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樹青的書房實在是有些簡陋不是說擺設裝修比較簡陋,而是書籍方面非常簡陋,稀稀拉拉的放了半個架子,剩下的都是一些古玩玉器,可見主人對讀書實在是不感冒。
除了一張書案和文房四寶證明這裡是書房外,似乎就沒有什麼醒目的東西了,三面牆上空空如也,這年頭就算是尋常人家牆上也掛著些山寨名人字畫,更不用說做官的了。
看來這位崔通判自從當官之後,就完全把學問丟到了腦後,名人字畫也並不是他喜歡的東西,西門慶可以看的出來這些古玩玉器倒是有人時常把玩的,這位崔通判的喜好不言而喻了。
「賤人兄,這書房佈置的非常雅致啊!」西門慶到處掃了兩眼,隨便找個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下了,劉任重等三人則在西門慶身後站了,童威、童猛二兄弟死死盯住崔樹青,讓他有些發毛。
崔樹青咳嗽一聲,也坐下了:「西門大人客氣了,稱呼官名就可以了這幾位是?」
「都是我皇城司手下的弟兄。」西門慶把手一招:「來啊,見過崔通判!」
劉任重隨便點了下頭,就算行禮了,童威、童猛二兄弟則從鼻子裡哼出聲來,毫無誠意的拱了拱手。
「這個」
「都是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不懂規矩,賤人兄不用在意。」西門慶解釋著:「你我一見如故,稱呼官名豈不是顯得生分了?」
崔樹青無語,總不能和這位勾當官大人說自己綽號的事情吧?那簡直是自己打自己臉了。
「使節團到了明州,下官未曾去拜見大人,下官失禮了!」崔樹青也只好一咬牙一跺腳,認了!
「只是不知大人屈尊來訪,有何要事?」
西門慶呵呵一笑:「說起來不過是小事一樁。我今天來,是想要向賤人兄討一個犯人的。」
犯人?這倒是大大出乎崔樹青的預料。
「大人可否明言?」
西門慶摸了摸雷公石,微微一笑:「說起來這犯人是田虎餘孽,流竄到明州禍害百姓,我這次來便是要將這名犯人押解回汴梁,認明正身,斬首示眾的。」
童威聽到這裡,倒有些迷糊,這不是來把混江龍李俊救出大獄的麼,什麼地方又冒出來田虎餘孽了?
還是童猛心思巧些,暗道:「西門哥哥這是說給賤人聽的。」
「哦田虎餘孽。」崔樹青頷首道:「獄中犯人倒是不少,不知大人所要的犯人姓名?」
西門慶眼皮子也不抬:「姓李名俊!有個諢名叫混江龍!」
這話一出,崔樹青頓時便是心頭一震,這位西門大人來的也太巧了,前日自己的佈告剛剛貼出來,這位西門大人便要把人提走。
在這件事情上,崔樹青可是收了黑錢的,而且收的還是東瀛人的黑錢,要把混江龍李俊弄死
「大人,可有轉移犯人的公文?」
崔樹青試探的問道,西門慶突然來此,如果李俊真是田虎餘孽,必然有公文,那幫東瀛人問起來也沒話說;如果沒有,崔樹青便可以有理由推辭,最少留出一晚的時間來。
有這一晚的時間,足夠獄中的那個混江龍李俊死上十回八回的。
要不是那些東瀛人指明了要將李俊斬首示眾,崔樹青早就安排人下手,在獄中了結了李俊想到這裡,崔樹青倒是有些後悔起來,當初就不應該答應東瀛人。
西門慶伸手往袖子裡一摸,掏出一樣沉甸甸黃橙橙的東西往桌上一丟,發出一聲悶響。
「皇城司行事還要公文?腰牌便是公文!賤人兄請過目!」
崔樹青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反過來復過去的看了兩遍,其實不用看,他也知道這是皇城司勾當官的腰牌,上面張牙舞爪的異獸更讓他有些膽寒。
答應,這不合規矩。
不答應,屋裡面三個壯漢虎視眈眈,崔樹青感覺自己是跑不出去的。
細想想,方才門口那些士兵看來這位西門大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好好和自己商量。
權衡了一下,崔樹青迅速拿定了主意,把腰牌還給西門慶。
「管用!當然管用!西門大人在此稍等片刻,下官這就去獄裡把犯人提出來!」
崔樹青的如意打算當然是找個借口先撤了再說,實在不行還可以拉上知州大人作陪,有知州出頭,想來西門慶也不敢太過囂張。至於王總管麼其實是顧不上了。
但西門慶的一句話卻打破了他的幻想。
「我和賤人兄一見如故,有很多東西要聊。」西門慶笑瞇瞇的:「這種小事,交給下面人去辦就行了。」
崔樹青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西門慶已經順手抓起筆架上的毛筆,一把塞在他的手中。
「嘖嘖,這毛筆多長時間沒用了,都有點干了。」西門慶吩咐童威、童猛道:「你們兩個還不過來伺候通判大人?」
童威、童猛互相看了一眼,應了一聲走上前來,童威橫拉豎拽,把沒搞清楚狀況的崔樹青拉到書案前面,抽出一張紙來:「大人,請!」
而童猛則吐了口吐沫在旁邊的一方端州硯台裡,使勁的開始磨起墨來。
「西門大人,這個」
崔樹青話沒說完就被西門慶打斷了:「怎麼,賤人兄不願意?」
看著西門慶的目光在自己臉上掃來掃去,好像在找一個最合適的地方下手,崔樹青頓時額頭見汗。
崔府的下人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面,早就嚇得躲一邊去了。
不寫,恐怕就是一個耳光扇過來,兩條壯漢「伺候」著,崔樹青連躲都沒法躲。
挨了耳光也是白挨,崔樹青甚至於覺得他自己不寫的話,今天這條命弄不好就要交代在這裡。
思來想去,還是寫吧!
童威從崔樹青手中抽過毛筆,舔了舔筆頭又丟給童猛,而後者胡亂把毛筆在硯台裡攪了兩下,重新塞回到崔樹青手中。
看著這個賤人吃癟的表情,童威、童猛兄弟二人便有一種痛快淋漓的感覺。
而對於疤面虎劉任重來說,這不過是自己這位西門大人的尋常舉動而已。
「賤人兄,請吧!」
西門慶笑得像個狐狸,把崔樹青從驚恐中拉了出來:「寫了,這事情不就了了麼?」
「罷罷罷!」崔樹青苦笑一聲,看了看手中已經變成拖把的毛筆,重新在硯台裡順了順。
眨眼功夫,一份調動犯人的公文便已經成形。
「西門大人,下官的官印在衙門裡收著,可不在身邊。」
崔樹青做出最後的努力,也許西門慶能讓自己派個下人出去,正好可以通知知州大人。
但西門慶並非菜鳥,嘿嘿一笑:「這等公文還用什麼大印賤人兄簽個花押不就行了?」
崔樹青無奈,隨手簽上「建仁」二字組成的花押,吹了吹墨遞給西門慶道:「還請大人過目。」
「不用了,我相信賤人兄。」西門慶笑容可掬的接了過去,順手交給站在旁邊的疤面虎劉任重:「劉指揮使,這事情你去辦罷」
「遵命!」
劉任重接過那張紙,剛到門口西門慶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吩咐了一句。
「帶十個弟兄去,順便把那個花押給這裡的下人看看,是不是賤人兄平日裡慣用的對了,再讓他們上茶,上最好的茶!我要和賤人兄長談!」
崔樹青面無人色的跌坐在椅子上,腸子都悔青了。他想不明白那個混江龍李俊有什麼背景,居然惹出了西門慶這尊大神。
早知道就不收東瀛人那筆黑錢了!
王總管在客廳左等又等,也不見崔通判回來,遠遠看見劉任重進進出出的,猶豫了半天乾脆找了個崔府下人問道:「府上後門在何處?」
那下人帶了王總管過去,剛開了條門縫,王總管探身出去,便被兩個士兵打扮的人給按住了,嚇得那下人屁滾尿流的去了。
「你們什麼人,也敢抓我哎喲」
王總管一聲呵斥沒完,臉上便挨了兩下,頓時說不出話來,吹血親兵手上都是老繭,跟著西門慶從來就沒對什麼人客氣過,這兩下打得極重,差點沒把這老貨的牙給打掉了。
西門慶辦事,自然是方方面面周全,不但堵住了崔府前門,就連後門也留了人手,王總管一露頭當然沒個跑。
「賤人兄這茶真不賴啊是杭州龍井罷?」
西門慶美美的品著茶,就見兩個吹血親兵提溜過來一個捂著腮幫子的老貨:「這怎麼回事?」
崔樹青一見王總管,更加是氣打不一處來,今天沒看黃歷,這什麼破事都趕到一起了
「報告!這老賊要從後門出去,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好人!」其中一個吹血親兵朗聲說道。
西門慶放下茶碗,一指疼得說不出話來的王總管,轉頭問崔樹青道:「賤人兄,這老賊是你府上什麼人?」
崔樹青聽這話風不善,咳嗽一聲,乾脆來了個兩不相認:「下官不認識,只怕是外面翻牆進來的!」
「姓崔的!」王總管一下子急的差點沒把舌頭給咬了:「老爺是王左丞家的總管,方纔你還在前後左右伺候著,怎麼現在就翻臉不認人?」
「王左丞!」西門慶一下子來了興趣:「那你來明州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