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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國內.此刻暮色濃重.阿沅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是她總是翹首以盼向外瞧的神情.已經洩露了她真正的心思.一旁正在指揮著小宮女們大嫂的掌事宮女看不下去了.只得走到她身邊.好言相勸.
「姑姑莫站在這裡了.青丘國一到夜裡.就更深露重.小心著了涼.」說著.她便關切地將手中拿著的自己的披風.裹到了阿沅的身上.
阿沅一驚.趕忙回過身來拜謝了這掌事宮女的好意.「不不不.仙子.阿沅何德何能……」
「您且穿著吧.若您身體有什麼不適.到時候塗山夫人怪罪下來.咱們可就真真慘了.相比之下.不過是一件衣裳.我自小生活在這兒.也不需要這些的.」阿沅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那宮女一陣伶牙俐齒地回了去.正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大宮女一邊為她繫上披風.一邊又繼續道:「其實姑姑不必那般擔心公主.公主天生便是這九尾一族之中的人中龍鳳.而今也已經快到了及荓之年.上神之力更是深如東海.放眼整個三界六道.怕是除了那些隱世高手和大羅神仙外.沒有幾個人是公主的對手了.公主貪玩一些.總是喜歡晚歸.每次卻都是毫髮無損.所以姑姑不必如此掛心的.」
「哎……仙子有所不知.我這把老骨頭.既然投胎做了人.這輩子恐怕都難逃這七情六慾.牽腸掛肚了.」阿沅無奈地笑了笑.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睛對上了少女靈動狡黠的大眼.「謝謝你的披風.不過.老奴還是想在這兒等公主回來.」
「……這……水心也只好隨著阿沅姑姑了.」水心為難地咬了咬唇.見到阿沅並沒有回屋等待的意思.便也只好放棄了勸說阿沅的念頭.
正在這時.外頭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卻突然闖了進來.讓二人猝不及防.「公主.」
阿沅一愣.便見到公主蹦蹦跳跳地進了自己的寢宮.那臉上掛著的笑容.任誰瞧見了都恨不得再多看上幾眼.
「是啊.奶娘.本宮回來了.」小公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便徑直走進了裡屋座下歇息.水心與阿沅為她這樣異常的狀態.禁不住面面相覷.
「公主這是跑去哪兒了.看起來好像很累似的.」二位最為得力的奴婢站在少女身邊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陣.這才試探性地問道.
「也沒去哪兒.就去了神宮後頭的山坡上看花兒……然後.就去了御花園.」少女一邊拿了茶過來喝.一邊對自己的去向誠實以告.只是在說到「然後」二字時.她似乎頓了很久才想到自己下半句該說些什麼.
水心聽罷.心裡更覺得奇怪了.不禁皺眉道:「公主想要回宮裡.但凡直接從那後坡過來便是.怎麼還得穿過那本不在一條路上的御花園呢.公主.您莫不是碰到了什麼事情.」
「沒事沒事.能有什麼事.本宮堂堂九尾一族的長公主.青丘國內.誰又能拿本宮如何.你放寬一百個心.本宮回來得毫髮無損.不信你瞧.」說著.小公主便噌地一下站了起來.當著二人的面華麗地轉了個圈.這才復又坐下.得意洋洋地瞧著這兩個為她的奇怪舉動擔憂不已的奴婢.
「嗯.奴婢瞧見了.倒確實是沒什麼事情.只是奴婢橫看豎看.總覺得公主的腦子似乎受了點傷……」水心皺著眉頭.話雖然說得委婉.可是在場的人卻也都不是傻子.
她剛一說完.正在旁邊收拾的一個小婢女一個忍不住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就好像是傳染病一樣.一時之間.整個公主殿中都充滿了壓抑的笑聲.
「什麼腦子受傷不受傷的.都說了本宮無礙了.本宮只是……本宮只是……想去散散心.結果.確實也很是開心地回來了罷了.」被水心這麼一調笑.本來心裡便有小秘密藏著的小公主終於還是面子上掛不住了.
只見她長袖一甩.真正便開始撒起潑來.阿沅埋怨地看了這幾個沒大沒小地宮女一眼.上前去輕聲安撫著公主的情緒.「公主還請不要見怪.這幾個妮子.都是被你慣出來的.而今沒規矩的模樣.也不怕人笑話了去.」
「就是.」公主聞言.對著水心幾人做了個鬼臉.又神秘兮兮地將阿沅拖到了自己的身邊.一邊往裡屋裡頭走.一邊回過頭來對著那些笑得前仰後合的婢女們佯裝惱怒地訓斥.「這幫小蹄子.真正是越來越大膽了.看本宮明兒個起來就去稟明母后.將她們一個個都換了.最好下凡去抓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把她們都給嫁了.」
「奴婢惶恐.」水心狡黠的大眼睛眨了眨.帶著其他婢女一道.給公主下了跪.直到珠簾放下.她們這才又嘻嘻哈哈地站了起來.
屋外的歡聲笑語傳進屋內.並沒有讓碧瑞公主覺得有什麼難堪的地方.只不過那些銀鈴笑聲.讓她露出的粉頸更顯嫩紅.
「公主可千萬不要往心裡去.那幫小妮子.便是從來沒有怎麼嚴加管教.才會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阿沅被她牽著.見到碧瑞只是低著頭使勁往前走.一雙好看的娥眉禁不住微微蹙起.
「奶娘您是說的哪裡的話.本宮又怎麼會和那幾隻小狐狸一般見識呢.」碧瑞聞言.詫異地回過頭來瞧著阿沅.忽而又一笑道:「將奶娘特地拉到裡屋.可不是因為本宮生氣了.」
「那是……」阿沅好奇地抬起頭來.正好便瞧見了碧瑞那一雙欲語還休的眼睛.
「奶娘.本宮.本宮又瞧見他了.」只見碧瑞咬了咬唇.忽然歡天喜地地這般說著.她的小臉漲得通紅.遠遠看去.就好像是一朵胭脂色的玫瑰花.
「他.」阿沅愣了一下.沉默了好半天才意識到碧瑞是在說些什麼.「你又碰到那位公子了.他是宮裡的人.」阿沅不可置信地問著碧瑞.見到她都羞澀地點頭.也忍不住嘖嘖稱奇起來.「公主.這可是天大的緣分.卻不知.這公子是在宮裡做什麼的.」
「誰知道呀.」碧瑞將長袖無奈地甩了甩.說到這兒.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似的.忍不住又笑道:「阿沅.你不知道那人又多呆傻.本宮都穿成這副模樣了.她居然還以為本宮不過是在這青丘神宮之內的哪一個小宮女呢.」
「……那他可記得公主.」看著碧瑞眉飛色舞的模樣.阿沅禁不住露出慈愛的笑容.
哪裡知道.她話音剛落.本來還在為剛才的偶遇而歡呼雀躍的碧瑞.突然便沉寂了下來,「不.他好像……壓根就不認識我.」
「當時在歸來坡上相見的時候.他背對著你.不知道你是哪位.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公主根本就沒有必要如此介懷才是.」
「嗯嗯.本宮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也就沒有太和他一般見識了.」碧瑞一邊說著一邊連連點頭.然後整個人便陷入到一番侷促不安的沉默之中.也不知道是在想著什麼.
相比之下.阿沅似乎要比碧瑞考慮得多且周全.從碧瑞告訴阿沅她與那吹笛的男子再次相見開始.阿沅就會忍不住在想.這男人在這神宮之中處的是什麼位置.又如何會與公主三番兩次的碰面.
到底是有意而為之.還是說確實是緣分.實在是讓人難以分辨.阿沅低著頭自顧自想著.越想越覺得其中蹊蹺.卻又不願意掃了公主的興致.這個時候.碧瑞突然開口說話了:「哎呀.」.只聽得她低聲叫了一聲.便氣急敗壞地站起身來.
「公主.怎麼了.」阿沅莫名驚詫.在碧瑞身上來回打量.
「我還真是得意忘形.剛剛怎麼就偏偏忘了將他的香囊還給他呢.」碧瑞皺著眉頭.將那香囊攥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著.似乎很是苦惱自己的粗心大意.
阿沅靜靜地看著碧瑞氣急敗壞地模樣.一雙沉靜的眸子裡也不知道是藏了些什麼情緒.突然.只見她輕輕一笑.上前伸手拍了拍碧瑞的手背道:「依奴婢來看.這似乎是老天爺在告訴公主殿下.你二人會再見面的.不知公主可是知道了那位公子的名字.」
「知道了知道了.說來他倒是自覺.也沒唐突問本宮的名諱.倒是先將自己的名字高速給本宮了.」碧瑞得意洋洋地揚了揚自己光滑的下巴.將剛才的不愉快一股腦忘了個乾淨.「他的名字.叫做瑤華.奶娘可曾聽過.」
「……倒是覺得熟悉.卻不曾聽過.」阿沅偏著頭想了一陣.越想越覺得這名字實在是熟悉得緊.卻記不得是在哪裡聽過了.
「哦.本宮當時也是這麼覺得.可是轉念一想.若是真的生活在這宮中的人.本宮如何都該是認識的.大概.是這一陣子時間裡.來青丘國做客問道的哪位仙人才是.」碧瑞如是說著.便又低頭看了一眼那個香囊.
「那公主而今是如何打算的.」阿沅好奇地問道.倒不是對這小姑娘情竇初開的事情存在幾分興趣.而是對碧瑞的這一段未知好壞的緣分心存忐忑.
然而.她卻不能與碧瑞訴說這忐忑之意.作為過來人.她自然是明白.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最為美麗動人而又惆悵的時刻.便是這少年時的情竇初開時了.阿沅不忍心瞧著碧瑞因為一個處理不當.而悔恨終身.
所以.她只能沉默.將心中那縈繞不去的不安之感生生略去.
「嗯.沒什麼打算.明日.本宮打算再去御花園瞧瞧.他若不來.本宮便等到他來.本宮常聽母后說.外界的神仙想要找到青丘之國簡直是難以登天.這一回他好不容易是找到了.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回去吧.咱們有的是時間好好相處.嘻嘻.」說到這裡.碧瑞已是羞澀得再也講不下去.於是她頭一偏.又換了另外一個話題與阿沅聊了起來.只是之後她與阿沅到底又說了些什麼.阿沅都並沒有往心裡去.
她只是妝模作樣地聽著.而心思卻慢慢全都飄到了那天的吹笛少年的背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