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靈堂內早已有不少賓客來到,以金賢一的身份地位,在座的幾乎沒有不認識他的,也基本都知道他和去世的這位老會長的關係。金賢一由李鍾哲收養並帶大,可以說他是李鍾哲的半個兒子。
金賢一雙膝跪地,倚在棺材旁,雙手還伸進棺材內抱著李鍾哲的屍體,號啕大哭著,顯得傷心欲絕,但實際上他的手卻悄悄地搭在李鍾哲的手腕上。以他謹慎的個性,是一定要親自證實李鍾哲的生命是不是真的停止的。
棺材內的李鍾哲靜靜躺著,身體冰涼,金賢一在探試之下發現這果然已經是一具屍體,頓時心中大定,再無什麼懷疑的,強忍著狂喜之色,緩緩收起淚來,站起身走到李妍真身邊,哽咽著道:「妍真,會長走了,你……你自己要保重,千萬不要太傷心了。」
李妍真垂著淚點了點頭,一副嬌弱無助的樣子。
金賢一輕歎了口氣,又安慰了幾句,裝作無意地問道:「妍真,會長去世前有遺書留下嗎?」
李妍真搖頭道:「我爸爸其實已經昏迷了很久,今天早晨突然去世的,別說遺書,甚至……甚至都沒來得及跟我說上幾句話……」說到最後,李妍真又是捂著臉哭了起來。
金賢一頓時覺得渾身輕鬆,如果有遺書的話,那還得做一番手腳來解決,現在這個結果,正好!
就在他開始琢磨著怎麼掌控全局的時候,大門外忽然快步走進幾個人來,當先一個年紀偏大,氣度沉穩,眉宇間卻是帶著幾分焦急和不安。在他身旁稍微靠後些位置的,是兩個中年人,一個圓臉的矮個子,和一個乾瘦的高個子,這兩人雖然和前面那人一起進來,但在位置上卻能看出,他們的身份似乎還是略低那人一籌。
靈堂內有不少來賓這時竊竊私語了起來:「末日會三位部長一起來了……劉憲果然是末日會裡資格最老的部長,你看連宋正英和李合都不敢和他並肩走……聽說劉部長消失了好幾天,本來大家都以為他被人暗殺了的……」
這三人當先那位老者,是末日會主管財務的劉憲部長,也就是金賢一最難收買的一個末日會元老,他和李鍾哲多年的交情,為人又剛正不阿,就在前幾天,金賢一實在按捺不住,派人暗中解決他,可卻發現劉憲忽然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裡,甚至連電話都無法接通。
而在今天,金賢一認為執掌大權的最好日子裡,這個固執的劉憲卻又莫名其妙地出現了,難道說,這老傢伙知道了些什麼?
不光金賢一疑惑,就連劉憲自己也是一腦門的想不明白,前幾天他剛從公司出來,還沒來得及坐上車,就忽然被一粒小石頭砸了正著,石頭上還包著一張小紙條和一個電話卡,紙條上邊簡單地寫著一句話:暫時消失,等電話。
他知道自從會長病危的消息傳出後,已有不少人開始暗中發展自己的勢力,準備爭奪新一任的會長寶座,也很清楚自己的重要性。除了會長和副會長,財務部長是當之無愧的末日會第三把手。雖然這張紙條沒頭沒腦,連個落款也沒有,但是他本能的感覺到,這是對自己善意的提醒,又或許,這一切都是因為老會長想要整頓一下會內愈漸混亂的局面而故意隱藏起來安排的計劃。
於是他聽從了那張紙條上的指示藏了起來,將自己原來的電話關了機,換上了這張飛來的電話卡,結果在今天上午九點的時候,他意外地接到了大小姐李妍真打來的電話,電話中大小姐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我父親去世了。再報了一個醫院的名字,就此掛斷。
劉憲始終不信李鍾哲會就這麼莫名其妙去世,哪怕是現在,當他親眼見到李鍾哲的冰冷的屍體躺在眼前時,他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緊跟在他身後的宋正英和李合兩位部長,見到劉憲眼神呆滯地望著李鍾哲的屍體,卻沒有再進一步的行禮,趕緊暗中拉了拉他的衣服。劉憲這才像是猛然間回過神來,緊咬著牙挪著步子來到李鍾哲棺材前,深吸了一口氣,沉沉地彎下腰去鞠了三個躬。
李妍真在一邊以孝女的身份回了禮,紅著眼睛輕聲叫道:「劉叔叔。」
劉憲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歎了口氣,卻是一時語結,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金賢一走上兩步,貌似悲慼地說道:「劉部長,會長不幸去世,我們一定要替他將葬禮辦得隆重些才好。」
但劉憲卻根本不買他的帳,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少在這裡假模假樣的,你敢說會長的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是個老江湖,李鍾哲的突然病危乃至去世,這中間絕對有蹊蹺,而眼前這個看似悲痛的金賢一,在他看來正是最可疑的人。
對於劉憲的白眼和冷言冷語,金賢一並不放在心上,只是顯得有些委屈地攤了攤手:「劉部長,我是會長一手帶大的,要說會長的死和我有關,您這可就冤枉我了。」
劉憲一擺手:「不用跟我解釋什麼,會長的死因早晚會有結果出來。」說完繼續輕聲安慰著李妍真,再也不願和他多說什麼。
兩人之間的氣氛顯得有些緊張,宋正英和那位市場部李合部長對視了一眼,卻也沒說什麼,上前給李鍾哲行了禮,安靜地退到了一邊。
沒過多久,那些收到李鍾哲死訊的人陸陸續續全都到來,末日會的所有中高層人士也已到齊,甚至連外區的幾名區長也都在最短的時間內趕了過來,於是末日會七個區長,包括樸星昌和火山等,還有行政管理人員,包括劉憲宋正英等人,按級別和管轄範圍井然有序地或坐或站,和那些會外的來賓清楚地劃分了開來。
等到那些會外的來賓紛紛行過禮之後,金賢一忽然踏上幾步,輕咳了兩聲,彬彬有禮地說道:「各位來賓,非常感謝你們的到來,我代表末日會,向各位表示真誠的致謝。」
在座的不論是不是末日會的成員,全都不由得一愣,今天是李鍾哲的遺體送別會,就算要說話也是大小姐李妍真上台說,哪輪得到他來開口?
沒等底下議論,金賢一又向著末日會成員的方向說道:「各位,今天是我們月會的日子,我看不用再下午趕去開會地點了,不如就在這裡吧。」
這麼一來,不管是誰都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趁著大家都是臨時收到消息,還沒來得及做準備,他這是要抓緊掌權啊!於是那些非末日會人員非常識相地一一告辭,儘管有些人的身份不低,但象末日會這種黑道老大的幫派會議,哪是他們能旁聽的,可別沒事惹來一身騷才好。
李妍真似乎依然是傷心未過,只顧著一個人跪坐在棺材邊抽泣著,也不管金賢一說些什麼。劉憲深深地看了一眼金賢一,也並沒有說什麼,轉身坐到了李妍真身邊,會內第二把手在說話,第三把手保持沉默,第一把手躺在棺材裡……其他人更不會在這個時候插嘴說什麼,全都一個個靜坐著等著金賢一繼續說下去。
金賢一看了一眼場下安靜的局面,滿意地微微點頭,這時又裝出一副沉痛的表情緩緩說道:「會長不幸去世,這是我們沒有想到也不願見到的,但是……末日會這麼大的基業,不能一直無主,不然一旦人心鬆散,結果將無法想像。」
話說到這裡,金賢一的居心已經昭然若揭,但劉憲還是安靜地坐著,面無表情,似乎現在說的這些話跟他完全沒有關係似的。
金賢一的語氣頓了頓,來到李妍真身邊,柔聲說道:「妍真,可能現在這時候我說這些話不太合適,但是會長已經去世,我不希望看到你從此孤苦零丁無人依靠,而且你知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之間的感情無人可比。所以……嫁給我吧,我會給你最溫暖的呵護,絕不讓你感到孤單。」
這句話一出,頓時打破了現場寂靜的氣氛,底下一片嘩然,會長還未入葬,金賢一竟然在這時候公開向大小姐求婚,雖然他並沒有提及爭取新一任會長的事,但這份用心卻是連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可是出乎金賢一的意料,李妍真並沒有因為他的這麼一番柔情似水的話而有任何反應,甚至連臉都沒紅一下,只是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抱歉賢一哥,我不能嫁給你,因為……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底下所有人頓時又一陣嘩然,雖然前些日子他們也曾聽說過,大小姐身邊忽然間就多了個未婚夫出來,而且在座也有一部分人見過那個面容冷酷身手狠辣的高手,當時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那個人只是李妍真用來擋掉那些追求者的煙霧彈,所以並沒有人當真。但是現在大小姐竟然再次提起這事,而且還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證實,那就說明這事是真的。
金賢一不由得一愣,那個傢伙不是被劉山西收買了過去當他的走狗了麼?他下意識地張嘴問道:「你有未婚夫了?在哪?」
李妍真忽然笑了笑,轉頭看向靈堂的一個角落,眾人的視線也隨之轉了過去,在那裡,一個身材瘦削形容猥瑣的醜漢慢慢站了起來,對著所有人傻傻一笑:「大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