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我夢見過你.不僅夢見過你.還夢見了鳩與鴿子.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認識.」
惜離聽罷.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她似乎瞧見了一片黑暗之中.屬於自己的命運輪迴在停滯了數百年之後.又悄然轉動起來.
只是惜離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跳進這洪流之中尋求自己;又或者.從一開始它就從來沒有從這情感的漩渦之中出去過.
「……你喝多了.」再睜開眼睛時.她已經回復了之前平靜的神色.
卻沒想到.正當她準備一走了之.逃開這突如其來的真實時.瑤華卻一把拉住了她.如何都不准她逃避.「我沒有喝多.你不是想要真相麼.這就是真相.我夢見過你.見過鳩見過鴿子.也許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也許……也許我就是那個.」
「那又怎麼樣呢.」還為等那名字說出口.惜離便已經打斷了瑤華.「你都說了是也許了.你又何必為了一個也許.兀自煩惱……這一世的你.已經貴為上神.假以時日.並然是凌駕於三界之上.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太去在意前塵往事.更何況……那不關你的事.就算你是他.也已經不完全是他了啊……」
惜離說著.不知不覺.已淚如雨下.與林子航幾世錯過.經歷了多少生死離別.她都不曾這般哭過.而今卻不知為何.明明瞧見瑤華完好無損.她卻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或許這只是因為.從一開始.惜離隱隱便知道.也許在這一世她若選擇與瑤華分道揚鑣.這一去便是永遠.不死不休.然而.仙人不會死.妖也不會死;而她.更不希望瑤華的生命逝去.
這是一道無解題.答案讓惜離狼狽不堪.
「……可是我想知道那些事情.我想記起來.不.我已經記起來了不是麼.你沒有否認我的這個猜測.那也就是說.你心裡其實也默認了.我有可能是他.不是麼.」瑤華瞧著惜離眼角的淚珠不斷滾落.忽然有些於心不忍.他伸出手來.輕輕為她拭去淚水.卻依舊還在繼續著這個讓惜離疼痛難忍的話題.
他這樣執拗的堅持著.讓惜離都有些無奈了.「你別這樣好不好……你這是何苦呢……是或者不是.我們在這裡爭論又有何意義.你根本沒有辦法去驗證你的猜想.」
「不.我有辦法.」瑤華的回答讓惜離不禁一怔.一時間忘卻了自己言語的能力.她就這麼怔怔地瞧著這個與自己離得極近的男子.似乎是想從那一雙眼裡.瞧見那些過往.還有他心裡那些瘋狂的念頭.「我可以去看無字天書……」
「你瘋了.」惜離聞言.驚得將瑤華猛地一推開.自己也是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住.「無字天書可是你我想看就能看的.偷窺天書.不論是否見到了書上內容.都是要判墮天之刑的啊.」
「我不怕.而且.我有辦法.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瑤華聞言一笑.似乎因為惜離字裡行間都透露著關心之意.讓他的眉宇之間都透著溫柔.「你關心我.我心裡是真真開心.待到我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弄了個清清白白.再與你在這裡相見.」
「你莫再說了.光是聽著.我都心驚膽戰.」惜離絕望地摀住了雙耳.只期望這般能夠讓瑤華打消這瘋狂的念頭.
哪裡知道.她的苦苦哀求卻只是換來了對方異常堅定的一句叮囑.「離兒.等我回來.」
「……瑤華.」惜離心中猛地一跳.在她張開眼睛的那一霎那.她確確實實瞧見了林子航從自己的眼前閃過.可是.她的眼前.除了這幻影.卻早已經空無一人.有的.只有廣寒宮沒日沒夜的飄雪.
……
這一日.天後起了個大早.飛仙儀式之後.她整個人就顯得特別的神清氣爽.一掃之前的陰霾情緒.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旁人不明白這是為何.只有在她身邊伺候久了的人才心裡清楚其中緣由.但是.誰都不敢多這個嘴.就怕有朝一日自己的下場和那幾百年前的瑤草仙子一樣慘烈.
「哎.今兒個剛醒來.窗外的雀鳥就不停在鬧騰.這幾日.可是有什麼喜事麼.」
正在梳妝打扮的時候.天後突然開了口.她這麼一問.年紀輕些的侍女們個個面面相覷.竟然誰都沒有吭聲.若不是有那大宮女出面答了這話.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啟稟娘娘.喜事倒不見得.只是凡間一年一度的七夕.又要到了.」
「……哦.原來是這樣.」果不其然.那侍女一回完話.天後看起來也沒有那麼興致高了.只見她意興闌珊地將那面小鏡放下.揮了揮手.叫一干伺候的仙女都退下.單單留下還算聰穎的大宮女流蘇陪著自己說些體己話.「算起來.他們這麼相見也有百餘年了.誰知道那董永怎麼就那麼執拗.每每轉世都不肯喝那孟婆湯.還向天君討了個世世為男兒的恩典.真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
「天後莫要歎氣.那定然是陛下心疼七公主.才會允了董永那廝的請求.這麼說來.陛下仁慈.確實堪當眾仙之表率.」
「就你最會說話.」天後聞言不覺一笑.忽然.她臉上的笑意卻又淡了些.「以前.還有個小白鴿.而今.她也為了那些恩怨糾葛.離開本宮身邊了……」
「……娘娘可是想她了.」流蘇倒也玲瓏剔透.單從天後的神態與語氣.就將她的心思猜出了個**分.也難怪剛剛眾人都不敢答話的時候.她卻敢說了.因為這樣的人.從來就不會說錯話.
「那丫頭平日裡在身邊的時候.倒也沒覺得如何.而今沒有她相伴.著實是有些想了.她在終南山可還好.」天後側過頭來看著流蘇.只覺得這小姑娘美則美矣.卻不如白鴿那般恬靜.二人一個是燦然寶石.一個是珠潤白玉.各有各的好處.可是硬要說來.到底還是白玉更讓人覺得耐看.
「嗯.她挺好的.那日奴婢奉命前去終南山靈狐洞裡接妲己娘娘大駕.曾經見過她一回.鴿兒臉上的笑容.與平日裡無異.而且奴婢還聽靈狐洞裡的狐仙們說.有鴿兒做伴.那修羅鳩可老實多了.從來就不曾有過任何反抗行為.二人有時還經常會琴瑟和鳴.倒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什麼眷屬不眷屬的.白鴿可是棄了五百多年的道行才換得了那修羅鳩的一次重生.他若不感恩戴德.本宮定然不會放過她.」
流蘇話音剛落.天後的一記冷哼便驚得她跪了下來.「是.娘娘說得是.奴婢大膽妄言.還請娘娘恕罪.」
是了.聰明如她.怎麼就偏偏忘記了.這位生來就貴為天界第一神將之女的天後娘娘.平日裡最為憎恨鄙薄的.就是那些出生下賤還妄想攀龍附鳳的螻蟻.諸如那魂斷飛仙台的瑤草仙子蒻.還有便是這拉得白鴿仙子一道「下地獄」的修羅鳩.不論他們有怎樣纏綿悱惻的故事.在天後的眼中.這都是一些糟粕.一些仙人不該去碰觸的毒.
「你起來說話吧.本宮也知.你年紀尚小.終歸還是會對外面的世界好奇一些.即便如此.本宮還是想你聽一句勸.這凡人的世界.若非應劫.還是不要去看為好.儘是一些讓人看著就頭疼的骯髒事罷了.而今天庭之中那些亂子.可都是仙人們從凡人那裡學來那些個糟粕給鬧的.你是本宮身邊的人.本宮想你好.不想你出事.起來吧.」
「流蘇明白.流蘇感激涕零.謝娘娘訓斥.」
流蘇趴伏在地靜靜地聽著天後娘娘用溫婉的語調說這這些冷酷無情的話語.直到最後一句.她才忍不住輕輕鬆了一口氣.並重新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跟在天後身後.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凡間皇宮是這樣.天庭也不外如是.甚至於.有過之而無不及.流蘇思及此.忍不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對於白鴿的思念之情更是來得猛烈.
正在這時.一個小侍女匆匆跑了進來.與流蘇耳語了幾句又退了出去.
「什麼事.」正在一旁賞花逗鳥的天後眼睛一瞟.這才將注意力放到流蘇身上.
「回娘娘……九殿下……求見.」流蘇遲疑了一陣子.只覺得今日裡也不知道是撞了什麼邪.本來還在為天後今日的好心情而鬆一口氣.偏偏在下一秒.她所討厭的人和事卻全都蹦了出來.
「哦.他來做什麼.平日裡寧願多去那百草園都不願意來本宮這鳳棲宮的人.」大概是因為瑤華的造訪太讓人出乎意料.一時之間.天後竟然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心.「他父皇那麼疼他.把乾坤鏡都給他了.他若有什麼事.也不會來求本宮才是.」
「……似乎……就是乾坤鏡的事兒……」流蘇面露難色.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咬牙說了出來.「九殿下當時也沒把話說透.但是聽剛才那位來報婢女的描述.似乎頗為心急.只說事關重大.還請娘娘您一定能與他去見上一面……」
「哦.是麼.」天後笑了笑.兩指輕輕一鬆.被她捏來玩賞的花枝立馬又挺直了身板.恢復了原位.「那你便給本宮帶路好了.既然事態這麼緊急.便去見見.說來.本宮也好久沒有單獨見見這位得寵的九皇子了.」
「……是.」天後唇邊那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讓流蘇禁不住渾身發涼.雖然她心中隱隱在為瑤華擔憂.卻最終還是因為自己的身份而不得不聽令之.只見流蘇一轉頭一揮袖.殿門便已緩緩向兩邊推開.露出殿外那春暖花開的盛景.更是襯出了流蘇心中的憂鬱.
「真是個好天氣.」天後娘娘在流蘇的攙扶之下跨步出了大殿.只見她饒有興致地在那花花草草之間打量了一陣.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便徑直往瑤華所在的花廳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