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定主意,嬴政看了黃盈一眼,那丫頭倒也乖覺,不用他吩咐,十分自然的將一些藥包行禮等物收了起來提在手中。原本她在家也是嬌慣異常,但習慣倒是一種可怕的東西,才不過跟嬴政在一起兩日,被他使喚慣了,這會兒竟然提著東西也沒覺得有任何的不妥。
嬴政看了她一眼,捂著胸口站起身來,一手握了短劍在手裡,那劍穗因他的動作蕩了兩下,劍鞘處用藏青色麻繩繫著的玉珮撞在了他的手上。嬴政目光微微一縮,敏銳的察覺到這玉珮的不同之處,不過看了看旁邊的黃盈,卻是強忍住了想再次摩挲這玉珮的心思,反倒是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自個兒率先下了走在了前頭。
「政哥哥,咱們現在是要去秦宮嗎?」黃盈這小娘子先是偷偷瞧了他一眼,接著不動聲色的換了稱呼,見嬴政沒有反對的樣子,嘴角不由彎了彎,小跑了幾步,連忙追上了他身邊,一邊又開口問。只是想到他要回秦王宮時,又不由覺得心情有些複雜,因此笑容剛剛揚起,又僵在了唇邊上。
嬴政輕嗯了一聲,沒有多說話,黃盈咬了咬嘴唇,頓住腳步,表情鬱悶的看他,見他沒有回頭看自己一眼,甚至沒有等自己的意思,又不由覺得委屈,只是腳又有意識的跟了上去,但小腦袋卻是垂了下來,顯得心情低落的樣子。
自一醒來之後就聽到這小丫頭不停的說話,這會兒突然間安靜了下來,嬴政倒是覺得有些訝異,只是這會兒他滿心放在那劍尾穿著的玉珮身上,因此也沒有搭理黃盈,反倒是加快了些腳步,一邊心裡捉摸著自己要怎麼進宮,再不濟也要聯繫上一個可靠的人替自己捎信。但他初回秦國不過一年的時間,就算他身份貴重,可是認識的人還是有限,唯一算得上是同盟又有權勢的,不過是陽泉君羋辰而已,可是陽泉君為人喜好奢侈華麗,自己如今這身份,恐怕不易能見著他,除此之外,勉強算得上有共同利益,不希望他死了而成嶠上位的,估計呂不韋也勉強算得上一個了。
只是嬴政來到古代後對呂不韋感覺有些複雜,此人極有才華又有本事且眼光狠辣,隨著如今贏楚的漸漸發達,呂不韋在秦國的權勢開始漸漸膨脹,如今已經隱隱有與楚系一黨分庭抗禮的趨勢,而他為人又極為霸道專橫,以前雖說偶爾會進宮教導嬴政各派學術,不過卻也讓嬴政對他瞭解更深,此人權力**極重,又有眼光,要是自己此時有求於他,難保他日呂不韋會借此事件要挾自己,而此時朝野派系中,除了楚系與呂氏之外,另有夏姬與贏傒等勢力,不過夏姬是剛剛展露頭角,根基不深,更何況夏姬的態度極為明確,是支持成嶠,能收買刺客對自己不利,嬴政是不可能會找到夏姬門下去,嬴傒也不能,因此唯一借助的,就是呂不韋與陽泉君了。
嬴政越想,眉頭鎖得越緊,旁邊黃盈安靜了一陣,看他沉悶不說話的樣子,心裡不由失望,不過想到認識他幾日以來,他都是這麼一副性格,又覺得這樣的少年她頭一回遇到,黃盈既是覺得不甘嬴政的冷漠,又是想到他嚴重之極的傷多少會同情,因此嬴政不說話,她倒是自個兒給他想了無數的理由,到後來,就是她自己說著,看嬴政不回答,也笑容滿面。
「政哥哥,盈兒跟你說,我父親……」小丫頭說得最多的就是她父親的事件,顯然是對她嘴裡所說的父親極為崇拜,嬴政一路走來聽她不停念叨著,就是沒見著她嘴裡所說的父親,腦海裡也大概可以想像出此人形象來,其實這小娘子相處了兩日倒也發現並不像難相處,性格也十分單純,不像是嬴政一開始所想的,是與邛胥有勾結的人,她嘴裡的父親聽起來像是跟邛胥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般,正直又剛強,怎麼看也不像是一下九流的刺客而已。
兩人正一路行走間,倒是遇著了好幾隊盤查的兵士,盤查十分森嚴,估計因為這原因,街道上人倒是極少,只是嬴政來到古代好幾年時光,出門的次數可以用十根手指數出來,因此也不知道這情況正常與否,反倒是黃盈那小丫頭,一副吃驚異常的樣子,嘴裡還不停的說著話,突然之間就停了下來,有些納悶:「這兩日人倒是越來越少了,也不知道我爹他怎麼樣了,會不會著急了。」說到這兒,小娘子眼睛裡已經含了淚珠在打轉,精緻明朗的小臉上也露出憂愁之色。
嬴政看她這模樣,再想到自己受傷以來昏睡兩日都由她照顧著自己,倒是難得臉色緩和了些,衝她點了點頭:「放心,我說話算數,待我一回去,必定讓人送你與父相見,絕不食言!」
「盈兒自然是相信政哥哥的!」黃盈一聽他這話,連忙擦掉了眼淚,衝他露出一個笑容來。
正在此時,街道轉角盡頭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與車輪子滾動的『咕咕』聲,跑得急了,間或還夾雜著小童的尖叫與成人的吆喝,嬴政臉色一凝,拉著黃盈就往角落裡轉,卻見一輛赤色高頭的大馬拉著一輛車子飛快的朝這邊衝了過來!來勢洶洶的樣子,嬴政一看就知道這馬估計是受了什麼刺激,剎不住腳了,為首一個三十來歲的青衣漢子,臉上止不住的張遑之色,使勁拉住馬的韁繩,嘴裡不停的發出:「吁吁!」的響聲。
可惜此舉顯然是沒用,那馬跟瘋了般,嘴唇裂開,鼻孔裡打著粗氣,露出一排森森牙齒,神態癲狂,後脖子處的赤色長毛隨著它足蹄高揚的動作被飛吹得飄了起來,四處亂撞,幸虧那趕車人死死拉住繩索,它才沒往一旁的牆壁撞了過去!不過顯然那趕車人只是能拉得住一時而已,撞上牆壁是遲早的事情,那趕車人臉孔漲得青紫,嬴政眼尖的看到那繩索間還染了點點殷紅之色,顯然雙手受了傷,這馬神態又如此暴躁,這趕車人顯然氣力不及他,不過是在拖時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