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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百五十八 有狐 文 / 闕無憂

    不知不覺.鴆已經回到內廷有一個月之久.平淡無奇的生活.日復一日地過著.也不知道是鷲本身對他心有芥蒂.還是這膽敢諍言直諫的忠臣早就已經死光了.鴆在回到內廷的這段日子裡.竟然都是過的悠閒自在的生活.

    因為殺人就是影子的職責所在.既然沒有人要被除去.他自然就不用做那些讓他產生罪惡感的事情.只不過.若不是出去執行任務.他也和鴦一樣.是被禁錮在了這紅牆綠瓦的小天地裡.哪裡都不能去.

    對此.鴆也沒有感到有任何不妥.對於他來說.既然鳩和鴿子都已經沒了.就連洛惜離他都不知道去了哪裡.他也沒有必要再想著出這個人人艷羨的皇城了.

    他現在生存的意義還是殺.卻是仇恨的殺.目標也只有一個.那便是鷲.

    這一日夜.鴆穿戴整齊.一身暗衛的裝扮.眼看著出宮執行任務的時辰還沒到.他的影子一閃.突然就出現在了瑤妃的寢宮內.

    趴伏在閣樓頂上的鴆見到.雖然夜已深.鴦卻還沒有睡.只見她一個人形單影隻地站在花園的拱橋之上.正低頭往水裡瞧著什麼.不知道是在看那鏡花水月的清冷月色.還是瞧著水池裡還在歡快跳躍著的鯉魚.

    「娘娘.咱們還是莫等了吧.這夜已深.公公還不來報信.估摸著皇上是不會來了……」鴦的貼身丫鬟抱著一懷披風.一邊說著一邊就披到了鴦的身上.

    鴦伸手.丟盡了手中最後一點魚食.這才轉過身去.往自己的寢宮方向行.一邊走.一邊還很是清冷地和丫鬟說著話.聲音很輕.也很柔:「嗯.本宮也是這麼想來著.反正.這也不是皇上第一回爽約了.無礙.」

    「娘娘……您可別胡思亂想.若說這姿色音弦.放眼整個後宮之內.又有誰能夠及得上您.王上不來.定然是公務繁忙.才會……」

    「公務繁忙……」丫鬟的話還沒有說完.鴦便冷笑了一聲:「他到底是聲色犬馬.還是公務繁忙.宮外的人不知道.咱們還會不知道麼.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說出來自欺欺人.」

    「娘娘……」這丫鬟顯然是被鴦太過直率的性子給嚇怕了.一邊伺候著她更衣.一邊還想要囉嗦些什麼.卻被鴦冰冷地趕了出去.

    鴆透過瓦礫的縫隙.瞧著那扇門一開一合之後.屋裡又恢復了安靜.這才從房頂上下來.進到了屋內.

    「鴦.」他知道.自己的蹤跡.鴦一定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會急忙趕著那宮女離開.

    果然.鴆剛進了屋.鴦便從裡屋裡慢慢走了出來.穿過一片飄揚曼妙的薄紗.站在了鴆的面前:「師兄.你怎麼……」

    鴦說到這裡.眼睛又睜大了些.似乎對於這一身她再熟悉不過的黑色暗衛裝感到了陌生:「你……要出去執行任務.」

    「嗯.所以.先來瞧瞧你.時辰還未到.」鴆點了點頭.眼光隨著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鴦移動.

    「是去做什麼……能告訴我麼.」鴦的唇顫了顫.最後還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放在了鴆的胸膛上.

    「……不是去殺人.是去保護王上.」鴆薄唇一抿.低頭看著鴦的一舉一動.輕聲說出來的話.像極了安慰.

    鴦聞言一愣.突然表情變得很是複雜:「那我便知道你是要去哪兒了.因為.王上一定會去那兒.他已經好幾天.都在那個不入流的地方流連忘返了.」

    「……什麼地方.」鴆沒來由地心裡一緊.卻不知道為什麼.只能木訥地瞧著轉身走向一邊燭台的鴦.

    「鄴城最有名的銷金窟.溫柔鄉.人稱人間仙境的好地方……多年前.我和你還曾一起到那兒做了個秘密暗殺任務.拿了一個可憐商賈的人頭.做了投名狀.你忘了.」鴦一歪頭.伸出修長手指.在火苗間來回穿梭戲耍.

    「聽雪樓.」鴆愣了一下.只覺得埋藏於心中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三個字.被強行挖了出來.一時間.他竟然天旋地轉.有些站不穩.

    「沒錯.就是那兒.而今.你也可以叫他狐狸窩.那裡頭有隻狐狸精.一把瑤琴.一個圓潤嗓子.讓王上面都還沒見呢.就三魂被勾去了七魄.」鴦笑了笑.言語裡不見任何嫉妒.倒是有些許快意恩仇的味道.

    鴆瞧著她那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張了張嘴.卻還是什麼都不問.「不早了.我要回去領命了.今日我便是來瞧你好不好.改日……我再來看你」.說著.他便一轉頭.急忙想離開這兒.

    人還沒有走幾步.卻又被鴦叫住了:「你知道.那金銀樓而今炙手可熱的花魁叫什麼麼.」

    「……」鴆聞言腳步一滯.果真便停在了那兒.

    正是因為他這樣的反映.讓鴦的心裡才真正泛出一些酸水出來:「她叫蘇洛.蘇妲己的蘇.洛神的洛.這姑娘聽說並不是啟國人.而是不久之前隨著逃荒人流.跟著一道從西邊過來的.她最拿手的.便是國風之中那些郎情妾意的曲子.其中有篇詩賦名為《有狐》.更是她的拿手之作……師兄.我從你回來之後見你第一面開始便知道.你是心裡已經有人了……總不該會是她吧.」

    鴦輕輕說著.忽然就從後頭抱住了鴆.讓自己的身子緊緊貼著他寬闊溫熱的背部:「你不用拿假話誆我.我能感覺得出來……當我說這個名字的時候.你的眼神都不一樣了.為什麼.」

    「……因為我是在慶幸.幸好不是她.」鴆沉默了片刻.這才伸出手來.默默解開了鴦環在他腰背上的雙手.一雙柔荑放在手心裡.那般柔若無骨.觸若光滑白玉:「她本該姓洛.巧了.竟然也有個洛字.不過還好.不是她.」

    鴆眼皮一垂.鬆開鴦的手之後便想離開.卻被鴦猛然叫住:「那你為什麼要回來.」

    鴆聞言身子一頓.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地出了飛仙閣.任憑鴦在他的背後如何哭喊祈求.他都不想因為一時的心軟而讓鴦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

    眼見鴆的身影漸行漸遠.哭得亂了妝容的鴦猛地撲到門邊.一個踉蹌禁不住便坐在了地上:「師兄.」

    她癡癡地望著已經人去樓空的門前景色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坐在那冰涼地上坐了有多久.直到明月當空.甚是皎潔.鴦才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行屍走肉一般地轉身回到屋內.

    無意間.鴦瞧見了那個被她安放在角落的琵琶.此時此刻.那安靜的死物就好像是有魔力一般.牽著她緩緩前行.支配著她向著自己靠近.

    「有狐……」鴦喃喃唸了一聲.伸手撥了下弦音.圓潤的音調讓她的精神一震.忍不住便抱起那琵琶坐在黑暗的屋子裡彈唱起來:「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有狐綏綏.在彼淇厲.心之憂矣.之子無帶.有狐綏綏.在彼淇側.心之憂矣.之子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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