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霹靂火秦明和鎮三山黃信率軍追趕北軍士兵,往潞城縣東門去了,恰遇馬靈率兵趕到。
那馬靈是涿州人,素有妖術:不知從何處弄來一件道門法寶,喚作風火二輪,踏在腳下能日行千里,比栓了四個甲馬的神行法還要厲害,因此人稱他做「神駒子」;又有金磚打人之法法,最是利害;凡上陣時,額上又現出一隻妖眼,令人看了心驚肉跳,因此人又稱他做「小華光」。
馬靈自視甚高,在威勝州之時便自言術在不喬道清之下。這話喬道清聽了也懶得和他辯解,自從喬道清投了宋軍,馬靈更覺田虎更無一個能比得過他的。
他手下有偏將二員,乃是武能,徐瑾,那二將都學了馬靈的妖術。
馬靈緊趕慢趕,到了潞城縣北,聽南邊人喊馬嘶,殺聲大作,便和鄔梨商量分兵,兩路沿著潞城縣城牆殺過去,好打宋軍一個措手不及。
這回見宋軍打頭一員將領,披著猩紅戰袍,手中狼牙棒打得北兵血肉橫飛,鬼哭狼嚎,馬靈便知這是宋軍有名的大將,霹靂火秦明,當即一抖手中方天畫戟,來戰秦明。
霹靂火秦明突然被人擋住,倒是抖擻精神,揮舞狼牙棒,劈頭蓋臉砸下;馬靈運手中方天畫戟格開,順勢還了一戟,直刺秦明胸口。
旁邊鎮三山黃信見了,大喝一聲,手中喪門劍一劃,變要來雙戰馬靈;馬靈身後左邊武能,右邊徐瑾縱馬飛出,都使花槍,雙雙截住黃信。
黃信不懼,迎面而上,喪門劍左格右擋,和武能、徐瑾二人戰個難解難分;秦明也是越打越有精神,手中狼牙棒橫掃直劈,叫馬靈暗自叫苦。
十合過後,馬靈漸漸不支,暗道:「和這廝比什麼氣力,好歹用法術拿了他便是!」暗自運用妖術,雙眉之間現了那只妖目,黃光一掃,秦明看了心驚肉跳,手下不免有些遲疑起來。
馬靈暗喜,把方天畫戟交到左手,右手掐動法訣,口中唸唸有詞,便往自己天靈蓋上一拍,頓時湧現一股黑氣,齊上托著塊金磚,眨眼間往秦明打來!
秦明見是個妖人,知道不好,眼見明晃晃黃橙橙一塊偌大金磚打來,身子被馬靈妖目射出的黃光罩住,雙手沒了氣力,只好把身子拚命擰了一擰,把頭一偏,讓那金磚打在左肩。
這一下痛徹入骨,秦明大吼一聲,無心戀戰,提著狼牙棒撥馬便跑,可喜這一下疼倒是解了妖目黃光,身子一下有了氣力。
鎮三山黃信見了大吃一驚,急忙兩劍逼退武能、徐瑾二人,來救秦明;馬靈做法收了金磚,急急趕來;黃信護著秦明且戰且退,直到大營門口。
豹子頭林沖見了急命弓箭手亂箭擋住馬靈去路;馬靈見宋軍人數甚多,不敢沖營,得意洋洋和武能、徐瑾二人率軍回營去了。
林沖接了秦明回營,見霹靂火面如金紙,吃驚不小,問過黃信才知方纔那個敵軍將領會妖術,又見秦明左肩盔甲被打的粉碎,急忙解開看時,肩頭腫了一大塊,左臂已經無法動彈。
「田虎軍中居然有如此妖人!」秦明咬牙切齒:「若說憑真實武藝,天下之大,秦某也未必就怕了誰!這妖人武藝稀鬆,妖目一掃,頓時叫人渾身沒有力氣,若非如此,秦某也不至於叫那金磚給砸了!」
豹子頭林沖安慰道:「勝負乃兵家常事,秦將軍何須如此?」
正說話間,歐鵬扶了鄧飛進來,黃信見鄧飛耳門腫了一塊,問了才知另一路有敵將用飛石傷人,就連林沖也差點中招。
五個將領傷了兩個,這仗便沒法打了;豹子頭林沖便命軍士用兩輛大車先送秦明和鄧飛回去,自己和黃信、歐鵬商議,先回轉昭德城再說。
「敵人援軍厲害,沒想到咱們一路勢如破竹,反被這小小潞城縣擋住去路,折了數千人馬。」黃信皺眉道:「眼下也只好向返回昭德城,把詳情告知元帥、監軍大人,請他們定奪了。」
摩雲金翅歐鵬也表示贊同,林沖便號令留下空營一座,哨塔上紮了數個草人,遠遠看去就好像有人看守一般,營前挖了陷馬坑,裡面埋了很多削尖的木頭樁子。
歐鵬見林沖大費周折,林沖道:「我看北軍士氣正高,多半晚上要來劫營,咱們便是要退,也要留下些陷阱,叫北軍折些人馬才行。」
人多幹得快,沒到太陽下山便一切準備妥當,林沖又命營中點起火來,照得透亮,這才和黃信、歐鵬率軍徐徐而退
馬靈回到城中,和鄔梨回合,見池方已死,倒是歎息一番;馬靈查驗屍體,知道是霹靂火秦明所為,連道「可惜」。
五萬援兵進駐,潞城縣頓時給塞得滿滿的。鄔梨見了便和馬靈商議,在潞城縣東二里紮下營寨,和潞城縣互為犄角,一則駐紮軍隊方便,二則不怕宋軍來攻。
馬靈聽了呵呵笑道:「有某家在此,宋軍便是有二三十萬,也自不怕。宋軍在城南紮營,晚上不去劫營,更待何時?」
「若宋軍就勢埋伏,豈不是反倒吃虧?」鄔梨還是堅持自己看法:「若將軍執意,可調兩萬精兵前去,鄔某在這裡守著,防止宋軍前來偷城。」
馬靈只嫌鄔梨過於小心,兩下不和便自己下去準備劫營;鄔梨轉到後面來,見了瓊英道:「女兒,今日陣上所虧有你,才能化險為夷!」
瓊英道:「女兒自有飛石絕藝,是夢中神人傳授,便是那豹子頭林沖,也在女兒手下討不到好去!若非今日混戰,女兒早就擒了他的!」
鄔梨聞言大喜,有和瓊英說了兩句話,這才回到前面,吩咐在城東搭建營寨。
鄔梨一走,瓊英坐下便歎了口氣,旁邊轉過總管葉青,先去關了房門,回頭斥道:「今日混戰,正好有機會,你倒反而去救他!莫非忘記血海深仇不成?」
瓊英聽了淚如雨下:「父母血海深仇,如何敢忘?認賊作父,若非總管告之,奴家還蒙在鼓裡!」
葉青聽了也只是歎氣。
這瓊英原非是鄔梨親生的,本宗姓仇,父親名叫仇申,祖居汾陽府介休縣;那仇申頗有家資,年已五旬,尚無子嗣。又值喪偶,續娶平遙縣宋有烈女兒為繼室,生下瓊英,年至十四歲時,宋有烈身故,宋氏隨即同丈夫仇申往奔父喪。
那平遙是介休鄰縣,相去七十餘里。宋氏因路遠倉卒,留瓊英在家,分付主管葉清夫婦看管伏侍。自己同丈夫行至中途,不合露財,正遇上田虎一夥強人暗中見了,殺了仇申,擄走宋氏。莊客逃回,報知葉清。那葉清雖是個主管,倒也有些義氣,也會使槍弄棒。妻子安氏,頗是謹慎,當下葉清報知仇家親族,一面呈報官司,捕捉強人;一面埋葬家主屍首。仇氏親族,議立本宗一人,承繼家業。葉清同妻安氏兩口兒,看管小主女瓊英。
過了一年有餘,田虎在白英協助下作亂,先佔了威勝州,又遣派鄔梨分兵侵佔汾陽府,到介休縣之時,搶劫資財,擄掠男婦,那仇氏嗣子,被亂兵所殺,葉清夫婦及瓊英女,都被擄去。
那鄔梨也無子嗣,見瓊英眉清目秀,引來見老婆倪氏。那倪氏從未生育的,一見瓊英,便十分愛他,卻似親生的一般。瓊英從小聰明,百伶百俐,料道在此不能脫生,又舉目無親,見倪氏愛他,便對倪氏說,向鄔梨討了葉清的妻安氏進來。因此安氏得與瓊英坐臥不離。
那葉清被擄時,他要脫身逃走,卻思想:「瓊英年幼,家主主母只有這點骨血,我若去了,便不知死活存亡。幸得妻子在彼,倘有機會,同他們脫得患難,家主死在九泉之下,亦是瞑目。」因此只得隨順了鄔梨。征戰有功,待佔據了汾陽府,鄔梨將安氏給還葉清。安氏自此得出入帥府,傳遞消息與瓊英,鄔梨又奏過田虎,封葉清做個總管。
田虎要建皇宮,便吩咐下去,葉青也被差往石室山,採取木石,葉青見此處離介休不遠,想起往事,不免長吁短歎,不知何日能尋到仇敵,報那血海深仇;正巧本部內有個士兵,原先是給田虎牽馬的,現如今是個小隊長,在葉青旁邊歎道:「此乃故地,許久未來,還是這般模樣。」
本來只是一句感慨,葉青心裡有事,頓時追著便問;那士兵道:「原先大王起事的時候,夥同一般強人路過此地,在山下茶鋪喝茶,正遇見有員外夫妻和些許莊客路過,手下甚是闊綽;也是臨時起意,便在這山坡處埋伏,把莊客驅散,把那男的殺了,便要擄了那婦人,沒想到那婦人自尋短見,便從這裡跳了下去死了,小人當時在場,如何不記得?」
葉青聽罷,把無窮的眼淚,都落在肚子裡面,也不言語,晚上尋個機會,把那士兵叫出來偷偷一刀殺了,推下山崖;又孤身一人用繩子繫著下了山崖,點起火把找了半天,果然找到有具屍骸,已然破碎,頭面首飾在火把下看了,認得是自己主母的。
葉青大哭一場,留作一根銀簪子證據,把剩餘屍骸就地掩埋了,悄悄回來也不做聲,等事情完了回到威勝,這才把田虎殺仇申,宋氏守節跳崖而死這段事情,讓安氏說與瓊英知道。
瓊英見那根銀簪子,認得是自己母親之物,有如萬箭攢心,日夜吞聲飲泣,珠淚偷彈,思報父母之仇,時刻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