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還是白天,李國亭知道,婉茹害的那種怪病,白天是不出來的。那這張紙條又是誰送到他枕頭邊上的呢。
李國亭問給他療傷的醫生。醫生搖搖頭,表示不知情。他又問守候在自己身邊的衛兵。衛兵也說沒看見什麼人來過。
「不可能啊。如果婉茹沒有來過,她寫的紙條怎麼會出現在他的枕頭邊上。要不就是美娟來過?也不可能,美娟是跟著婉茹的,白天,她們兩人都會找地方躲起來。這麼多年了,就是他李國亭也沒在白天看見過婉茹和美娟。
後院那座小院,就是李國亭後來為能在白天看見婉茹,而讓人專門建造的一座被樹影和布幔遮擋,又被圍牆和磚瓦遮蓋的不透光亮的院落。有時候,婉茹就呆在那裡。有時候,婉茹還會和丫鬟美娟離開那座黑暗的小院,到外面去。李國亭並不知情。數次李國亭問婉茹,婉茹總是莞爾一笑,伸出纖纖細手,輕輕的按住李國亭厚厚的嘴唇,對李國亭說:「國亭,別問了,相信我,我只是心煩,和美娟出去走走。」
「你不是不能見陽光嗎?」李國亭生疑。
「我們走在樹蔭下,不也是見不著陽光嗎。」
李國亭想想,婉茹說的也對,這住宅前後,都生長著高大茂密的松樹、柏樹、楸樹。還有成片的茂密的竹林。那些樹蔭下,竹林裡,終年都遮擋著白日的光線。不就跟沒有陽光一樣嗎。
只是,這兩天山寨情勢緊張,眼看**就要打破山寨最後一道關隘猴子背了,若打破猴子背,整個蓮花山將無險可守。所有山峰的營寨都會暴露在**攻擊的槍炮之下。那,他李國亭和眾多兄弟們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蓮花山就會被**摧毀。他的事業就會失敗。
在著緊張的節骨眼上,婉茹說出去般救兵去了。她能般什麼救兵?一個弱小的女子。自打跟他李國亭上了蓮花山,做了他的夫人,就很少和山外人接觸。要下山搬救兵,說的輕巧,山下有什麼救兵婉茹能搬動。
哎,對了,蓮花山和縣城交界的牽牛鎮,聽說有陝南的紅七十四師活動。還有陝南遊擊大隊好像也在那一帶打土豪,分田地。還建立了一個什麼蘇區。婉茹不會去他們那裡搬救兵去了吧。
想起平時,婉茹一有空,就給他講陝南這些紅軍和游擊隊。有幾次,婉茹還勸他,等到合適的時機,把山寨的隊伍拉出去,投靠陝南的這些紅軍,也好幹上一番大事業。但他不想這樣做。在蓮花山這麼多年,他當慣了土匪大頭領。自己手下,現在就有幾千人馬。佔據著偌大個蓮花山。那些山腳下的大戶、豪紳。過往客商,每年給他蓮花山要進貢多少糧食、布匹和大洋。天、地、人沒有誰能管得了他李國亭。他就是這裡的山大王。他就是這裡的皇帝。沒事時,可以和弟兄們划拳喝酒。跑馬賭牌。再不,就帶上手下,下山溜上一圈,搶上一回大戶和客商。不為錢財,就為了開心。
要是投了紅軍,不說山寨裡的弟兄沒幾個願意,就是馬飛和趙二虎,那也是堅決反對啊。
再說了,聽說這些紅軍不許部下搶人東西,不許玩女人,不許賭錢,不許大碗喝酒,大碗吃肉,那怎麼行呢。
李國亭沒有答應。雖然紅軍也派人跟他談過,李國亭都婉言拒絕了。
現在,看到婉茹留給自己的紙條,說她下山去搬救兵去了,李國亭想來想去,就想到了這些盤踞在牽牛鎮一帶的紅軍。
「婉茹不會是去那裡給我搬救兵去了吧?」李國亭暗自在心裡想到。
李國亭猜的一點也沒錯,婉茹確實帶著美娟悄悄地下山,前往牽牛鎮一帶,尋找那裡的紅軍,請求他們幫蓮花山解圍去了。
由於山寨關前戰事激烈,躲在那座黑暗小院的婉茹也在時刻關注著前面發生的戰事。當燕子巖、馬蹄關相繼失守,土匪們抵擋不住二十六旅的兇猛進攻,死傷了許多匪兵的消息傳到婉茹耳朵裡時,婉茹坐不住了。
「夫有難,妻豈能無助。」婉茹對丫鬟美娟說道。
「夫人,男人們打仗,我們女人怎麼幫他們呀。」美娟說道。
「美娟,難道你忘了嗎,轅門斬子時,穆桂英不是不惜性命,力救楊宗保嗎。薛丁山有難,樊梨花不是也冒著生命危險,救了自己的丈夫嗎。現在國亭他們有難,我雖然比不上穆桂英、樊梨花,但我不能看見我的丈夫有難而不出身相救。」婉茹說道。
「夫人,可我們現在是——。」
「美娟,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千萬記住,無論何種情況,都不要說出我們的身世。」
「是,夫人。」
「美娟,趕快收拾行李,我們馬上下山去。」
「下山?」
「對。我們去山下的牽牛鎮,找紅軍幫忙。」
「紅軍會幫我們嗎?我們可是他們也憎恨的土匪啊。」
「會的。我們雖然是土匪,但沒怎麼跟紅軍為敵。他們會幫助我們的。」
婉茹帶著美娟悄悄下山去了。至於婉茹和美娟是怎麼繞開猴子背那道唯一通往山外關隘的(因為那裡正在打仗,**和土匪一個想拚命拿下猴子背,好全殲蓮花山的土匪。一個想死守猴子背,拖延時間,希望到晚上,乘進攻的**困乏的時候,發起反擊,一舉打敗進攻蓮花山的**),誰也不知道。只有到若干年後,李國亭參加了八路軍,那時他才知道婉茹是如何下山去給他搬救兵去的,這是後話。
這天旁晚,天色剛黑下來,駐守牽牛鎮的紅軍陝南遊擊大隊隊部門前,就來了一頂花橋。從轎子上走下來一位美貌絕倫的少婦,只見這位少婦身穿一件花格旗袍,頭戴花冠,峨眉粉黛,纖纖腰身。她身邊跟著一位同樣貌美的丫鬟。這對主僕不是別人,正是程婉茹和丫鬟美娟。
站崗的兩游擊隊員立刻攔住了她們。
「站住,你們是幹什麼的?」游擊隊員端起手中的步槍,問她們。
「小兄弟,我們是從蓮花山來的,想見你們大隊長。」婉茹面帶微笑,對游擊隊員說道。
游擊隊員警惕的打量了一番眼前婉茹和美娟,眼神裡留露出一種憎恨的神情,只見他把槍再次往婉茹面前舉舉,高聲說道:「蓮花山來的?蓮花山大著呢,是那一塊的?」
婉茹依然表情平靜地說道:「我們是從蓮花山上下來的。」
那名游擊隊員更加警惕的望著婉茹說道:「蓮花山上下來的,那你就是山上的土匪了?」
婉茹聽了,微微一笑,說道:「小兄弟,我就是蓮花山土匪大頭領的夫人,我叫程婉茹。」
「噢,你——你是土匪大頭領的夫人?」那名游擊隊員吃驚的瞪大眼睛,警惕地注視著婉茹,手中的槍也越握越緊。
「小兄弟,請不要緊張,我們今晚來,是有要緊事——。」婉茹話沒說完,就聽見隊部大院裡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位身材廋長的中年人從裡面走出來。
「小張,出什麼事了?」這位中年人一走出大門,就看見站崗的游擊隊員正在端著槍對著站在他面前的兩位少婦盤問,於是開口問道。
「報告大隊長,她們說是從蓮花山土匪那裡來的,要找你。」
「哦,蓮花山土匪?」這位大隊長馬上把目光轉向婉茹和美娟。他藉著門口的光亮,仔細打量了一番站在他面前的這兩位漂亮的少婦。頗有好感的地點點頭,問道:「你們是來找我嗎?」
「我們夫人是來找你們大隊長的。」美娟上前一步,開口說道。
「哦。我就是大隊長。找我有什麼事?」
婉茹上前一步,仔細打量了一眼這位游擊隊的大隊長,開口說道:「我們有緊急事情想請求你們幫忙。」
「哦,那請進來說吧。」大隊長伸手指向大門裡面,對婉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