秋天的風帶著一股蒼涼的氣息輕輕拂過楓樹林,伴隨著一陣陣嗤嗤聲,原本仍然半掛在樹枝上的楓葉終於經不住風吹,發出一陣不甘的聲響,紛紛落下,給大地蓋上一張紅黃相間的被子。
蕭爍呆呆地站在楓樹林中,他此時的心情就和秋天的風一樣,蒼涼、悲傷、沮喪。
自從一小時前親眼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依偎在別人懷裡之後,蕭爍的心就彷彿被千萬把刀子割成了一片又一片,疼得撕心裂肺。對於一個二十三歲才開始談戀愛的木訥青年來說,沒有什麼比戀人的背叛更加殘酷的了。
蕭爍的家境並不好,這也導致他的大學生活基本上都是在學習中度過,根本沒有閒情逸致去談戀愛,而李璐,也是他參加工作之後才認識的。
大學畢業之後,蕭爍一直都覺得自己的運氣很不錯,不僅進入了平州有名的永安珠寶公司工作,同時還幸運的認識了李璐,至少,在之前幾個月,他都覺得自己很幸運。
蕭爍是個土生土長的廣粵省佛汕人,2011年從佛汕大學畢業之後,就直接來到了東部的平州尋找工作。當時永安珠寶公司正在招人,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遞了簡歷,誰知卻好運的從數百名競爭者中脫穎而出,順利進入永安珠寶,成為了一名實習銷售員。李璐,也是當時同他一起進入永安的。
經過三個月的實習,再加上半年的努力工作,蕭爍不僅成為了永安珠寶的正式員工,工資也從最初的二千五漲到了現在的四千。在永安珠寶新進員工中,他的工資可算得上是最高的。
永安珠寶作為全國珠寶行業的龍頭老大,對員工的待遇也是相當不錯的,不僅底薪高,而且還有著提成,另外還會多出各種各樣的福利,蕭爍為此算過一筆賬,如果能夠一直安穩的留在永安工作,扣除每月家裡所需的錢,那麼不出十年,他就可以在佛汕這個二線城市中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二手房。
蕭爍是個非常容易滿足的人,同時也很有自知之明,對於豪宅名車這些從來不敢去奢望,他最大的夢想,就是看著自己的妹妹能夠完成學業,坐在輪椅上的母親能夠平安快樂,自己能夠擁有一套二手房,能和李璐一起組建一個家,結婚生子……
這就是蕭爍的夢想,一個普通人的簡單夢想。
可是現在,他組建家庭的夢想碎了,當他看見李璐依偎在別人懷裡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夢想是多麼的不切實際。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男人,那是常來永安購買珠寶的熟客,蕭爍甚至還熱情的接待過他一次,而後都是李璐接待的。那個男人每次都是開著法拉利跑車來的,每次購買珠寶都不會講價,直接問價格,然後開支票,瀟灑的詮釋著『有錢人』的含義。
蕭爍一直以為接待顧客、推銷公司商品只是工作而已,根本沒有想到過李璐會背叛自己,今天的一幕讓他深深的明白,金錢的魅力遠比愛情更加實際,更加吸引人。蕭爍從來沒有懷疑過李璐對他的感情,但正因為如此,他更加體會到現實的殘酷。
「你一天到晚累死累活,一個月才幾千塊,連給我買件首飾的錢都沒有,更何況,你家裡還有個殘廢媽媽要養,還有個讀高一的妹妹要供,你拿什麼給我幸福……十年,你需要十年的時間才買得起一套二手房,真是可笑,難道要我耗費十年的青春,只為了住進你的二手房……算了吧蕭爍,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現實並不僅僅是你對我好就足夠了的……」
想到當時李璐對自己說的話,蕭爍心裡又是沒來由的一痛,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沒錢。
「呵……」一陣苦笑,雖然心裡明白,但一時間蕭爍還是難以接受,心裡總是有著一團火在燒,憋得他難受之極。
「啪!」「啪」「啪」……
憋屈之餘,蕭爍一拳又一拳的擊打著身前的楓樹,他是個木訥的人,並不太懂得如何表達宣洩自己的感情,所以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緩解心裡的痛。
碗口大的樹幹微微晃動,少許停留在樹枝上的楓葉再次落下,有些落在蕭爍的身上,有些則落在地上……
蕭爍並沒有發現,隨著他的擊打,那顆楓樹樹枝上的鳥巢,正在一點一點的向外挪動著。突然,鳥巢挪到了樹枝邊緣,已經開始枯萎的樹枝再也無法承受鳥巢的重量,「卡哧」一聲,枝頭瞬間斷裂,鳥巢直線而下,在空中華麗的翻了個身,直接扣在了他的腦袋上。
「啪……」兩個鳥蛋破裂的聲音輕輕地飄入蕭爍耳中,他感覺頭頂兩邊有些黏糊糊的,同時,頭頂正中還傳來陣陣疼痛,似乎是一塊石頭砸在了頭頂上,隨後,他的雙眼開始迷離,一陣暈厥感迅速襲遍全身。在他昏迷之前,心裡還在納悶:「哪隻鳥這麼奸詐,居然把石頭放在鳥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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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蕭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哪怕不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臉色不太好。因為,在昏迷中,他做了一個夢,一個非常奇怪的夢。
在夢裡,他變成了一個法師,一個名叫佛朗西斯的法師,而且還是那種最令人厭惡的死靈法師。在夢裡,他的實力強大無比,甚至可以肉身橫渡宇宙。他在宇宙中四處遊蕩,隨心所欲,為所欲為,不斷地燒殺搶掠,收集靈魂,整個宇宙都在他的腳下顫抖。他不斷地毀滅一顆又一顆生靈居住的星球,不斷製造殺戮,收集死者的靈魂,壯大自身的實力。終於,他的行為讓整個宇宙感到顫慄、恐懼和憤怒,所有智慧種族聯合在了一起,在宇宙中一處荒蕪的星域,同他展開了一場生死決戰。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正義的一方消滅了邪惡的死靈法師,這個死靈法師在死亡之時,將自己的力量封印在了一顆記憶之石裡,留待有緣人。
也不知道這顆記憶之石在宇宙中漂流了多久,總之它來到了地球,當然,當它來到地球的時候,並沒有砸到人,而是被一隻小鳥當成寶貝叼回了鳥巢,直到蕭爍因為憤怒擊打楓樹,令鳥巢跌落下來,好死不死地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按照夢中那個死靈法師的說法,只有腦電波和他完全一樣的人,才能開啟記憶之石。而現在,蕭爍的腦電波正好和死靈法師的腦電波一模一樣。
所以,蕭爍和這顆記憶之石就好像王八對綠豆,看對眼了,記憶之石很輕易的就融入了他的腦袋裡。
夢境到這裡就結束了,而蕭爍的腦袋裡則多了一套靈魂修煉方法和一些奇怪的咒語。
正因為如此,蕭爍才肯定這個夢是真的,並不是自己隨意幻想出來的。
回想起那個死靈法師的所作所為,那些在星球逐漸爆炸中不斷掙扎嘶吼的人們,那些人死後化作靈魂不斷掙扎著的無聲吶喊……
蕭爍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發寒,雖然那些智慧種族大多只是類似於人類,甚至有些根本不像人,但他們始終是有著自己文明的智慧生命,再加上夢境中蕭爍能聽懂他們的語言,感受到他們的悲切絕望,那種真實感讓他感到深深的恐懼。
蕭爍只是一個普通人,他也有自己的良知和道德底線,對於那個只是單純的為了收集靈魂而去毀滅一個又一個星球的死靈法師,他感到深深的厭惡。
搖了搖頭,蕭爍想要盡力去忘掉那些咒語,以及有關死靈法師的一切。但是那些東西就好像刻在石碑上的文字,就像生了根的參天巨樹,根本無法忘記。
蕭爍搖頭的時候,身體也跟著輕微晃動了一下。伏在床邊的蕭晴感受到了這點晃動,猛然驚醒,恰好看到自己哥哥搖頭晃腦的動作,驚喜道:「哥,你醒了?」
這時,蕭爍才發現妹妹就在自己身邊,他疑惑道:「小晴,你怎麼在這兒?」
蕭晴解釋道:「昨天下午東哥下班回宿舍,經過楓樹林的時候,發現你昏迷在那,就把你送來了醫院,幸好東哥發現的及時,醫生說,你當時大腦受到嚴重震盪,若是送來的遲了,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哥,你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可把我急死了……」
「一天一夜?我昏迷了這麼久?」蕭爍奇怪的喃喃自語,他感覺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夢,怎麼就昏迷了這麼久呢。
「是啊,哥,你可千萬要堅強點啊,那李璐不珍惜你就算了,哥這麼好的人,以後一定會遇到更好的女孩!」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蕭爍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光芒,隨即便被他強行隱藏了起來,他不想讓妹妹擔心。
「昨天下午東哥打電話到我宿舍,說你進了醫院,我擔心死了,再加上這個週末沒課,所以就趕來了平州。你的事東哥都跟我說了,醫生說,你可能是傷心過度,所以才會被鳥……鳥蛋一砸就暈了過去。」
「呃……」丟人啊,蕭爍現在都不去想東子怎麼知道自己和李璐的事情了,他只恨東子把自己被『鳥蛋』砸暈的事情告訴了蕭晴。他知道,東子發現自己昏迷的時候,肯定看到了自己腦袋上的鳥蛋。當時記憶之石應該已經融入了自己的腦袋裡,頭上的確除了蛋黃就是蛋清。
糗,大糗,蕭爍現在真的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東子原名林東,也是同蕭爍一起進入永安珠寶的,雖然兩人只認識了還不到一年,但以蕭爍對他的瞭解,這個大嘴巴既然知道了自己的事情,那麼就等於整個永安都知道了。想到此處,蕭爍甚至有種想要收掉林東靈魂的衝動。
等等……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難道,是那個死靈法師的記憶在作祟?
蕭爍心裡再次發寒,隱隱有些擔心,那個死靈法師會不會沒死,會不會雀占鳩巢,佔據自己的身體。
想到此處,蕭爍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蕭晴見狀,不禁握住了他的手,著急道:「哥,你怎麼了?醫生,醫生,快來啊……」
蕭爍強忍著心裡的恐懼,安慰道:「小晴,哥沒事,別擔心。」
這時,醫生走了進來,蕭晴急忙把情況告訴醫生,隨後,在蕭爍的苦笑中,醫生用手電筒照了照他的瞳孔,看了看舌頭,在蕭晴的再三詢問下,保證蕭爍無事之後,才退出了病房。
看著滿臉慌張的蕭晴,蕭爍心裡不由得一陣溫暖,這就是親人,是這個世界上最關心自己的人。
輕輕拍了拍蕭晴的小手,蕭爍道:「哥沒事,那點小打擊還打不倒哥哥,放心吧小晴,這些事情哥哥會處理好的。現在已經是週日下午了,你快回學校吧,明天還要上課呢。別說不,昨晚你在醫院裡肯定沒睡好,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才有精神學習,哥可不希望影響你的學業。好好讀書,期中考試如果沒考好的話,哥可要打你的小屁股哦……」
「哥……」蕭晴聞言,挽起蕭爍的手臂,嬌嗔道:「人家都這麼大了,你還想打人家那裡,真是的……」
蕭爍一愣,這才想起自己的妹妹已經長大了,是顆青澀的蘋果了,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轉悠的小丫頭了。
苦笑的搖搖頭,蕭爍覺得,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已經十六年了,當年蕭晴被母親抱回來的時候,蕭爍也才七八歲而已,當時他們的母親雙腿還沒有殘廢。
沒錯,蕭晴並不是蕭爍的親妹妹,而是蕭母在大街上撿回來的,當時的蕭晴,才剛剛滿月。當然,這一切蕭晴並不知曉。
親暱地摸了摸蕭晴的腦袋,蕭爍道:「快回學校吧,等過段時間,哥再去看你!」
「嗯。」或許是感受到哥哥的關愛,這次蕭晴沒有反對,乖巧的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哥你好好休養,別節約醫藥費,先把身子養好!」蕭晴很清楚自己哥哥的節儉程度,青澀的小臉故意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叮囑著。
蕭爍點點頭,目送蕭晴離開,隨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對於死靈法師的傳承,他心裡始終有著擔憂,一時之間還無法接受。尤其是那一幕幕殘忍殺戮的畫面,對他的衝擊非常之大,他甚至擔心自己會不會在某一天也變成死靈法師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