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人開始在衝突中佔了些便宜,可一旦楚軍狠了心之後,城中庶民們畢竟不是正規軍隊敵手,自然很快便吃了虧,幸虧這些本地庶民個個團結一致,再加上他們對於新鄭又極為瞭解,吃過幾次大虧之後團結起來,倒也與魏、楚二國士兵鬥了個旗鼓相當,他們並不與這些軍士正面相交,反倒背後放冷箭,一時間倒也令楚軍等人惱怒不已,如同身邊多了不少咬人的蚊子,不足以致命,卻也令人煩燥不已,楚、魏二軍惱怒之下捉了不少庶民殺滅洩憤,如此一來更令韓國人心中對這二國生出仇恨來,此時一聽到秦國壓境,且領頭之中有個人乃是昔日相邦張平之子時,不少韓國人頓時便如同找到了組織一般,淚流滿面。
魏、楚二國原本殘留在韓國的隊伍開始時還認為自己等人自由了下來,佔據這座城池時不少人心裡不是沒有生出野心,可此時一旦得知秦國壓陣之後,不少人心中便惶恐不安了起來,連夜便派了人各自前往魏、楚報訊兒,要求國內調兵援救。這原本就是王賁的目的,只要項燕一旦派人出來,不論他與昌平君熊啟間究竟有無瓜葛,王賁這邊都能為他弄一個可歌可泣的忠臣賢君的故事出來!因著這原因,自然秦軍對那些出城求援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便放了出去,不過意思意思一下追殺了些許人,只留了幾個漏網之魚險些逃了出去,只要確定自己的陰謀無人能識得破。便罷了。
這頭楚國的人困難的突破重圍,投奔著朝楚國報信兒去了。
而這會兒正住於韓王宮之中的熊啟卻沒來由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秦國攻打新鄭並不稀奇,他當初曾在秦國住過多年,對嬴政此人瞭解更是遠勝於旁人。嬴政心狠手辣且不提,而最主要的,則是嬴政心思慎密,為人極其隱忍,不止是對旁人狠,且對他自己,亦是一樣狠辣!當初呂氏最為得意之時。昌平君曾看在眼裡。呂氏勢力之大,恐怕不在於當初在昭王時期的穰候亦稱魏冉之下。昌平君年幼時曾親耳聽其父熊元說過當初魏冉之勢力龐大,足令人稱道不止。
熊啟年幼之時亦曾親眼見識過魏冉末時代的輝煌,至後來範雎與昭王進言起。權傾一世的魏冉等人這才被罷相遷出咸陽城中。漸漸失勢。未過幾年,熊元則是在當時的侍人黃歇幫助下逃回楚國之中,獨留了昌平君母子在秦。從此苦苦掙扎,秦昭襄王並非是一個易與的君主,熊啟自小便欲報效楚國,隱忍多年,原本以為後來的孝文王與莊襄王都乃是無能之輩,熊啟只當自己機會已至,可惜莊襄王早死,留了一幼子於人世,昌平君以為自己機會來臨之時,誰料最後一個區區嬴政,不止是未中他之計,反倒處處防備,使他如今像喪家之犬般,四處逃散,以致如今無名無份,只知苟且偷生於這韓王宮之中!
一想到昔日情景,熊啟眼中不由露出大片陰霾來,諾大的韓王宮中熊啟穿著一身赤色深衣,胸襟與袖口處用朱色裹邊,配上這宮中昏暗的燈光,更是顯出幾分陰沉來。一個中年落魄劍客跪坐於熊啟面前,桌案之上擺滿了酒菜,兩人的身影在宮牆之上打出張牙舞爪的影子來。自從上回項燕領軍歸國之後,便將韓王宮交給熊啟暫住,項燕離開之後,熊啟因有當初項燕臨走時與留下來的諸將領吩咐,亦有熊啟自己的手段,如今倒是在韓王宮之中住了下來。
「邛先生,不知先生對於秦軍攻新鄭一事,該有何看法?」昌平君熊啟沉默了片刻,身旁那身材強壯的中年劍客便也只是面上帶笑而已,並不主動說話。這些年來他藏身於新鄭原韓王宮之中,與此人日夜相對,不得不靠此人保命,實與此人照理來說交情日漸深厚,可是此人看似溫和豪爽,實則卻並不易拉近,真正算上此人投靠他時,亦是多年之前,但就算是如此多年,昌平君亦未能弄明白此人心中究竟是做何想法,不過倒也是因為此人之故,他與歧山之間關係日漸深厚,如今身邊護衛約有十數人,幾乎都是歧山門下,這些人並非普通死士,對他如今表面雖然恭敬,但實則卻是聽命於這稱為邛先生的劍客,熊啟既是靠他,卻又隱隱防著他,這會兒一說完,目光便已經緊緊盯在了中年人身上。
中年劍客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笑意來,眼睛卻是微微一瞇,目光裡殺意便一閃而過,看熊啟親手為自己倒滿了一盞美酒,先是謝過一聲,這才將酒盞接了過來一飲而盡,一邊似笑非笑,看著熊啟道:「大王乃是主,某家不過侍於大王,奉令保護大王安危,如今秦軍攻城,可留於此地的昭將軍卻已令人快馬加鞭趕回楚地報信,說不得項君候忠義,知道大王有難,一旦得知此地有危,便立即點兵趕來營救大王了!」
一番話說完,熊啟臉色頓時卻是難看了起來,面色片刻間青白交錯,半晌之後才搖了搖頭:「此事不妥!」他頓了頓,看中年劍客揚了揚眉毛,一副願眉其詳的樣子,忙忍下了心裡的不耐,想了想與他解釋道:「秦王趙政此人性多疑且奸詐狠辣,此番他派出之人乃是王賁,此人為王翦之子,雖某當年未曾看出此人有何過人之處,但能在短短幾年便名聲大燥,如此年輕卻得能趙政小兒另眼相待,竟派他前往,其中必有蹊蹺!某只恐其中有詐,若中趙政奸計,則於大局有損矣!某一已之身萬死不足惜,但至今楚國仍處危機之中,某若不能見楚安好,便是死亦不能瞑目矣!」熊啟歎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眼中露出擔憂之色來。
此話他乃是六分真,四分假,擔憂嬴政有詐與認為王賁不簡單是真,對於楚國安危擔憂亦不是作假,不過其中幾分假意,卻是為了想使中年人露出破綻來。歧山老人劉丹熊啟從未曾見過一面,但此人聲名他卻早已聽聞,在世間之中劉丹之名恐怕俠客者少有不知,而此人對於自己百般救助,據聞其人之徒聶元亦是與嬴政有嫌隙。熊啟雖然未曾見過歧山老人。但他卻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畢竟天下並無憑白無故的好事,若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而如今歧山做的。可不止是禮下於人如此簡單。倒是與想要施恩於他,漸漸縛住他手腳使自己成為傀儡,最後不自覺落入陷阱任人操控有些相似了!
「王賁雖有勇猛。不過乃只是匹夫之勇而已,又何足掛齒?大王何須擔憂?某奉師命,必會保大王安危,大王且稍安勿燥,若此趟項君候未能及時前來援救大王,某必會救大王出此新鄭城,必不會讓大王落於賊人之手!雖王賁小兒略有薄名,但此人不過只是殺滅些許鄉些野夫,如何能與歧山之人相較?」此時王賁於王禪處學了不少東西,且又殺了不少歧山中人的事暫時還未傳至新鄭之中,否則這中年劍客若是聽到王賁之名時,恐怕少不得要擔憂幾分,只是這會兒他並看不上王賁,且又對墨家諸人不以為然,因此安慰了昌平君一句,見他還欲再開口時,這中年人也知熊啟本事,頓時亦不再理睬他,將眼皮閉了起來。
熊啟原是心下擔憂,欲使中年人早些將自己趁夜救出城中,他總覺得此事有些不對勁兒,若是待到天明之時,一旦被秦軍捉住,自己不止性命難保,恐怕項燕要想收復楚國以三合一的想法便不能實現,這才是熊啟心中最為不安之處,只是此時他不信任中年人,自然不能說出來與中年人知曉,這會兒見他閉了眼睛不再與自己多言,頓時心裡殺機便是一閃而過,此人也實在太過無視於他,與他說話之時竟敢做出此狂態,實在不可饒恕!
雖說心中已經盛怒已極,但昌平君臉上笑意卻越盛,未曾吵鬧這中年劍客不說,反倒是讓人與他抬了案幾過來,事情做得面面俱到了,自個兒才輕輕起了身。待他一走,那原本閉了眼睛的中年劍客一下子將眼睛睜了開來,嘴角邊露出譏諷之色,片刻之後才重新閉上了眼睛。
就算此時昌平君心中已經察覺出不對勁兒來,但他到底身無助力,此時項燕一旦不在身邊,除了項燕留給他可供使喚的一些人外,就只剩了這中年劍客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但此時中年劍客說得極為清楚,唯有在熊啟有生命危險之時他才會出手,其餘時間他根本不會搭理,看來想要半夜出城,無人相助那是絕對不可能,城外又大軍壓境,若無人帶領,昌平君自己亦是有自知之明,恐怕絕對活不了性命,一想到這兒,熊啟便氣得直咬牙,可如今是他有求於這中年劍客,而非中年劍客求他,因此縱然心中再是鬱悶不滿,亦是只得忍了下來。
而此時另一頭衛騰親自領著人追殺了這些早就嚇得倉皇逃竄送信的楚兵一行,最後玩夠了才放了幾個漏網之魚看了看時辰才讓人離開。待收兵回營時,這會兒王賁與張良二人還未歇息,正挑了燈在帳下細細討論著攻下新鄭之事。雖說王賁表面看似大大咧咧,但實則此人最是細心不過,雖說嘴上對新鄭並不以為意,但實則若因此便小看了他,以為他大意,恐怕便會吃了他大虧,不以對方強橫而退縮,不以對方弱小而輕視,衛騰剛進來時滿身的血氣,在帳棚口站了片刻,見到帳棚內的情景時,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來,屋裡王賁招呼了,這才邁了進去。
天邊漸漸現出亮光來,這一夜新鄭城中許多人都是一宿沒睡。許多楚、魏二國士兵忐忑不安,越是看著天色大亮,便越是覺得如同自己脖子上隨時如同套了個繩結,有人欲要了自己性命一般,許多人緊張無比,都盼著東面楚援軍能趕緊到來。但昨夜時才有人出去報信,且被拖著直至三更時分才擺脫追兵順利逃向楚國,縱然是快馬加鞭。一路不敢停歇,這一去最少也需要近兩日時間,而若是楚國之中輔楚大將項燕點兵出發,大軍開路,路途耽擱更久,縱然是疾速行軍,恐怕也要三日才能到新鄭之中,如此一來新鄭最少便要守上五日光景。
可是當初項燕走時帶走了大批軍隊,殘留下來的隊伍中幾乎除了兩萬多老弱殘兵之外,真正的青壯年兵力亦只有八萬而已。這其中屬於老兵。且忠於楚國的,最多只有三萬,而另五萬青壯年都是從韓國之中臨時召調而來,忠誠如何未可知。韓人如今與楚兵矛盾之深。自然不消多說。戰事一起,恐怕這些不倒戈相向便已經是天大幸運,更別提要他們幫著守城殺敵。
自高高的城樓看下去。秦國眾人皆穿黑色,一大隊整齊且穿著黑甲的士兵殺氣凜冽,只是看著便已讓人觸目驚心,再想到秦兵威名,許多人還未曾與秦兵交手,心中便已經生了怯意,不少人心中正自恐慌不安時,卻見到秦兵已經用大半日時光,動作利落的將整個新鄭都城大半個都包圍在了其中。秦兵實力雄厚,且個個身穿黑幽幽的鐵甲,周圍是投石車與秦國特有的車床弩待陣,直看得人心中膽寒。
而第一日時眾人並未立即便攻城,反倒是只將陣勢擺開,便已經嚇得新鄭城中殘餘諸人不敢再動彈。一整天過去了,許多人望著城樓之下的動靜,楚、魏二**隊整壯待發,緊張的盯著城下守著的秦兵,可是直至夜幕降臨之時,這些秦兵不止未有異動,反倒是各自已經開始換班休息,緊張了一整日的魏、楚二國士兵們個個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來,看著此時的天色,估計著秦兵恐怕不會在此時攻城,若有舉動,恐怕也該到第二日天明時分才動手,因此不少人便都放鬆了謹慎,準備各自去歇息吃些東西。
緊張了一整天,許多人只覺得比自己平日征戰訓練還要累得厲害。城中雖然楚軍約有十來萬人,魏軍亦留有兩萬,不過這些人並非正規軍隊,一看便不能與嚴陣以待且佈滿了殺意的秦精兵相較,更何況這些秦兵光是看數量便不比自己這方人少到哪兒去,許多人深恐秦人攻了過來,皆是人心惶惶不安。城樓之上許多人剛看著天色鬆了口氣,還未架起篝火煮開粟米,下方秦兵便已經飯足菜飽,不少人已經擺開戰鼓,一陣角鳴聲沉重的響了起來,驚起不少林中的飛鳥,使得原本城中放鬆的士兵們頓時大是著急,許多人連粟米飯亦顧不上吃,連忙擱了碗盞穿了盔甲便提了武器上得城樓來。
到了天色完全黑下來時,不少魏、楚二國聯兵正嚴陣以待時,那頭秦人卻是已經各自收拾一番,除了留一些防守的人之外,自去歇下了。楚兵尚還不敢自信,半晌之後,聽到城下安靜了下來時,許多人才回悟過來,頓時不少人大怒,各自脫了盔甲又自顧自輪換了班次去歇下。
可是剛剛的插曲並不是結束,而只是一個開始而已。接下來一晚之間這樣虛假的攻勢秦兵便鬧了三次!每趟都嚇得楚兵們魂不守舍,許多人一宿未能睡得著,緊張過度之後,看著天邊漸漸出現來的晨光,不少人險些淚流滿面,大哥們,這是要鬧哪樣?一整晚不肯真槍實刀的打過來,反倒是這樣窮折騰人,鬧了許久,不讓人吃不讓人睡的,緊張得要命,倒不如乾脆打過來算了!許多人心裡又怕又慌,不少人一整晚沒敢閉上眼睛,而秦地裡王賁等人卻是趁著白日時休息了一陣,再輪番擺出陣式嚇唬新鄭城中的諸人。
這樣多鬧了幾次,待得再到第二日傍晚時,許多新鄭城中的楚兵已經疲憊不堪,不少人一整天粒米未進,且又累又餓,秦兵再擺出戰鼓時,許多人都不肯再相信了。狼來了的故事此時的人還未曾聽說過,不過這樣的道理誰都懂,把戲多玩幾次,眾人哪裡還肯相信,這一次下頭秦國戰鼓震天響,號角的聲音嘹亮異常,卻也沒有哪個肯再信,不少人坐在地上不起來,有人餓得狠了乾脆生起火來準備煮些粟米充飢,可誰料原本以為又是一次虛假的攻勢,不多時竟然城牆上傳來了一陣『咚咚咚』的震天響來,城樓傳來陣陣顫抖的響聲,不少人剛剛架好鼎,可城樓這樣一搖晃,許多尚站在城樓之上的人頓時身體便一個激伶,險些站立不穩一下子摔倒在地。(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到閱讀。)
PS:忙死了,嚶嚶嚶。欠一千字,明天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