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蓋州府失陷到全境重新收復,西門慶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而且是在高俅十萬主力被敵軍一夜擊潰,士氣低迷的情況下做到的;雖然後來六萬援軍,但明眼人都知道那只是三萬禁軍加上三萬廂軍,戰鬥力其實不高。
區區蒲東巡檢,搖身一變成為征討軍元帥,本來就是個奇跡;沒想到大刀關勝和西門慶強強聯合,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扭轉戰局,收覆蓋州全境,簡直就是奇跡中的奇跡。
本應該在殿帥府安心「養病」的高俅收到消息後坐不住了,和百花樓打過招呼,宴請梁師成。
剛一見面,高俅就屏退左右,向梁師成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梁公公大恩,指點明路,小人永世難忘。」
梁師成微微搖頭:「高太尉何須如此自謙?和官家的過往,滿朝文武有誰能比得了?眼下不過是小小挫折,失了主意,咱家也不過是在適當時間提醒了太尉一句,談什麼大恩?」
高俅見梁師成並不居功,暗自歡喜,命人取過一個精細木盒,有一尺見方,雙手呈給這位幫了自己的公公。
梁師成眼皮都沒抬,只是把木盒擱在桌上,重新推回給高俅。
「太尉,太客氣了,咱家可受不起啊。」
「公公若不肯受此物,豈非顯得小人刻薄寡思?」高俅一付誠心誠意的樣子:「這盒中之物,並非金銀交子那種俗世之物,亦非是古董玉器」
梁師成眼眉輕輕抖動:「那些太尉這盒子裡面的東西,咱家倒是生出了興趣還請太尉給露個底,被讓咱家亂猜。」
高俅見梁師成此說,十有**算是接受了這份謝禮,喜得屁滾尿流:「不瞞公公,此盒中乃是小人讓人四處尋找,在終南山中遇到此物,也算是奇緣,特來獻給公公。」
梁師成皮笑肉不笑,高俅這種說法當然是誇大其詞,多半是有富商獻上的稀奇物件,又或者巧取豪奪,四處尋找也只是說說而已。
不過高俅提到終南山,梁師成倒是隱隱猜出了盒中之物,尤其是細細一端詳,盒蓋上那只精心雕刻的仙鶴口中似乎銜有一物,這便是謎底了。
梁師成輕輕打開這精緻的木盒,一打眼便先叫了一聲「好」!
高俅在一旁面帶微笑:「此物能入公公法眼,也算它的造化。」
盒中之物有蓋有柄,通體紫色,色澤透亮,乃是一支難得一見的紫芝。
梁師成並不取出,而是連同木盒細細端詳,半響才問道:「這寶貝已有數百年了罷?」
「公公慧眼。」高俅馬屁拍上:「據採到的人說,已有千年。」
千年靈芝,一向是傳說中修仙之人服用之物;道君皇帝趙佶一向在全國尋找類似千年靈芝的祥瑞之物,這東西獻給趙佶,不用說肯定是能討一個大歡心。
高俅搞來這種東西,肯定是給趙佶預備的,但今日卻拱手獻給梁師成,必然是有要事相求。
梁師成欣賞了半天,這才依依不捨的關上盒子:「高太尉是明白人,咱家也就不用兜圈子了,有事不妨直言。」
高俅見梁師成收了千年靈芝,斟酌了半盞茶功夫才道:「自從官家繼位,最親密的人便是公公了咱們關起門來說話,就連那幾個皇子在官家心中的地位也比不上公公」
「太尉不愧是市井出身,油嘴滑舌」梁師成嘿嘿一笑,雖然沒有承認高俅的說法,但也沒有否認:「還是直說罷。」
高俅換上一副嚴肅嘴臉:「最近三皇子可是越來越受到官家寵幸了,提舉皇城司,不隸台察,這一步步的都是官家給鋪路啊」
「鋪路?太尉這話讓咱家聽不明白了。」梁師成端起茶盞淺淺吃了一口,似乎在品味著茶香:「三皇子排行第三,可不是皇太子。官家還不至於如此糊塗,不顧倫理綱常。」
高俅歎息道:「本來也沒有什麼,但公公你知道的,皇城司那個西門慶,這才多大功夫,翻著跟頭的陞官,自我國開朝以來,從來沒有這樣的罷?」
「說來說去,還是這個西門慶。」梁師成嘿嘿一笑:「太尉可真會繞圈子,咱家可得小心點,別叫太尉把咱家給繞進去。」
高俅連道「不敢」,歎道:「也是小人無能,十萬大軍一夜之間被鈕文忠殺散,這倒還罷了,西門慶那廝佔據陵川縣,居然在一個月之內翻盤,收覆蓋州全境這消息,想必公公已經知道了。」
「此人便有些氣運,也不足以成大事。」梁師成森然道:「太尉事事提起此人,便是和自己過不去了。」
高俅回道:「西門慶背後可是嘉王,現如今皇城司幹得風生水起,在官家心目中,嘉王的地位便拔高了一大截;若那西門慶真的剿滅田虎,這便是嘉王之功了,到時候」
「那又如何?」梁師成瞇眼道:「此人確實值得注意,嘉王也確實看重此人,要不然也輪不到他當勾當官;不過皇城司幹得再好,也不過是皇家的走狗,太尉可別把一條狗看得太重了」
高俅見梁師成眼中殺機一現,知道自己這番心思已經花對了地方,努力沒有白費,當即打了個哈哈,把話題岔開,命人看酒菜來。
卻見門簾一動,有一人進來,四十歲上下年紀,相貌清秀,臉上畫的五顏六色,調笑道:「高太尉,你請梁公公來我的百花樓,豈非故意取笑?」
高俅和梁師成都識得此人姓蔡名攸,字居安,乃是蔡京長子,眼下是龍圖閣學士兼侍讀,專門在官家面前講解道家神變之事,有時時親自上演一些市井之戲邀寵。
看此刻臉上色彩還未曾洗去,高俅便知蔡攸只怕是剛剛從禁內演戲出來,回道:「居安這副打扮,莫非是要演思春?」
蔡攸正色道:「男女之事,乃是天道,不瞞你說,官家最喜歡的便是這一出。」
梁師成也只此人也無才華,專職邀寵,甚至於為了爭權和蔡京反目成仇;百花樓便是此人創建,能成就如此的規模,和背後老闆是蔡攸有直接關係。
「太尉邀咱家來,主要是品嚐百花樓的美味佳餚,有什麼取笑不取笑的?」梁師成微微一笑,對蔡攸的玩笑話並不以為然:「來百花樓的宦官,難道就咱家一個?」
蔡攸哈哈笑道:「梁公公嚴重了,在下是在禁內聽說梁公公大駕光臨,連臉都沒洗就敢過來見上一面,只是沒想到卻是高太尉做東。」
「既如此,居安還不快來陪著飲上一杯?」高俅起身相迎:「西門慶雖然人壞,但所釀景陽春卻是是舉世無雙的佳釀。」
蔡攸大點其頭:「未曾有緣和此人相識,可惜!可惜!」
梁師成嘿嘿笑道:「不知這百花樓和西門慶的吹雪樓比起來,孰勝孰敗?」
蔡攸命人取來清水等物,洗去了臉上色彩,這才回道:「公公此言不妥,西門慶那小妾開的吹雪樓,不過是這汴梁城內多家正店之一;在下這百花樓可不止一百家,做的生意也和吹雪樓不同,如何比得?」
蔡攸口中雖然說比不得,但言下之意,全然沒有把西門慶的吹雪樓放在眼裡。
梁師成和高俅對視一眼,高俅舉杯道:「雖然吹雪樓規模尚小,但憑借景陽春,硬是擠垮了當初三十六家正店最大的豐樂樓,假以時日居安不可不防啊。」
「那吹雪二字還是求得我父親墨寶,又有什麼稀奇的?」蔡攸嗤之以鼻:「若西門慶後面沒有皇城司,豐樂樓的梁老闆多年經營,未必輸給了他。」
說完蔡攸又加上一句:「不過梁樂手段不高,被西門慶弄垮也是早晚的事情若是換了在下,說不定幾個月下來,西門慶早就拱手讓出了景陽春的方子!」
「那我和公公便等著看居安的手筆了!」高俅乘熱打鐵,把蔡攸繞了進來:「現如今已近九月,便在年底之前,居安能否拿下吹雪樓?」
蔡攸笑罵道:「你們在此處算計西門慶,卻讓在下打先鋒?」
梁師成在一旁又點了一把火:「現如今百花樓賣的最好的便是這景陽春罷,不知蔡侍讀每日能從吹雪樓拿到多少壇景陽春?」
此言一出,蔡攸頓時臉上變了顏色:「梁公公的意思在下聽得很明白便用三個月的時間其實兩個月就夠了,把景陽春的方子搞到手!」
高俅見成功拉到蔡攸加入對付西門慶的陣營,心下竊喜。
「西門慶啊西門慶,你就在三晉和田虎苦戰好了,汴梁這邊馬上就要讓你後院起火!」
梁師成舉杯道:「希望在年底前,喝上百花樓釀造的景陽春!」
「不,景陽春這個名字太爛,一定要改掉。」蔡攸眼神中一種凶狠之色呼之欲出:「你們覺得蔡府家酒如何?」
「那就蔡府家酒這名字不錯。」高俅舉杯,表示贊同。
「在下一定要讓景陽春這個名字,從世上消失!」
蔡攸飲下一杯景陽春,露出猙獰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