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只有端木陽泰與宇文崇樂二人。|一個批著桌案上如山的奏折,而另一個則是一直趴伏在地,宇文崇樂不吭聲,他就不敢起來。
就這樣跪了大概有一兩個時辰,宇文崇樂才抬起眼皮來看了跪在地上的端木陽泰。爾後,又將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明黃色的奏折本,「這下面的人是怎麼做事的。國師大人跪在這兒好一會兒了,都每個人提醒一下朕。來啊,賜座。」
「是。」聽到宇文崇樂這麼不鹹不淡地下令,守在一旁的小太監立馬便誠惶誠恐地搬來一個軟墊椅子,並伸手要將端木陽泰從地上扶了起來。
端木陽泰悶不吭聲地任這小太監擺弄,雖然明知這樣的忽略態度是宇文崇樂故意而為之,卻只能隱忍不發。昨晚上他雖然喝了很多酒,也有些微醺,可是他也很清楚,那是一壇壯膽酒。
那壇壯膽酒,再加上今日的這次御書房裡的相見,都足夠讓端木陽泰沉默。
「愛卿今日上朝,可是有聽趙將軍所言。」
「……聽到了。好像是在說,邊境之事。」
端木陽泰正襟危坐在御書房中央,垂首聽著宇文崇樂的話。
「愛卿對此有何見解。」宇文崇樂唇邊忽然勾起一絲笑意,高深莫測。手上批改奏折的硃筆,卻不曾停下。
「……臣下愚鈍,軍事策略,一概不懂。」端木陽泰笑著搖了搖頭,如是答道。
話音剛落,就聽到了宇文崇樂的笑聲,「愛卿真是過謙了。幾年前我大梁國出兵抵禦外敵,朝堂之上眾說紛紜,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與朕分憂。那時候,就只有愛卿你一個人站了出來,說得大家鴉雀無聲不說,更向朕舉薦了趙將軍。那時,朕便知道,愛卿你,若是願意馳聘沙場,必然是一員猛將。」
端木陽泰只聽到案台上傳來一陣輕微聲響,當他抬起頭來時,宇文崇樂已經蓋上了奏折本,走到了他的面前。
端木陽泰起身欲行禮,卻被他輕輕壓下,「愛卿,不知道……朕可是記得對,還是不對?」
「……皇上好記性。當初臣下的年少輕狂,皇上都記得一清二楚。實在是……讓臣下汗顏。」
端木陽泰無奈笑答,心裡卻已是翻江倒海。只覺得那股不詳的預感,已是越來越近,僅僅只差一步,似乎就要成真。
「呵呵,愛卿那哪裡是年少輕狂。若不是當日你舉薦趙將軍與朕,今日大梁國的邊關,還不知是否能夠安逸到今時今日……只是,現下似乎發生了點變化。」
「……嗯,趙將軍確實也在朝堂上說過,好像是因為,敵國不知從哪兒學來不少詭異蹊蹺的軍法兵陣,惹得我國的邊防軍營向後退了幾十里地,現下,還在與敵軍對峙。」
「哎……真不知道,這對方的軍法兵陣到底有什麼可取之處。為何會有如此威力…」宇文崇樂欲言又止,半截的話未說完,分明是讓端木陽泰接下去。
端木陽泰悶聲低著頭,心裡縱然是有十萬個不願意,最終還是不敢忤逆聖意,「除非,是有奇門遁甲之術在側,才會如此蹊蹺?」
「愛卿與我才是英雄所見略同!」見到端木陽泰謙和地接過了自己的話頭,按照自己所想的往下將這出明知故問的戲碼演了下去。宇文崇樂顯得很是愉悅。
他一邊伸出雙手來將端木扶了起來,一邊連連歎道:「正是如此,我才會如此躊躇不安,真不知道這大梁國上下,深諳此道之人,除了端木愛卿,又有幾個?」
「……皇上,承蒙錯愛,端木慚愧。」這帽子扣得可大,端木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端著,生怕這帽子何時何地就落了下來,伴隨著自己的一身浮華一起墜下的,怕是還會有宇文崇樂的勃然大怒。
「端木愛卿,那罈子酒,可好喝?」
宇文笑瞇瞇地看著端木陽泰,對於他的誠惶誠恐,完全視而不見。
「……好喝,純香撲鼻,不愧是大內之中的陳年佳釀。」端木陽泰臉色一白,硬著頭皮如是答著。他只覺得自己就是一隻被宇文崇樂圈禁在竹筒之中的蚱蜢,這竹筒細小狹窄,眼前也就只有這麼一條路讓他前行。
即使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所想。
「好,那就好。」宇文崇樂一瞇眼,重重地拍了拍端木陽泰的肩膀,轉而又走回到了書案前,批閱起奏折來。
事到如今,端木陽泰這才發現,自己的朝服不知何時,早就已經濕透。
「……若是皇上無事,臣下先行告退。」
「嗯,去吧。」宇文崇樂埋頭披著奏折,狀似無意地揮了揮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