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倫鎮的斷刃酒館就跟他那些在世界各地的同名倒霉親戚一樣。在那些大型酒館和連鎖酒館的壓搾下,現在已經處於一種半荒廢半營業的狀態。
殘破的斷刃招牌只剩下一截鐵鏈在上面吊著,被風一吹就像吊死鬼一樣吱嘎的慘叫。一截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長劍示威一樣的釘在酒館前的石板地上,與之相伴的還有一灘可疑的暗紅色印記。窗戶被人拿木板胡亂的敲敲打打的封死住,還順便把上面的煙囪也用木板頂上了。
如果不推開那扇黑漆漆的死沉的木門的話,光從外面看還會認為這裡是廢墟也說不定。
而且推開門迎面而來的也不是什麼熱鬧喧囂的樣子。或者像傳記裡說的什麼吟遊詩人彈唱的聲音。這個沒有多少常駐酒客的小店更多的時候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或者到了晚上的時候你推開這扇大門,迎接你的還會有醉漢的叫罵,招待們被揩油了的尖叫,冒險者們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引發的爭吵,和一股難聞的胃酸與嘔吐物的氣味。
而作為老闆的標誌性大胖子和他那個胖胖的老闆娘也是整天吊著一副讓人厭惡的醜陋樣子。他們和那些濃妝艷抹的想賺點額外收入的酒館招待一起,用骯髒的環境和惡劣的服務態度迎接那些醉醺醺的酒鬼和剛剛踏入冒險生涯的小年輕冒險者們。
這些貪婪與短視的胖傢伙竭盡全力從那些劣質的服務從那些管理財產的鐵公雞手裡面扣出點銅幣,用來補貼自己的小腰包。如果不是這裡的價格提高十倍都不如旁邊『火與劍』酒店的價格的話,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選擇把這裡當成聚集地。
那麼同樣的,在這裡呆著的人通常會有點那麼不正常的地方不想被人知道。
「我說你沒說錯吧?還是我聽錯了?你是說你花五枚金幣僱傭我,讓我和你們一起去取什麼寶藏?然後事後得手了還要按照人頭分配來給我一部分寶藏,作為冒險所得?」
高根用手敲了敲那已經被酒精麻痺的有些迷糊的大腦,確定自己的大腦工作還算正常。
可能是剛剛自己灌下去三大杯朗姆酒的原因,酒精灌的有點多。導致整個腦子都陷入了混亂狀態,有點不太好使了,聽錯了。不然自己壓根不可能聽到如此勁暴的消息。
金幣代表著什麼呢?五枚金幣代表著自己可以在這個世界能美美的過上一年的時間了。
一塊七成熟的上好牛排外加三大杯朗姆酒,特惠價格也不到十個銅板。如果換成原材料的話,可能只需要三個銅板就能夠買到這些東西的材料。五個金幣吃一年的朗姆酒加烤牛排,外帶天天住旅館跟人吹牛皮扯淡,一年之後他甚至還能有不少的富裕。
哪怕換成『火與劍』酒館的鎮店法寶,那種刺激的火焰酒。五枚金幣都能換成五個大桶。那五個結結實實的大桶足夠任何一個酒鬼在酒精的天堂裡面度過最少兩個月的時間。
然後這個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就急匆匆的過來,然後指名點姓說要僱傭自己的傢伙就這麼給自己送來了這麼大一筆巨款?一筆足夠自己幹了這一票一年都不用動身的巨款?難道說傳說中天降財寶的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想了想自己以前的慘痛經歷,高根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覺得這事還是略微的有點不靠譜。
「我說小姐,你是不是說錯了什麼?還是我聽錯了?您似乎是把銀幣或者銀角子或者別的什麼的說成金幣了吧?僱傭我這種最低劣的傭兵,你就是拿五枚銀幣都行啊大小姐。」
原因很明顯,只能證明這個傢伙說錯了或者自己聽錯了,要不然不可能出現這種事情。
高根努力的整理著自己的儀表,把身上那些看起來不太好的東西全都抖在地上,讓自己看起來多值那麼一點錢。然後瞪著那雙因為酒精作用而變得有些模糊散亂的眼睛,試圖觀察著眼前那個再三分鐘前說要僱傭自己的小妞——可能在幾分鐘之後就變成大老闆了。
儘管說從一個極為模糊的角度來看,那女孩子相貌與裝備也不是應該在這裡出現的。
這個張口就要給人五金幣的傢伙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是一個一等一的大美女。
一身淡褐色的皮甲上面的紋路是斑駁嶙峋的生物紋路。應該是用某種手法特意剝下來的量身定做的魔法皮甲。那貼身的皮甲將少女那美好的s型線條全部勾勒出來。高根甚至能夠用自己那強烈的聽覺聽到那個避嫌的老闆在角落裡嚥口水的聲音。
而且為了美觀,這個有錢的女老闆身上還罩上了一層淡綠色的,薄紗一樣的披風。而且從那薄紗上星星點點的閃光來看估計也是個有點門道的魔法物品。兩者配合著那一身淡褐色皮甲和遮羞與方便行動用的短小淡綠色短裙,直接將她的活潑美麗的形象徹底的勾畫出來。白花花的大腿裸露在空氣中,讓周圍靜靜旁觀著的人感到無比的幸福。
也不知道是種族調整還是什麼別的原因。儘管說已經沒有什麼容貌調整啥的,但是高根覺得自己冒險了這麼多年,這個愣頭愣腦的美女精靈她的美貌也是絕對排在前十位的。
而這個美麗的姑娘背後也背著一柄被淡褐色的布條包裹的,看起來就像是一柄長弓一樣的武器。腰間的斜斜掛著的小型應急皮帶上面也掛著兩個銀光閃閃的,頗有精靈藝術味道的無鞘短劍。證明著這個美麗的精靈小姑娘也並不是看起來那麼人畜無害的——我是說在某些小流氓眼裡看起來並不是那麼人畜無害的。也僅僅限於小流氓而已。
『我說大老闆,你說寶藏什麼的你該不會被人忽悠了吧?每天在這裡宣稱自己找到寶藏的小傭兵沒有幾十也有好幾個,然後他們都被人騙了。你確定你得到的寶藏是真的麼?』
看著未來的大老闆那一副戰場靶子的樣子,其實高根本來還想問這一句話的。但是看在穿金戴銀的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給金幣的份上,高根覺得自己還是閉嘴比較好。
他已經連續快一年的時間都沒有接到任務了,那閃耀的一年沒有接任務的資格證在傭兵工會幾乎是吊起來抽的反面典型。被人戳脊樑骨的日子那也只在沒有經濟危機下才不在乎。
如果這種負面形象再這麼繼續下去,都不用太長時間。哪怕接著一個月,自己恐怕真的要把吃飯的傢伙賣了來換取真正的飯錢了。
「這點您可以放心,叢林之神已經給與了我們啟示。」
那個美麗的大老闆看著高根的樣子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估計這傢伙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神有多靠譜吧?但是良好的素養還是讓這個少女臉上保持著禮貌的笑容向他解釋道。
至於這看起來漂亮的大小姐心裡是怎麼想的?那可只有她的神才知道了。
「我保證您聽到的一切都是事實。」
那個一身華麗裝備,看起來就像是個驕傲的孔雀一樣的少女聲音也是清脆動人的。也頗為符合她在高根腦海中的形象。一個徹徹底底的,沒有任何自主性的花瓶。只是因為好奇或者被傳記小說一類的東西鼓動起來的貴族小姐。或者說——一個極為好運的新手玩家。
「我確實會付給您五個金幣用來保障我們的安全。是經過十二城邦聯合公認的標準金幣。足夠您在這間旅店居住大概二十個月的時間。但是您要知道有一點是我非常關心的。」
那個精緻的花瓶露出了一個微笑,看起來頗有深意的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努力讓那清脆的聲音變得陰沉一些。或者說在自己這個老傭兵面前顯得老手一些,並不是菜鳥的樣子。
「一分錢一分貨。五枚金幣換來的並不是那種得過且過沒有過硬保障的保鏢,要是那樣的話五枚金幣足夠讓一個小傭兵團為我們服務一個月的時間了,但是我們需要的並不是那種口頭上的承諾。更不是那些在野外就沒有什麼法律約束的條約。甚至不是那些通過強有力的手段就能夠抵銷的魔法約束。而是更加忠誠的,更加不可背叛的約束。作用於靈魂的……」
「啊啊,我想我有點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你要簽訂靈魂條約?」
高根有些苦惱的揉著額頭驅散著腦海的酒精,另一隻手十分沒有禮貌的揮了揮。那一股酒氣與動作直接打斷了精靈小姐的發言,示意那個美麗的大花瓶不用再說下去了。
畢竟說到這種程度就不用說了不是麼?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這個傢伙究竟想要的是怎樣的保護了。是那種絕對的,完全沒有任何保留的,連背叛都沒有可能的保護。
那麼也只能是那些法師們開發出來的,直接作用於相互靈魂之間的靈魂契約了。
「好吧好吧我親愛的大小姐,首先你能解釋一下你這個詞究竟是從哪裡聽到的麼?我可不覺得你能夠隨隨便便就知道這種禁術……雖然說十年前它很流行。但是因為一些弊端,它已經被人劃為半禁止的契約條列,已經被十幾個魔法公會聯合聲明禁止使用了。」
「啊,嗯。這個你要知道的,我們經常有挺多不為人知的消息渠道。嗯,就是這樣。」
看著那個精靈妹子樣子尷尬的抬起頭,結結巴巴的想要說點什麼又欲言又止的樣子。高根不由得深深的歎了口氣。想必這傢伙還沒有意識到靈魂契約的嚴重性吧?
貿然的從哪裡知道一個不能背叛的契約,然後就急匆匆的告訴一下同伴。也沒去打聽一下就冒冒失失的來到這裡找到自己準備簽訂靈魂契約。果然花瓶就是花瓶,根本不堪大用。
想了想關於靈魂契約有關的資料,高根準備開口向那個精靈妹子解釋一下。但是這原本應該是一次圓滿的教學解說,卻被一聲平地驚雷一般的怒吼所打斷了。
「給我滾出去!想要簽訂靈魂契約就給我滾出去簽約!別特麼在老子這簽約!」
酒店老闆那特有的大嗓門就像是炸雷一樣在狹小的空間裡嗡的一聲炸裂開來。整個酒店頓時嗡的一聲,整個房間結構都被這可怕的怒吼喝得一顫。那個精靈少女被嚇得頓時一哆嗦,下意識的躲在高根的身後。探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一臉詫異的看著那個胖胖的酒店老闆。
「嘿嘿!等下老闆,我只是要跟這個傢伙講解一下有關於靈魂契約的事情,我可沒……」
「呸!你特麼少給老子廢話。講解講解到一半講解到床上的我都見過不少。」
酒店老闆一臉陰霾的往旁邊吐了一口吐沫。那原本握著抹布的手掌上現在握著一柄粗曠的矮人手炮。胖乎乎的大手裡還抓著一把散發著難聞氣息的藥粉。更糟糕的是其中有一部分已經被塞到了那桿木棒子一樣的矮人手炮裡面。黑洞洞的槍口沒有任何感情的對準兩人。
「那個,能不能換個說法,這樣很不文雅的……」
原本還算是有點風範的精靈花瓶現在已經徹底退化成了小孩子,臉上略微羞紅的躲在高根身後,小聲對那胖子老闆提出抗議。在場的兩個男人很自然的無視了這個花瓶。
「老闆,您看我像是那麼不懂事的愣頭青麼?我在你這間店裡呆了也快三個月吧?」
「滾,你特麼是誰老子不認識。」
高根滿臉堆笑的搓了搓手,想要套近乎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結果被胖老闆毫不留情的一口吐沫吐了回來。但是現在是敵人佔了上風。高根臉色變了變,最終也沒有做出什麼舉動。
「別特麼的讓老子重複一遍。我也不想在我這間店裡殺人。我也不知道什麼寶藏,我也不知道什麼傭兵在我這家店裡有什麼協議。行業規矩我還是懂的。但是我要說,想要簽訂靈魂契約,給我滾出去。然後,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不然的話……」
胖子臉色鐵青的把所有粉末全都灌進了粗長的手炮裡,順手拉上了保險。伴隨著成功拉開保險,隨時能夠發射的『卡嗒』聲,老闆示威一樣對著已經完全落入下風的兩人晃了晃。
「你們也只能給我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