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一響起,趙宗心中便絕望,知道自己今日是再也逃不脫,身體一軟,便癱在地上被人捉拿起來反剪了手臂,一路推著朝後走東陽城門口空出一條大道來,容秦軍進入,趙兵等人滿臉笑容,哪裡像是降兵懷有對攻佔國的怨恨,反倒像是開門迎接了主人歸來一般,立於城門兩旁,恭敬的將手中後器擲於一旁,就憑剛剛嬴政那句佩服他們品性,而願放他們一命,任他們各自奔了前程,往後再見再成敵人的話,便已足夠令他們心生敬佩「
但總也有幾個不肯死心,對趙國一片死忠,如同司馬尚的,想在背後放冷劍,但無一例外的都被捉了起來,這些人只是少數,許多趙兵恨趙王入骨,見此時還有人替他行事,不消嬴政說,自己便將這些人當作自己人裡的逆賊,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來,只將這些放冷箭的打了個半死扔到一旁往後處置嬴政一行順利進了城,待半個時辰之後秦兵完全入城,城門才重新換了秦兵,層層重兵把守了起來
嬴政領著禹繚等人,一路直接往東陽行宮前去,路上有心懷不詭的,各種暗殺便盡數在禹繚手下現出形來就在此時,嬴政才瞧出這老頭子不簡單,不止是功夫高而已,他還對各種暗殺俱都瞭然於胸,應付起來輕鬆自如東陽城行宮之外廣場之上並無趙兵把守,失魂落魄的代王嘉此時正領著侍從等人站在行宮之外,準備恭迎著嬴政即將進入這座東陽行宮趙嘉此時心中絕望已極一些趙兵擲了兵器跟在嬴政身後,看他的目光如同帶著實質的殺意一般,眼刀剜著他的身體,趙嘉已經聽說秦兵攻城事跡,也知道自己父親留給自己的是何等爛攤子,頓時心生絕望「」
他這個太子乃是嫡出子,可卻不如趙遷得寵,最後連王位也莫名其妙被其得去,這個代王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他既享受不到趙偃給予的寵信與愛護可最後亡國之君這樣一頂帽子與苦果竟然由他來承受趙嘉心中不堪忍受已極,不過勉強支撐,此時見到趙兵們怨恨的眼神,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就算今日逃得性命恐怕趙兵也再容不下自己失了勢力與兵馬,在這亂世之中活著便如浮萍一般,更何況他心中有預感,嬴政也不會饒了自己!
趙嘉這一刻眼中浮現出死氣來嬴政駕乘的車輦在行宮前的階梯之前退下來,嬴政高大的身影跳下馬車,站在了漢白玉製成的台階之上,瞇著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座已經屬於自己的宮殿,走了幾步,站了上去,下頭士兵似潮水般跪恭敬跪了下去,不止是秦兵,還有趙兵也嘩啦跪於一側,諾大的廣場跪滿了人,密密麻麻,趙兵們等候著嬴政發落
「君無戲言,此刻不願降秦之人便立於一旁,若願回邯鄲隨李牧麾下,便立於原地不動!有抓捕趙宗族人者,若是趙人可賜軍功一級!」嬴政微笑,那句回邯鄲打動了不少人的心,雖說仍有幾個猶豫著走向了一側,但幾乎百分之九十多的趙人卻立在了原地,擺明了他們的態度這些人臉上都帶著堅定之色,顯然並非一時意動而已,這樣的結果早在嬴政預料之中,他雖說之前話說得坦白,但李牧這個名字對趙兵也確實有吸引力,再加上又有故都的吸引,趙兵情願歸順也並非多難之事
「只是政有醜話先說前頭,諸位兒郎既入政秦,便乃大秦之人,往後若再提故都或是舊趙一說,便立懲不殆!若有不願者,可此時便走,秦國必不阻攔,但若大秦,再提舊事,便是明知故犯而罪加一重!」趙兵們經過趙偃的欺騙,此時對於口蜜腹劍極其怨恨,此時見嬴政坦然,心中好感更甚,只覺得為君者本該如此,一個個下定決心,嬴政這話說出口之後竟然沒人再走那頭趙宗等人被人捆了推了過來,嬴政意味深長看著這個記憶之中的少年,突然之間笑了起來
那時他不過只是進趙氏府中躲難的一個可恣意任人欺凌的人,豈料世事無常,風水輪流轉,趙宗一定沒想過,當年可任他欺辱與賜送的人,如今竟局面反調,成為可主宰他性命的人,這算不算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嬴政意味深長看了趙宗一眼,將趙國降兵等事情,交由蒙恬與魏轍處理,自己則是折身進了行宮之中趙嘉被人帶了下去,禹繚看嬴政冷凝的臉色,想了想,仍是提步跟了上去
趙高低眉斂目跟在嬴政身後,他當初乃是趙國王室遠宗,但祖上仍是趙王室,可惜先祖未能爭到這諸侯之位,否則也不至於落到如今地步這東陽,他作為趙王王室宗親,自然也曾來過,沒料到如今再來,竟然是以秦王侍人的身份!趙高眼中透出陰霾之色,低垂著頭,沒人能看到他臉上的神情,他心裡的陰戾便是肆無忌憚的流露出來,眼中戾氣逼人
「昔日是宗有眼無珠,盼大王饒宗一命,宗願為大王盡忠……」趙宗雖然知道今日之事恐怕自己不得善了,但他仍不甘心就此去死,因此一進殿門不消人踢打,便跪了下來求饒,昔日趙氏府中許多飛揚跋扈之人此時早被嚇得破了膽子,俱都跪地叩頭趙兵如此英勇,沒料到他們卻這樣無骨氣,禹繚只看了一眼,便將目光移開,趙宗卻是不管不顧,拚命叩頭
主殿之中位置早已有人重新收拾,嬴政坐回榻幾之上,身子低俯,手肘撐住下巴,抵到大腿之上,神態危險而又帶著一分肆意與殘忍,眉目俊郎,與昔日趙姬有幾分相似,不過那眼中戾氣卻讓趙宗一瞧便險些嚇得魂飛魄散,身體顫抖之下竟然不敢再去看他眼神,不由自主的低下頭來
「若放你一命,婠娘九泉之下,如何得以心安?」嬴政微微笑了起來,眼神似寒冰,笑意使得五官登時鮮活過來,俊美而又危險
「婠娘是何人?」趙宗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嘴裡念叨了一聲,他是真害怕,可眼神也不是作偽他是當真記不得婠娘這樣一個人了嬴政看了他半晌突然之間肆意大笑了起來,他記著婠娘之仇如此多年,在趙宗這樣的人心中卻早不記得當初隨手踢死的一個婦人這樣的一個人,他若是不死婠娘在地底又怎麼會安心?他這心中又如何得以平靜?早在重活一世之時嬴政便已經心中堅定這一世,縱然是委屈別人,也絕不委屈自己趙宗必死!
只是多少有些索然無味,沒料到最後報仇的感覺也就是這樣而已婠娘的樣貌其實在他心中也有些模糊了,他心中裝的事情太多,謀劃的事情太多,便丟掉了一些不太願意去記住的事情,唯一清楚記得的,便是她臨死前那張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臉,以及那雙清楚擔憂著他的眼神可惜了,她是第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呢,可惜不得善終,如今也好,他能為她報仇,可以為那個婦人做的事,也只有這樣一點了吧?嬴政懶得再看趙宗這張臉,這樣一個人,已經不配再讓他說起報仇二字
「如今士兵初進東陽,事務繁忙,將這些人直接與屍體埋就了罷!」禹繚明明知道他之前提起趙氏人時咬牙切齒,該是恨極,可此時竟然這樣輕易就將趙宗放過,亦不說折磨他們一通,只是直接活埋已是極為輕鬆的死法,不由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心裡卻對嬴政這樣冷靜未能做出什麼出格之事感到滿意此時趙兵初降,嬴政殺幾個昔日仇人無傷大雅,但他若行事太過偏激,恐怕激起趙兵心中逆反與抵抗,如此便是得不償失,見嬴政如今意志力強大,並未被情緒影響而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禹繚心中欣喜異常,連忙就桿一禮,示意士兵們將趙宗等人帶了下去
趙宗直嚇得亡魂喪魄,欲待再求情,卻見嬴政轉過身,有士兵直接脫著一干人等便出去,趙氏人的嚎叫漸漸消失在了殿內嬴政坐在榻幾之上,看著殿門處,那條蜿蜒而下的長長漢白玉階梯,直直的延伸至遠處,兩旁站著全身籠在黑色鎧甲之中的秦兵,提著長矛,神情嚴肅,殿內再無旁人,嬴政原本冷然的神情突然之間一動動,繼而轉頭看向了趙高趙高眉頭一跳,小心掩住眼內的怨毒,就算沒人讓他抬起頭來,他的表情也開始變得恭敬,嬴政卻是冷眼看他,突然之間就笑了起來:
「如今趙國即滅,子高乃趙國王室,不知對此有何看法?」
他這樣突然開口,趙高原本就不是蠢人,腦中只略微一轉,頓時便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當下後背嚇出一身冷汗來,心裡如掀起了驚濤駭浪一般,又驚又怒趙國已滅,趙最後的城池東陽都已被秦兵佔領,嬴政卻突然之間開口饒趙兵十萬,如此舉動,趙高開始時還心中竊喜,此時回過神來,竟才明白過來嬴政此舉,並非給趙王室留下後路,而此舉無異於催命符一般,可笑他竟不自知,還沾沾自喜
嬴政對降兵十萬赦而不殺,趙高本以為自己身為趙國王室,若憑他本事,遠勝趙偃良多,到時再行鼓動趙兵為他所用,以報當年被嬴政閹割之仇許多人並不知他真實身世,趙高祖上乃是當年被趙成與李兌等人殺害的武靈王之嫡子趙章之後,趙章原是趙太子,只可惜其母早死,武靈王最後寵孟姚,世人稱其吳娃,有後爹便有後娘,最後廢長立幼,以致原本屬於趙章的王位,最後傳於趙何手上
趙章不服,最後起兵叛亂卻被人殺死趙章死後,被稱逆賊,趙高先祖原是公子章血脈,並非非嫡出惹人注目,後公子章起亂,又躲在對公子章忠心耿耿的王室之中,才逃過這一大劫,但至此之後惠文王囚父使武靈王餓死又殺兄長王位穩定,趙高祖上便再也不敢稱自己乃公子章之後趙高自小便知自己身份有異,明明有滿腹才華,卻不敢肆意應用,明明自己祖上乃是嫡出居長,最後武靈王好美色而廢長立幼,趙高一向感歎世道對自己不公,若是當年公子章為王,如今他何必藏頭露尾?趙國又何致於傳給趙惠文王后人,以致昏庸無能,將這河山拱手讓人?
此趟秦國出兵東陽,而嬴政將他帶在身邊,趙高便感歎自已機會來了他手中實在掌握不少嬴政密事,到時若給他機會,收復趙國等人,自立為王,一雪多年恥辱,正好可報當年嬴政害他一生之仇趙高自小苦學勤厲,滿腹才華,誰料最後不過急功近利,與趙姬一晌貪歡,最後竟落到這樣的地步,他心中不恨是不可能的!趙高一面感歎著機會來臨,一面卻越發沉得住氣,誰料今日秦軍剛進東陽,趙高心中正是欣喜雀躍之時,嬴政這話,卻如兜頭一盆涼水朝他潑了下來,使他心頓時冷成一片
「大王此言,奴不甚明白」趙高臉色大變,強忍著心中的慌亂,死死咬住舌尖,腳掌抵在地下,覺得一股寒氣直從腳底升起,猶如寒冬臘月被人兜頭一盆涼水潑了過來,使他原本還有些火熱的鮮血頓時冷了下來嬴政聽出他話語中的異樣,臉上不由露出譏諷之色,這趙高也算是一個能人,當年經過那場大禍之後,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平日跟在自己身邊恭敬服侍,也算難得了這樣一個狠角色,對他自己狠,一旦他有了反抗的力氣,他對別人則會更狠!嬴政也是這樣的人,自然知道趙高心中想法,只是他早存了要趙高死的心,便對此只當故作不知,只是對他的行為冷眼旁觀,越瞧,心中想殺趙高的念頭便越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