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已經快要落山了,黑暗森林裡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劉海濤拎著一根精鐵鑄就的水磨禪杖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朝周圍探察一番。
在他的身後,白虎團的一眾打手們排成一條一路縱隊亦步亦趨的前進著,儘管已經離開了黑暗森林最危險的核心地帶,但並不意味著他們就已經安全了,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危險隨時都可能發生,劉海濤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越發晦暗的天空,看來今晚是走不出去這片森林了,在夜裡趕路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不遠處,一處廢棄的營地忽然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今晚就在這裡休息吧。」隊長說道,劉海濤聽了下意識的鬆了口氣。
等一行人離得近了,才發現這處崗哨似乎已經廢棄了很久的樣子了,營地十分的凌亂,似乎之前的冒險者在撤離時十分的匆忙,不過倒是留下了不少殘餘的乾柴可以利用,因此營火很快被生了起來,一眾冒險者圍在營火周圍,一邊清點著白日裡的收穫,一邊整理自己身上的裝備。
劉海濤打開包裹,裡面赫然躺著一件尚未鑒定過的藍色品質的裝備,一把劍身發青的單手長劍,其實武僧並不是使用劍類武器的最佳人選,不過白虎團裡並沒有劍客一類的職業,因此最後也只能強分給他了。
不過在不繼也是藍色品質的武器,回去怎麼也能賣些錢吧,他正想著,一陣古怪的感覺卻從小腹中傳了出來。
「不行,我憋不住了,老李你幫我看著點,我去下廁所。」
劉海濤一邊說著一邊從電腦前的椅子上跳了下來,連滾帶爬的衝向衛生間,早上喝的那杯隔夜的牛奶讓他肚子裡翻腸絞肚般的疼痛,以至於遊戲都沒有退出就衝了出去。
那個被他稱為老李的人卻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聲音,這會他正聚精會神的修理著自己的雙刃精鋼巨斧,雪亮的斧刃在磨刀石的打磨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良久,他將斧子舉起來看了看,藉著營火照在斧刃上的反光,他清楚的看到一對鬼火般的慘綠色眼睛就潛伏在他身後的黑暗中,「該死,是刃齒狼!」
他大吼一聲站了起來,刃齒狼成群結隊的從黑暗中衝了出來,戰鬥在一瞬間便爆發了,刃齒狼是黑暗森林中特有的一種野獸,外形看起來就像是有著一對剃刀般巨大犬齒的巨狼,只不過更加的強壯,也更加的凶殘,受到黑暗之力的感染使得它們極富攻擊性,白虎團在黑暗森林附近混了一個星期,沒少和這種怪物打交道,這會白虎團的打手們迅速組成一個半圓形的小陣,肉搏型職業在外面,將幾個遠程職業圍在了當中。
順勢劈!一記兇猛的重劈將一頭刃齒狼劈成兩半,鮮血四濺把屏幕都染紅了半邊,老李沒有時間驚歎與這款遊戲的逼真特效,又是一個迴旋記將兩頭刃齒狼逼退開去。
趁著這短暫的安逸他觀察了一下戰場,不遠處一個光頭武僧卻不知怎麼的落了單,正被兩頭刃齒狼圍攻著,「海濤小心,你側面有敵人!」老李喊了一聲,卻發現屏幕中的那個光頭武僧並沒有移動,在刃齒狼的攻擊下鮮血淋漓,一下,兩下,隨著一聲慘叫,光頭武僧倒了下去。
老李心中頓時一顫,但是刃齒狼的咆哮聲讓他強迫自己回到遊戲中去,終於,在被殺死了將近一般數量之後剩下的刃齒狼一哄而散,消失在漆黑的夜色當中,白虎團的一眾打手們看著滿屏幕的屍體紛紛鬆了口氣——總算是撐過去了。
「我回來了,」劉海濤一邊手忙腳亂的繫著褲腰帶一邊說道,一進屋他就發現大家都用一種惋惜的目光看著他,頓時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他看了一眼他那台電腦的屏幕,那個花費了他三個月心血練起來的武僧,這會已經成了一灘模糊的血肉了。
他心裡一陣拔涼,求助似的看向隊長,那位白臉漢子卻淡淡的哼了一聲,「你知道規矩的,每個人都只有一次機會,現在拿上這個月的工資,離開吧。」
他還想爭辯一下,但是身後已然被一雙有力的胳膊架住,朝外面拖了出去。
夜色淒冷,寒風不時的吹著,劉海濤走在b市崑崙大街的馬路上,已經凌晨一點多了,路上連出租車都少見,一邊呼吸著春日裡略有些寒冷的空氣,劉海濤一邊不住的唉聲歎氣。
「唉,工作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沒了呢?一個月可是八千多塊錢呢,玩遊戲而已。這樣的輕鬆的工作現在還上哪找去」他心想,都怪自己太不專心了,竟然會犯下這種常識性的低級錯誤,如果不是上廁所的時候忘記退出遊戲,估計現在的自己還在市中心那座頂級辦公樓裡,享受著秦小姐為大家準備的醇香咖啡和選擇多樣的夜宵吧,對了,還有溫暖的中央空調,他有些不甘的抬頭看了一眼遠處那一片掩映在燈光中的建築群,公司的寫字樓就在其中,璀璨的燈光映襯著高大的建築,看起來格外的有格調,和他現在的處境卻恰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好在自己前後已經拿到了三個月的工資,好歹算是沒白幹一場,他一邊想著一邊捂了捂口袋,那裡面放著秦女士剛剛給他的八千塊錢,遊戲裡掛了一次就要被開除,真不明白這是什麼狗屁規矩,不就是一個破遊戲麼,死了再創建一個角色不就完了麼,至於這麼認真麼,呼吸著干冷的空氣,劉海濤又開始緬懷公司分配給自己的那間宿舍。
前面的路燈下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子正坐在橫椅上讀著一本小說,看到他走過來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表情。
「晚上好啊朋友,真是一個散步的好天氣不是麼。」那陌生的男子表情輕鬆的打著招呼,劉海濤心說朋友你個鬼啊,大半夜的跑出來嚇人,真是神經病。
他一邊想著一邊自顧自的朝前走去,走著走著忽然覺得那人似乎有些眼熟,彷彿以前在哪裡見過似的,等他回過頭去的時候,那人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真是見了鬼了。」劉海濤驚疑不定的望著那空空如也的長椅,「那人哪去了?」他想到。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野獸從喉嚨中發出的低吼聲,這讓他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猛的回過頭去,想要找出那聲音的來源,周圍卻安靜下來,劉海濤警惕的豎起了耳朵,沒有任何聲音,剛剛那一聲似乎僅僅只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這大城裡的怎麼會有什麼野獸,劉海濤想到這裡鬆了口氣,呵呵,自己真是玩遊戲玩癡迷了呢,三十沒到竟然就已經有幻聽了,這樣看來或許離開那家公司也未必是一件壞事呢。
他一邊自我安慰著一邊搖搖頭繼續前進,沒走上幾步,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耳邊忽然有些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彷彿走這條夜路的並不只有他一個人似的。
他下意識的停下來朝身後看了一眼,身後馬路上的路燈忽閃忽閃起來,亮度彷彿也不如剛才了,漆黑的夜好像吸收了周圍的光線,看不清有什麼東西,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眼前的黑暗似乎莫名的奇詭,彷彿某種不可言喻的可怕生物一樣正在迫近過來,窺視著他,讓他的後背發涼,心中發冷,一陣夜風吹來,劉海濤不自由主的打了個寒戰,那種寒冷浸人骨髓。
真是見鬼了,這都三月份了,怎麼就這麼冷呢?他一邊想著一邊緊了緊衣服,回過頭加快了腳步,準備盡快離開這條不詳的馬路,隨便找一家小旅館先湊合一晚吧。但是耳邊卻忽然又響起了那奇怪的聲音,劉海濤覺得那些腳步聲竟然逐漸清晰起來,由遠及近,他可以清楚的辨認出那是一陣急促而有力的奔跑聲,似乎有種四足的野獸正在快速接近他,他再一次回過頭去,還是沒有任何東西,但是那聲音卻沒有像第一次那樣消失,並且迅速的來到了近前,緊接著隨著一聲咆哮,劉海濤感覺自己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撲翻在地。
在那一剎那,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那看不見的野獸口中發出的腥臭的氣息,也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利爪撕裂**時的痛楚,絕境中劉海濤忽然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一側身,他一個懶驢打滾甩脫了那野獸的撕扯,站起身來,兇猛的一拳朝那看不見的野獸打去,動作利落的好像天生是個角鬥士,但這勢在必得的一拳卻打空了。
劉海濤楞在當場,周圍一片死寂,唯有胸口抽搐的疼痛在告訴他剛剛發生的並不是幻覺,猛地腿上又是一痛鑽心的疼痛,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周圍已經幾乎沒有光亮了,他看不清楚傷勢,但是他知道腿上這會肯定已經是鮮血淋漓了,疼痛和恐懼讓他失去了理智「給我死啊!」他一邊大吼著一邊向周圍瘋狂的進攻,每一拳都帶出凜冽的拳風,但是這種攻擊沒有任何意義,全都打在了空氣上,肚子上又挨了一下,緊接著是胳膊,他奮起餘力揮出一拳,並沒有擊中黑暗中那看不見的敵人,卻砰的一聲砸在了路邊的一座路燈的底座上,力量之大竟然將那鋼鐵的燈柱砸出了一個凹坑,拳頭上頓時鮮血淋漓,感受著手上傳來的刻骨銘心的痛楚,在這一刻他竟然冷靜了下來,一隻手捂著肚子,一邊緩緩的退到了路旁邊被圍起來的施工圍擋。
那看不見的野獸沒有急著發起攻擊,似乎在他對面悠閒的踱著步,觀察著他。劉海濤喘著粗氣,耳邊聽到血液正隨著傷口滴滴答答的流下來的聲音。「來呀!~來呀~」劉海濤絕望的怒吼著,這幾分鐘把他這一輩子的勇氣都用光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他絕望的想著,一邊用沒有受傷的胳膊在眼前無邊的黑暗中用力的揮舞著,猛地他的眼前一股腥風撲來,他毫無懸念的被撲倒了,當怪物的利口撕扯著他的脖子時,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終於結束了麼」……
毫無預兆的,路燈忽閃著全部亮了起來,金黃色的燈光照亮了剛才仿若實質的黑夜,眼前的路上沒有怪獸、沒有血跡,甚至連掛在路邊石塊上的塑料袋還仍然妖嬈的隨風飄舞著。圍擋的旁邊,多了一具屍體,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一個人影從不遠處慢悠悠的走了過來,插著兜站在屍體旁,赫然便是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子,他看著地上的屍體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一陣惋惜的神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