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沒事麼?」,袁不羈坐在惜離身邊,因為這大樹的枝丫之上空間有限,他不得不與惜離湊得很近。|偶然間,撐在身側的手,似乎還能夠觸碰到惜離冰涼的指尖。
「沒事。」,惜離言簡意賅地重複答道,面上看似平靜,心裡卻是已然翻江倒海。夢中那女子的自報家門,簡直是讓她膽戰心驚。此時此刻,她早就對眼前的一切心不在焉,一門心思地想著夢裡的事情。哪裡還會顧忌其他。過了半晌,等到惜離的內心漸漸平靜之時,她方才察覺到袁不羈與自己現今的距離是如此親密:「你怎麼會上來。」
惜離瞟了她一眼,雖然並不是她所願,那一眼倒也是萬種風情,似是嬌嗔。
「我瞧你在這上頭一直沒動靜,怕你死了,便來看看。」
袁不羈摸了摸鼻翼,不客氣地回道,一如既往地說著些不敬的話。惜離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緊繃的臉色忽然便緩和了一些:「我道你真是個怪人,明明是在朝堂之上當差,說話卻全然都不忌諱。你就不怕這生老病死的事情掛在嘴上掛久了,回到那京城之中,你便改不了了麼?」
「為何要改。」,袁不羈斜睨了一眼惜離,臉上掛著無所謂的笑意:「該怎麼說,還是會怎麼說。總不能明明是要死人的事,我說它不會死吧?」
「……那便隨了你吧。|」,惜離聽到袁不羈這麼說,便不再看他。而是將視線拉遠,望向漫無天際的天邊。
「你在看什麼?」,袁不羈循著她目光飄遠的方向望了許久,只覺得遠方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我瞧見,大明國的京城又在飄雪了……」
惜離瞇著眼睛,看著那黑暗的盡頭,看得異常入神。袁不羈聽著惜離的話先是一愣,忽然間,便嗤笑出聲。前仰後合的樣子,好幾次都差點讓他掉下樹。
「這有什麼好笑的?」,惜離問他:「莫非你又是不信我能看見?」
「呵呵呵。」,被惜離這麼一問,袁不羈笑得更是放肆了:「我說洛姑娘,你這雙芊芊玉手能夠治人百病,我袁不羈信;你說你會些奇門遁甲,我也信;可是你居然說你能瞧見千里之外的京城?莫非,你還真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要真是呢?」,惜離沉默半晌,直到袁不羈笑夠了冷不丁才問這麼一句話:「那畫上,不是提了九天玄女圖幾個字麼?」
惜離似笑非笑,認真的語氣讓袁不羈有些尷尬。
「即便如此,我還是不信。」,袁不羈皺了皺眉頭,一提到那幅畫,二人之間本來有些轉圜軟化的關係似乎又繃緊了起來:「若這天上真有神仙,為何見到大明朝的黎明百姓飽受戰爭之苦,卻不願出手相救?為何見到沙場上的將士奮勇殺敵卻不得善終,不給那些惡人天打雷劈呢?」
袁不羈說得慷慨激昂,本來就響亮的嗓音現下更是震耳欲聾。對於這樣的聲聲質問,惜離無言以對。本來她是修仙中的妖,而他卻是這滾滾紅塵中的一介凡人。關於那些在天上逍遙自在的上仙之事,她都不太明白,更何況是他。
「這天圓地方,日月變換,什麼都逃不開一個倫理綱常之說。仙人並非不出手……而是,頻頻出手,便會改了那人的命數,洩了不可明說的天機。他們……」
袁不羈一抬手,示意惜離不要再說些什麼沒有意義的話:「那麼這樣的神仙,不要也罷。」
說著,袁不羈便一躍而下。惜離低頭看著他施展輕功的模樣,身輕如燕,那矯健的身手,看得惜離禁不住咋舌。
難怪這男子爬上這麼高的樹都可以一派輕鬆,身懷此種絕技,在這人世間想要不露鋒芒都難吧。
正在惜離想著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情的當兒,袁不羈早就已經穩妥地站在了地面上。惜離看到,他似乎有抬頭往自己坐著的方向望。袁不羈臉上的神情,複雜得讓惜離看不透,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只是靜靜地看著袁不羈轉身靠著樹坐下,身子對著的方向正是他要歸去的路。只是不知道現下袁不羈是醒著,還是已經打算入眠。
惜離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眼見這璀璨夜空星光點點,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惜離真正明白了何為漫漫長夜。正準備閉上眼睛入眠,從遠方飄來的細微的風鈴聲卻將惜離再一次從困頓之中拉了出來。
本來坐在樹杈上的惜離突然便站了起來,迎風而立。與此同時,又是一陣若有似無的鈴聲傳來,清脆入耳,卻讓惜離變了顏色。
瞬間,她便落到了地面,來到了袁不羈旁邊。猛地身邊多了一個人,讓剛剛入睡的袁不羈突然驚醒,差點就拔刀相向了。
「噓。別出聲。」,惜離一揮白紗,將即將出鞘的佩刀打了回去:「我待會會出這道光,可是你和滿桂汪翥千萬不要出來。不論聽到什麼聲響,看到什麼。都不要出來。」
說著,惜離便轉身走出了自己設立的保護圈。袁不羈本來想問一些什麼事,卻見這本來透明的道光圈突然白光一閃,變成了蠶繭一般的顏色。而袁不羈三人就像是在這蠶繭之中休眠的蠶,對於外部的環境,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