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賽亞的是平原比不得其他地方的風景。
他沒有那種北風凜冽千里冰封的森然威儀,也沒有那種烈陽高照蒸騰萬物的大氣魄。彌賽亞的平原就像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一樣在世界地理地圖上安安穩穩的坐落在那裡。
沒有任何的特殊性,也沒有任何缺憾。就像是在大千世界中靜靜生活的普通人一樣。
普通的風吹拂著普通的草,為那碧綠色的大海帶來一片漣漪。交錯的灰黃色的道路將平原分割成了幾個大塊。有些高級的道路就會用灰色的石板鋪在地上,為了讓隊伍不再顛簸,更快的通過這個平原。而小一些的道路就是人自己行走開拓出來的小道。顛簸不平的路面,灰黃色的土塊在道路上橫臥著,直挺挺的不肯挪動。連通往哪裡都是一個未知數。
高根就在那鋪著石板的大路上揮舞著手中的馬鞭,駕駛著馬車前進著。
迎著天邊的陽光,他微微瞇著眼睛,帶著一頂牛仔帽遮住撲來的光線。嘴邊習慣性的叼著一根點燃的香煙。迎面而來的微風拂過,在後面的路上留下一道道灰色的煙霧組成的軌跡。
每一次坐到馬車上面,看著地平線的景色逐漸的向自己推進的時候,都會有一種感動。
看著那遠方的景色逐漸的浮現出來,就像是從水面裡來到了地面一樣。然後逐漸的變大,逐漸的清晰起來。從原本模糊的一團混沌的景色變得能夠清晰的分辨出來粗略的線條。隨著距離的靠近,線條越發的清晰起來,可以看到上面的紋路與精細的圖案。
隨著馬車的移動,景色越來越近。那圖案可能是什麼建築的裝飾的外表,又或者是什麼道標型的建築。那朦朧的線條可能也是一座山的弧線,或者是森林投射出來的陰影。
旅行的時候除了焦躁的等待外,可能最大的驚喜就是猜測這些東西的正體了。
坐在馬車上隨意的說出來自己的推測。然後駕駛著馬車帶著一點點期待的心情向著目的地進發。如果是推測正確了的話那麼就會開心上一段時間。如果猜錯了的話也沒有什麼損失,頂多笑一笑後對那些有些偷懶的馬匹抽上一鞭子,對著下一個地平線繼續進發。
但是高根是旅行中的一點意外。
他從來不會做一些沒有目的性的事情。基本上都會帶著自己的目的來做出來一切選擇。
他幾乎沒有隨心所欲的不去想,單純的去到處走走的想法。所以他來到這馬車頂上,沐浴著平原上吹來的帶著各種生物糞便臭味的空氣,並不是那些同伴們看起來那樣沒有什麼原因的。或者說,並不是那些同伴們眼中想的那樣單純的因為尷尬就從車廂裡出來的舉動。
他早就過了那個年紀了。
「這裡的陽光還真是不錯啊……彌賽亞的陽光。既不刺眼,也不奪目。就那麼靜靜的在天上掛著,老老實實的遵守著自己的規矩,為天地帶來光明與溫暖。難得的好地方啊……」
手指見夾著細長的香煙,高根輕輕的呼了一口氣,瞇著眼睛看著那天空中的陽光。
那是一種十分難得的色彩。柔和的就像是初春的晨曦時分中,那透過老房子的窗框照射在木質地板上時的輕靈的光線一樣。暖洋洋的灑在身上時,彷彿是十六歲的青蔥少女的手指在人的身上輕輕的撫摸一樣,帶來一陣陣柔和放鬆的感覺。
這樣溫柔細膩的光輝確實是很罕見的。
如果是特定位置的古宅一類的話並不罕見,但是高根已經躺在馬車上沐浴著這樣的光輝已經超過一個小時的時間了。而這一個小時都是這樣柔和的色彩,就顯得彌足珍貴起來。
「如果我死了後,還能找到點殘餘的骸骨的話,就把我安葬在這裡吧。」
閉著眼睛感受著迎面吹來的帶著草腥氣的微風,高根躺在馬車棚頂上肆無忌憚的伸了一個懶腰。輕輕的對後面的人說道。
「這裡的風景我很喜歡。陽光也足夠溫暖,也不會有什麼戰爭波及到這裡。我死後就把我的骸骨隨便在這裡找一個地方安葬下來就可以了。如果可以的話,把墳頭衝向向陽的地方吧。我喜歡先看到太陽升起來的樣子。如果是這裡的話,一定會很美麗的吧?」
「……」
身後的人默不作聲。
那個人就像是一塊石頭一樣沉默著,在馬車的邊緣上靜靜的侍立著。沒有說出來任何看法。贊同也好,怒罵也好,什麼都沒有。就像是一個真正的雕塑一樣,沒有發出來任何聲音。
「最近的玩家真是了不得啊。真是,險些連我都快被她帶進去了。這些人成為這個世界的棟樑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吧?這樣的話我最不放心的地方也沒有了。以前還是太自大了啊,總以為沒有成長沒有成長什麼的,實際上大家不都是那麼過來的嘛。」
身後的人依然默不作聲。但是隱隱約約之間能聽到拳頭攥緊時的吱嘎的聲音。
高根臉上露出來一絲陰謀得逞的微笑。
「如果實在找不到什麼骸骨的話,我也不難為你。把我的遺物在這裡做成一個衣冠——」
「我不會讓你死的,根叔。這是第二次了。」
彷彿從喉嚨深處傳來的顫慄的聲音自高根身後響起。矮人小女孩圓滾滾的眼睛滿是血絲,就像是一個陷入狂亂中的工作者一樣。渾身上下都在不自然的顫抖著。淡粉色的小巧嘴唇哆嗦著,咬著牙從喉嚨裡一個字一個字的迸出來句子的碎片。
「我不會讓你死的。殺人也好,滅族也好,把所有的一切都給破壞掉也好,怎麼樣都好。我不可能讓你死掉的。哪怕連一丁點的可能都不會允許。請你相信我這一回。」
那聲音中蘊含的感情真的僅僅是對一個長輩的尊敬麼?
那種不甘心的想要把這世界粉碎掉的痛苦情緒,如果僅僅是一個尊敬的長輩的話那麼也應該是笑著送那個長輩離去,讓他滿足自己的希望才對。但是藍鋼很明顯不甘心。她根本不願意見到男人死去的一幕。那對她來說毫無疑問是末日一樣的景色,所以少女竭力的避免這一切。甚至連說都不願意說,談都不願意談一下。
這樣的情緒代表著什麼,高根很清楚。所以聽著少女說出來的這樣的承諾,赤髮的男人嘴角才牽起來一絲嘲弄的笑容。嘲弄的並不是她的感情,而是她的想法。
因為她根本不能做到。
「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藍鋼。你也知道的。」
看著一片蔚藍的天空,瞳孔追隨著在天空中漂浮變化的白雲,高根淡淡的解釋道。
「我留下來的那個小禮物已經被至一至聖教的教士們發現了。你也感受到了吧?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會按照我們規定的道路前進。一切都是按照我們既定的軌道在前進不是麼?」
「是……但是……」藍鋼嬌小的臉孔上流露出來掙扎的神色。
「那麼我的死亡有什麼好悲傷?沒有吧?你應該高興才對。因為我們的行為是正確的。」
高根坐起來,將手中的香煙碾成一團粉末。
他扭著頭,竭力不去看藍鋼臉上那複雜的神情。那看起來就跟人類十三四歲小女孩一樣稚嫩的面孔上做出來的如此讓人心碎的神情,讓此時此刻的藍鋼看起來是如此的柔弱與嬌嫩。就像是一株在暴風雨中掙扎著的花朵一樣,隨時都可能讓人連根拔起。
「所以開心點吧。我們會贏得最終的勝利的。我的死亡並不是沒有意義的事情,而是將勝利的曙光傳達到你們身上的訊號。戰爭難免犧牲,確定了犧牲的日期也值得慶賀不是麼?」
「……但是我不想讓你死啊!」撕心裂肺的帶著哭腔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你一死了的話,這一切不都是沒有意義了麼!」
那究竟是怎樣的痛苦才能發出來如此慘烈的呼喚呢?就像是拿刀子把喉嚨割開了一半後發出來的哭叫一樣。如果說是正經的小說場面的話,這時候似乎不應該是白天而是一片烏雲密佈,從天而降的漆黑色的暴雨將藍鋼的身軀打得顫抖不已才對。
陽光真刺眼。
高根想著這些有些焦躁的抽了那兩匹偷懶的駑馬一鞭子,在馬屁股後面留下一道血痕。
「我知道的。」
因為背對的原因,所以根本看不到藍鋼那張已經因為痛苦與掙扎扭曲的不成樣子的小臉。可能這樣也算是一種幸福吧。至少不用直接來面對那一切。
他當然知道這個小姑娘究竟是怎麼想的。十年的時間就算是白癡都知道了。
從最開始的時候就一直無怨無悔的跟著自己,甚至不惜跟她的老爸決裂也是義無反顧。加入到什麼地方必然帶著一條小尾巴。自從結婚後整整一個月都銷聲匿跡的原因他很清楚。她為了這一切經受了多少磨難自己也很清楚。所有的一切他都很清楚。
「對不起,藍鋼。」
很感動,但是不行。唯獨這個是絕對不可以的事情。
「不論怎樣的事情都會伴隨著犧牲。沒有任何勝利是不犧牲得到的。」
「我摯愛的妻子已經死去了。我的兒子同樣也因為那些人的貪婪而死去了。」
「現在,已經輪到我了。」
手指上的香煙一瞬間變成了一團飛灰,撲朔著消散在空中。
ps:別問我這張怎麼出來的,我現在腦子似乎出了點問題,需要補充一下理智。
ps2:藍鋼x高根的cp很早就定下了,別說我亂cp
ps3:這男默女淚的氣氛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