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東部的曠野而來,吹起了捲簾一般的塵土。
雖然天空中迷漫著漫天的煙塵,不過全部被周圍的幾道不太高的山嶺給阻擋了下來。順著山坡盎然的綠意漸漸地滲透上來。山坡的半腰,到處能夠看到斑駁的草叢和灌木林,這一切在這荒涼的原野上,就猶如萬丈黑布上點綴著一顆明珠。
放眼望去,遠處灰濛濛的天空中猶如席捲著無數的煙塵,又猶如千百條魔影在滿空狂舞。這是風的力量,捲起了脆弱的塵土,離開了大地,顯出的卻是風的線條。
在風中,撒冷而來的編隊在月牙潭邊駐紮,其中有兩個人開始忙碌起來。紅色頭髮的弓箭手名叫亞瑟,金色頭髮的弓箭手叫格蘭特,尼羅的記憶力非常出色,他只是聽了羅布琳卡的一次介紹,就完全將這十個人的名字記住了。
和羅布琳卡站在山坡的頂端,尼羅看到這兩個弓箭手,正朝著遠處的一片密林走去,兩個人彎著腰,躬著身,兩張弓一上一下地瞄準著什麼。他們慢慢靠近密林,完全是戰鬥的姿態。
「他們是不是在打獵?」尼羅指著這兩個人問道。
羅布琳卡點了點頭,「應該是吧,亞瑟和格蘭特原本就是獵戶出身!」
「我們沒有準備乾糧麼?」尼羅記得自己分明是帶了足夠的麵包果。
「難得在野外,我想這兩個人,是獵人本能的驅使吧!」羅布琳卡微笑地回答道。
尼羅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站在山坡的頂端,尼羅可以將眼前的景色一覽無餘。可惜的是,帶著最後的一絲光芒,巨大的恆星已經沉入了地平線的彼端。再美麗的景色,也會在漆黑中變得黯淡無光。
篝火已經在月牙潭邊點燃,跳動的火苗在尼羅看來,像極了羅布琳卡的長髮。伴隨而來的,還有同伴們爽朗的笑聲和戰馬的偶爾長嘶。
這個夜晚應該是個不錯的舒緩之夜,要是亞瑟和格蘭特有意外收穫的話,那將會更加美妙。
「琳卡,非常高興能有你這樣的同伴!」尼羅輕輕地說道。
黑暗的天空為羅布琳卡很好地掩蓋了她通紅的臉,尤其是在聽到尼羅如此溫柔的聲音時。她已經記不得自己在今天有過幾次臉紅的經歷。下午的馬車中,那令她至今都顫抖的一幕,久久不能從腦中散去。
「尼羅,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羅布琳卡似乎有些遲疑,有些猶豫。
「好吧,琳卡!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回答你!」尼羅點了點頭回答道。
「如果有一天,你作為常春籐公爵站到了所有貴族的對立面,甚至是成為了皇帝的敵人!你還會如此一如既往麼?」羅布琳卡緩緩說道。
「琳卡,我似乎從來沒有一如既往過……」尼羅笑著說道。
「我是認真的……」羅布琳卡依舊輕聲細語。
「好吧,琳卡!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的理想是什麼!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認為,我是一個瘋子!事實上,作為常春籐公爵,我並不喜愛這個稱謂,甚至我痛恨這個階級!這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世界。琳卡!我的理想其實非常簡單,我想要創造一個人生而平等的世界!人們沒有貴賤之分,只有勤勞和懶惰的區別,人們不必卑躬屈膝,因為彼此相同!琳卡,也許你會覺得這是一個奇怪的想法,你和我都來自我所痛恨的階級!但是為了這個『人生而平等』的目標,我會一直奮鬥下去,直至死神擁我入懷的那一刻!」
尼羅的聲音在羅布琳卡的耳邊迴盪著,少女極為驚訝的看著尼羅,眼神中儘是前所未有的恐懼。
「尼……尼羅,你……你想要背叛這個帝國,你想要推翻這個世界?」羅布琳卡顫抖地甚至有些口吃。
「琳卡,這並不是背叛,如果你熱愛這個帝國,那麼你就應該熱愛這個帝國的人民,而不是統治者!琳卡,你要記住,統治者永遠是在人民的對立面,真正的可愛之人,是那些靠自己雙手養活自己的人,而絕不是統治階級!」尼羅並不理會羅布琳卡的顫抖,而是更加嚴肅地說道。
「我……我不明白……」羅布琳卡臉色發白,不過在黑夜中尼羅並沒有看到羅布琳卡的臉色。
「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琳卡!」尼羅歎了一口氣,對於琳卡來說,也許不需要懂那些政治,這對她來說有些深奧,儘管羅布琳卡的洞察力驚人,但是政治一個深淵,尼羅並不希望琳卡去觸碰。
「如果有一天,我們變成了敵人,你會因為你的理想而殺了我嗎?」羅布琳卡抬起頭,笑容之中帶著認真。
「即使全世界與我為敵……」尼羅微笑著摸了摸了羅布琳卡的腦袋,「我也不會與琳卡為敵,因為你是我的騎士長!」
「尼羅……」羅布琳卡有些臉紅地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了。
「篝火能驅趕野獸,但是火光卻會招來強盜,琳卡!篝火的光線會傳播到很遠的地方,所以我們必須要有一個守夜人。這裡是一個極好的觀察哨,今晚要有兩個人在這裡輪換值守!我們總共十二個人,除了你之外,我們輪流每晚值班,你來安排一下。」尼羅平靜地說道。
「我為什麼要例外?」羅布琳卡似乎有些不悅。
「難道不是為了照顧你這個愛洗澡的傢伙麼?」尼羅認為自己和羅布琳卡的親暱程度,開這種程度的玩笑,已經沒有任何障礙了。
「男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怎麼了?」
「不知道剛才誰在這裡高談闊論,什麼人生而平等,一轉眼就立刻露出了狐狸尾巴,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值班,你這不是明擺著看不起女人麼?」溫婉的羅布琳卡開始變得有些生氣了。
尼羅一愣,他並沒有想到自己的話會成為羅布琳卡進攻的武器,他有些無奈地撇撇嘴:「好吧,琳卡,你看著辦吧!」
「本來就是!」羅布琳卡撅著嘴的樣子,倒是和瑪格莉雅有些相似。
這時,掌聲和歡笑聲從月牙潭邊傳來,兩個人影從漆黑的密林中走了出來,漆黑的夜裡,尼羅分不清是亞瑟還是格蘭特,總之其中的一個人似乎背著帶角的獵物。
「琳卡,可惜我們沒有酒。」尼羅笑著對羅布琳卡說道。
「嗯,要是有酒的話,我也不能喝。」羅布琳卡回應著尼羅的笑容,「這是我的承諾!」
「承諾這東西,有時候必須用生命來捍衛,但也有時候不用太認真……」尼羅的話似乎飽含哲理。
「男人真是虛偽的動物!」羅布琳卡的笑容和語氣,讓這句話顯得有些撒嬌的味道。
尼羅搖了搖頭,他並不想批判羅布琳卡狹隘的眼光,「我們還是去吃點東西吧,琳卡!麵包果還吃得慣麼?」
「今晚似乎不用吃那東西了……」羅布琳卡微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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