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只能忍而不發,等到適當的機會才行。」
西門慶沉默了一陣,突然道:「梁師成如果一天不失寵,便沒有任何機會可言。」
「看來你真的看得很清楚。」錢貴笑道:「不過只要在適當的時候,說一句適當的話,梁師成便有隻手遮天的本事,也無能為力。」
錢貴話音剛落,門口黑衣察子躬身稟道:「提舉大人請西門勾當官去府上說話。」
西門慶並不驚訝,回道:「我馬上便去。」把那兩名商人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錢貴聽得也自己感覺有些稀奇,倒也沒放在心上,叫武松安排了數名黑衣察子盯住孫俊明、鄭清二人;西門慶告辭而出,便往嘉王府而來。
待到門口跳下馬來,早有下人上來把馬牽去餵養,主管出來將西門慶引去偏廳,叫人奉上茶來。
「西門大人稍待,王爺那裡有位客人未走。」
西門慶微微點頭,那主管告辭下去了;端起茶來喝了兩口,果然是宮內出來的珍品,和尋常不同,清香怡人,令人精神爽快。
西門慶正尋思些事情,便見有位官員急步而出,身穿緋袍,行到偏廳之際見西門慶立在那裡,便略微停留相了一相,緊接著便舉步出去了。
西門慶見此人無禮,暗自惱怒,來人身穿紫袍,腰間佩紫金魚袋,必然是三品以上大員,約莫不到四十歲年紀,面容清秀,長身玉立。
與常人不同的是,此人眼珠發黃,頭髮也有些微微發黃,這給西門慶留下深刻印象。
此人是誰?
西門慶迅速的在腦子裡面過了一遍他知道的那幾位朝廷大員,得出的結果讓他吃驚不小。
此人居然是六賊之一的王黼,自從到了皇城司,西門慶出於好奇,也慢慢找些有關六賊的情報來看,王黼的影身可是在皇城司有存檔的,上面有「目睛如金」四字,當時讓西門慶還好奇了一陣子。
咳,不就是黃眼睛麼,古人還真是捨得用好詞啊。
不過王黼這廝不是和梁師成走的最近麼,幾乎把梁師成當成親爹看,怎麼會來嘉王府?
「嘉王到!」
門外下人一聲通傳,讓西門慶回過神來,抬頭看去,嘉王趙楷面帶一絲喜氣正邁進門來,趕緊行了一禮。
「有些小事,讓你久等了。」
這十五歲的少年一張口便是老氣橫秋,讓西門慶不免暗自搖頭。
「王爺有客人,下官等一等也不妨的。」西門慶微微一笑:「反正田虎已經被剿滅,也沒什麼大事等著去做。」
嘉王趙楷在主座坐了,示意西門慶坐下,笑道:「這種說法本王很是喜歡。這次喚你過來並無它事,林靈素那廝蠱惑父皇,揚道抑佛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沒錯。」西門慶點頭:「正如下官之前說的,信仰自由,像這種做法下官並不贊同。」
嘉王趙楷笑著搖搖頭道:「這話可千萬別傳到父皇耳朵裡面,你可知道林靈素除了大相國寺不敢下手,其他寺院尼庵都被逼得不是改成道觀,便是紛紛關門,又或者趕出汴梁;這廝得了父皇旨意,大膽居然將道教其他宗門也要吞併,趕出汴梁。」
「這種做法長久不了。」西門慶回道:「林靈素這麼一搞,便是在道教裡面也是樹敵不少王爺的意思是?」
趙楷沉吟片刻,這才道:「本來他搞他的,本王倒也能忍,不過近日神霄玉清萬壽宮竣工,父皇便叫我任神霄玉清萬壽宮使」
趙楷說到此處,西門慶心下已經瞭然,嘉王畢竟是少年心性,信奉佛教卻被安了個神霄玉清萬壽宮使的名頭,雖然只不過是個虛職,而且也能看出道君皇帝趙佶對他這個兒子確實是寵愛有加,但在趙楷看來卻是極為不爽,頗有一種趙佶要強按牛頭喝水的感覺。
「欲要抑之,必先揚之。」西門慶從容道:「王爺何不欣然接受這神霄玉清萬壽宮使的虛職,好讓官家放心?更是讓林靈素那廝放下戒心,露出尾巴?」
「欲要抑之,必先揚之。」
嘉王趙楷把這八個字把口中默默念了幾遍,突然笑道:「你這比喻倒是恰當,就要看林靈素那廝什麼時候露出尾巴了。」
「只要當他覺得一切都順順利利的時候,便是露出尾巴的時候。」西門慶笑道:「如果官家突然知道,他所寵幸的這個通真達靈先生竟然是個法力低微之輩」
嘉王趙楷目中放出光來,看了西門慶道:「原來如此!西門勾當官何時出手?」
「你放心,只要有人放下戒心,總有出手的機會。」西門慶把玩著雷公石,呵呵笑著轉移了話題:「王爺,下官能不能問你一件事情?」
嘉王趙楷毫不猶豫的回道:「西門勾當官但管問來。」
「方纔王爺接見的,可是當今尚書左丞、中書侍郎的王黼王將明?」西門慶也毫不猶豫的拋出問題。
趙楷卻目現猶豫之色:「是又如何?」
「敢問此人來見王爺,所為何事?」西門慶步步緊逼,拋出第二個問題。
面對這個問題,趙楷這十五歲的少年似乎感受到西門慶給他的壓力,臉上微微變色。
「你們都退下去罷。」趙楷很快回復了鎮定,屏退左右:「把門帶上。」
在西門慶看來,這個十五歲的少年似乎在衡量著什麼,但很快下定了決心。
「西門勾當官,你真的想知道?」趙楷突然問道:「這件事情本來和你沒什麼關係的。」
西門慶微微一笑,拱手道:「下官確實想知道此人前來的目的。」
「好!」趙楷有些收緊的眉頭陡然鬆開,朗聲道:「那我就告訴你,他來是做什麼的;但你聽過之後,這件事情便和你有關了。」
西門慶微笑不改:「下官洗耳恭聽。」
「王左丞來的目的,是要勸本王爭儲。」
嘉王趙楷一付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架勢,幾個字便把王黼來的目的直接兜底,雙目直視西門慶,細查他的反應:「西門勾當,你是本王的下屬,這幾個月也替皇城司爭了不少功勞,本王很是喜歡;這件事情上,本王想要聽聽你的意見。」
西門慶暗笑一聲,搞來搞去還是爭儲,雖然這漩渦他自己不願意踏進去,但也架不住嘉王趙楷拽自己下水。
當即微微一笑,西門慶道:「王黼此人兩面三刀,不值得信任;不管他在王爺面前說什麼,王爺最好都不要聽。」
「本王不是問你這個。」嘉王趙楷把臉一板,十五歲的少年硬要裝出王者氣派來,讓西門慶每次見到都偷笑不已:「本王問的是爭儲這件事情。」
西門慶心中微微一歎,果然這十五歲的少年已經下了決心,要踏上這條道路。
「王爺心中也有定案,何必問我?」
西門慶的回答非常微妙,不提對爭儲這件事情有什麼樣的看法,而是借用反問嘉王趙楷。
嘉王趙楷聽了這話,馬上追問道:「本王已經下了決心,西門勾當官,你能幫助我麼?」
西門慶暗自苦笑一聲,他現在的地位和所處的環境,如果不表態會造成什麼惡果,他很清楚。
他要面對的可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這年紀正好是叛逆期相當的棘手啊!
「王爺下了決心,下官自然是追隨到底。」
西門慶站起身來行了一禮,這種堅決的表態讓嘉王趙楷滿心歡喜,雙手虛虛扶起西門慶道:「本王有西門勾當官這樣的奇才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王爺客氣了。」
西門慶順勢而起,心中想的卻是麻煩大了。
西夏那邊還未平定,遼金還在北面虎視眈眈,眼下最不希望的就是爭儲這種事情把滿朝文武百官的精力都牽扯進去。
「官家對王爺寵愛有加,王爺並非沒有機會。」西門慶坦言道:「但王黼此人視梁師成為父,他提出的任何東西王爺都不要相信。」
嘉王趙楷微微點頭:「西門勾當官提醒的好,此人來此見我,三言兩語便要試探本王的用意,還說和太子結怨,願意為本王對付大哥。」
「隨口賣好誰都能做到,王爺不可不防。梁師成一向向著太子,王爺你是知道的。」西門慶再次提醒道:「王黼此人居心不良,王爺小心。」
趙楷歎氣道:「關鍵是此人言之有物,本王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西門慶再三追問,嘉王趙楷才開口道:「朱太子妃已經身懷六甲,太醫看過,都說是個兒子,這可是我大宋朝開國以來第一個當朝皇帝得嫡孫的,如果真是嫡孫,大哥地位就又穩固了不少;但王黼卻提出可以在這件事情上做手腳。」
西門慶微微驚訝:「這種事情怎麼做的手腳?莫非要狸貓換太子不,狸貓換嫡孫?」
「這種民間傳聞你也信得?」嘉王趙楷笑道:「宮裡面怎麼可能出這種事情?」
西門慶隨口一說,這才醒悟過來,狸貓換太子就發生在宋真宗那時候,距今不過百年,嘉王趙楷自然知道些內幕,不像民間傳聞,越傳越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