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的廉頗態度不如之前的親和,不過眼光卻是柔了下來,再無之前凌厲之意,不過他話語間的親疏卻是一聽即瞭然李牧已經知道自己今日過來不過是白跑一趟,不過見燈光下廉頗目光黯然,恐怕已對趙國形勢多有瞭解,廉頗雖然愚忠,但這種可昭日月之忠誠之心,卻是令人敬佩,他年紀雖老邁,但那一刻李牧卻是覺得他比天底下最是偉岸的男兒還要英勇而高大,只是多年後再想起這一刻時,想起廉頗今日說過的話,李牧卻是替他不值,更加堅定了對秦王嬴政忠貞的心
一片忠心是好事,可惜卻是錯托君王趙偃那樣的人,根本不配值得擁有這般美玉似心的良將李牧再也沒有多說,從廉頗營帳中告辭出來,恐怕廉頗也知道他性格,不知他是看在何份上,但他卻並未再追究此事,也沒有去問李牧如何混得入軍中,也沒有再試著教人捉拿他,也許只是對二人當年同朝為臣雖然不敢親近,卻又惺惺相惜的一絲最後友情而已
李信站在高台之上,夜風刮得他衣衫不住輕揚,他目光卻是只盯著安邑城門處,秦清倚在帳口望了他一眼,想到剛剛他所說的話,此時心中還難以平靜下來
不遠處城門口高台之上一個身影從上頭凌空躍了下來,李信面色一整,精神振奮,沖身邊人低喝道:「將軍歸來了,速速迎接!」他所說的迎接,便有斷後之意,眾人也都明白,迅速抽了腰後長劍朝人影處圍了過來李牧面色黯然見到李信前來接應之時,只是衝他擺了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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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一邊疾步朝自己營帳處行走,一邊卻失落道:「此趟失敗了!廉頗只說,善始者不必善終!」這話的,卻是表明他一開始跟著先趙惠王之時雖然多受寵信看重,但一開始過得好的人,受君王寵幸的,並非最後一定要得到善終,也就是拒絕了李牧之意
眾人不由黯然若是此事能皆大歡喜自然人人歡快,廉頗為人行事雖然過於剛硬,但其人品性卻是上乘,如今他既放棄,眾人都知道趙王品性只寵幸奸臣郭開,而郭開因不過當年廉頗性情耿直仗義,曾於言語間得罪過他一回,記至如今,有他在,廉頗結局自然可想而知
李牧心中也是不好受「某不如他,只可惜,所托非人」他歎了口氣,也不再糾結於此事眾人都瞧得出來他心情並不好,不過人人都與他心中想法差不多,李信卻是振作了一下精神,一邊急速前行,一邊在李牧耳邊回道:「將軍那清夫人今日助末將等人出城,便說有事相求,願賜金五百,只求她秦家能借將軍名號一用!」
今日發生的這些事李牧剛剛歸來還不得而知,這會兒聽李信一說,頓時腳步一頓:「當真如此?」李信便點了點頭,許多忠於李牧的,聽到此話便紛紛進言:「將軍,當年邯鄲城破,如今受毀嚴重,若有此五百金相助,不過是借將軍虛名,可這五百金卻正好可派上大用超不若便允了吧!」
李牧並未答應,反倒是邁開了腳步,只是步伐卻是緩慢了下來,半晌之後眾人以為他不會回答」」之時,他才搖了搖頭:「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大王待某不爆亦是處處寵幸,李牧如今降秦,已是對不住當年惠王大恩,如今又何德何能,再做出這等背主之事?此事不可再提,若有誰再提,必定軍法處置!」他說到後來之時,語氣鏗鏘有力,帶著果斷與堅毅,眾人愣了一下,隨即沉默了下來,那說話之人也面露羞愧之色,沒有開口李牧語氣緩和下來,只是面容仍顯嚴厲:「諸位一心為某,但卻不可讓某做如此一個不中不義,卑鄙無恥的小人,此等行徑,某不屑為之,廉頗將軍深明大義,念念不忘先趙王恩情,某縱然不如他,但如今大王隆恩,又多番庇護,某在一事無成之時,賜邯鄲為某封地,此等大恩,不思圖報類如六畜,若是還存私心,豈非豬狗不如?諸位若是一心為某,某若行差踏錯之時還望諸位提醒,切不可再進此言!」
一番話,說得許多人心中羞愧,那說話的人險些跪了下來:「末將有罪,險些令將軍名聲受污,末將一念之差,還望將軍責罰!」
「待回去之後,再行請罪便是!」李牧也沒有姑息,點頭應了下來一行人一路無語回到營中,秦清早已候在外頭,見到李牧之時,便行了一禮:「小婦人夫家姓秦,乃稱秦清,見過君候」她此時已經知道李牧身份,自然不敢再像之前一樣結交,李牧擺了擺手,實在是沒有與女人談事情的先例,再加上他剛見過廉頗,心情不佳,這會兒更是沒有心思與秦清囉嗦,直接開口問道:「不知清夫人夫家乃是何地之人?」」秦王贏政
第四十二章
不相為謀」「妾身夫家原是巴郡之人,娘家乃巴氏,如今秦家亦是處巴郡,乃是秦王治下」巴郡原是巴子國,只是後來巴國為秦所滅,成為秦國統治之下一縣郡,原巴國人幾乎都以巴為姓秦清此時沒有了之前與李牧相見時的交談手腕,反倒是變得有些拘束,李牧年近五十,只是因常年行武軍中,鬚髮並未變白,看起來不過如四十之數,穿著一身軍衣比他之前深衣瞧著更是男兒之氣十足,如今坐在帳中首位,雙手交疊於案幾之上,秦清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垂下頭來
「某與不與你多言,只是問你,大王如今正值用人之際,秦家能提供的物資與金數夫人可能做主?」李牧一開口說的並非是讓秦清為自己所用,反倒有為她引薦嬴政的意思,頓時令秦清與那曾老叔相互看了一眼,二人都有些驚喜與激動:「若如此,妾身必定不忘將軍大恩,原五百金不變,願贈將軍!」
李牧聽到此話,不置可否,只是有些疲憊:「既如此,此事便改日再議」雖然他沒有決定下來,但卻沒有再驅逐眾人,秦清也喜出望外,知道他這話是有送客之意,頓時忍著心中欣喜,柔順的桿一禮,帶著家僕便退了出去
剩餘李信等人將李牧團團圍了,眾人心情都極沉重,廉頗的態度已經表明,雖然眾人都在心裡為他不值,但不可否認的,廉頗這樣的心胸與忠誠卻是令人感動,相較之下,李牧叛離趙國,雖然當初是在蒙驁大軍壓境,以及後來又有秦王為他報仇殺嫪毐,再加上趙王不賢,李牧是一怒」秦王贏政」之下而做出叛離趙國的行徑,雖說當時是逼於無奈,不過後來嬴政安撫,李牧也心甘情願留下來的,他至今也覺得侍明主比跟在悼襄王身邊能一展自己一生抱負,雖說李牧到如今也不覺得後悔,甚至隱隱慶幸,不過到底今日跟廉頗見了一超心境多少受到了影響,這會兒有些鬱鬱不快,雖說人生快意行事才不為難自己,但廉頗這樣品性高潔,在世人看來是愚忠的,往後流傳後世卻會成就一番堅貞不屈忠誠的佳話
只是到底李牧心中替廉頗感歎,廉頗如今已經是九十高壽,在古代來說已經可算得上耋耋之年,除去禹繚等人那樣身懷內力修煉武術的,極少有廉頗這般並不專注於武功,卻能活到這樣年紀的大將存在,可惜最後跟著悼襄王,後又有嬴政推波助瀾,不得善終
他感歎了一陣,但到底出來已經約摸快一個月了,始終還得回去給嬴政回復,以便秦國可以早做準備,在廉頗反應過來之前如今兩人已經分屬不同陣營,縱然李牧心中有些不忍,不過主次好歹他卻分得清,因此第二日天不亮便令人撥營起程,秦清等人一路借口同歸秦國,緊緊跟在他們身後,一行人日夜兼程,回到咸陽時也不過只用了半個月功夫
章台宮裡,嬴政接見了興致還有些低落的李牧,君臣分別這樣久,光是看李牧神情,嬴政已經知道說服廉頗一事恐怕是不成了,李牧一開口,果然也是如他所料,一下子就跪了下去請罪道:「臣惶恐,此趟前去說服廉頗而不成,使大王無故等候,心中實在愧疚難當!」」」相較廉頗,嬴政自然是更看重李牧,廉頗年紀大,作戰經驗豐富,而這也是他同樣不好招攬的一個理由,畢竟人年紀大了,一般性情就會越發固執,輕易不可能讓人說動,他的信念已經是深入了骨子裡,李牧這趟前去不被他說服反倒能回來,嬴政心中已經對李牧很是滿意了,又哪裡可能真怪罪他不過李牧自已心中卻有心結在,嬴政知道若是今日自己不安撫他一番,恐怕從此李牧為他所用要大打折扣一想到這兒,嬴政先是頓了頓,拈起李牧回來時便呈上來的羊皮卷帛,微微笑了笑:「君候不必在意!廉頗與君候不同,乃是真真正正在趙國多年,與君候相較,感情亦是不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