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政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已經充滿血絲,趙宗原本譏諷的笑臉,正好對上他的眼神,冷不妨笑了一跳,回過神來時,心臟還在彭彭劇烈跳動著,當下惱羞成怒,面對贏政這樣的眼神,他理智盡失,就要朝贏政衝了過來,誰知一個人卻伸了手臂在他面前,冷淡道:
「子宗可是不要亂了分寸!」
一句冷冷淡淡的話叫趙宗當下醒悟過來,看了看滿臉冷色的林卿一眼,他像是一盆涼水突然間迎頭潑了下來般,回過神來,尷尬的笑了笑,不過後背卻是被冷汗浸濕了,緊緊握了握手掌,卻是不敢再回頭去看贏政的臉龐了。
同樣不敢看贏政的,還有趙姬,她這會兒自然也聽到了婠娘的死訊,那一刻時,她想到這幾年婠娘的照顧以及不離不棄,心裡也有些感動的,但這個時候她卻是不敢去惹趙宗,她無意間看到贏政那陰沉的模樣,嚇了一大跳,當下倒是有些怨恨婠娘對自己兒子的影響力十分巨大,明明是自己親生的兒子,不親自己,卻是為了一個賤人露出這般德性,幸虧是死了,要是還活著,往後趙政心裡還能有她麼?這麼念頭隱隱升起時,趙姬心裡生出一股爽快來,但到底是不敢去看贏政的臉,只能低垂著頭,努力將臉埋著。
贏政環視了廳內一眼,努力將在場眾人的面孔記在心上,尤其是深深看了趙宗一眼,趙宗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嚇得心跳險些都停了下來,惱羞成怒之下,原本想像以往般毆打他,不過眼前卻杵著一個趙氏林卿,他再是不甘,也只能將心裡的各種恨意藏在了心裡頭。
死了一個在眾人眼裡微不足道的婠娘,也沒能將贏政給留下來,贏政被林卿帶上了一輛馬車,裡頭留了兩個盯著他的人,林卿就深深看了他一眼,自個兒退了下去。
贏政面容淡淡的坐在馬車裡頭,任由馬車左搖右晃的將他身體擺來搖去,手掌一直緊握著,婠娘,婠娘。一想到這個名字,他原本已經冷硬如鐵的心裡,就湧出一股暖流來,眼睛也濕濕的,這一陣溫暖過後,原本就已經陰寒的心,又像是被一層堅冰包圍住般,表情變得更加陰冷!
林卿的府上在離趙府不遠處的地方,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林卿的家裡頭就到了,贏政這還是進趙府之後,第一回出來,幾年時光過去了,也許長平之戰帶來的傷痛已經過去,街上並不如他多年前看到的那樣死寂,反倒隱隱多了些生機,人來人往的,看到街上出現的馬車時,眾人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情景,贏政陰著一張臉,任由那兩個留在馬車裡看他的壯漢把他拖下馬車,前頭林卿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的道:
「丑了,拖下去好好收拾打扮一番。」
兩個漢子答應了一聲,回頭看了贏政一眼,等林卿進了府門之後,才嘻皮笑臉的拖著贏政往府裡走去,原本這兩人還有心懷不詭,想要趁機捏他兩把的,不過贏政目光陰寒,令人看了之後就毛骨悚然,這兩人也不知道是嚇著了,還是怕林卿知道了與他們算賬,只是嘴裡不乾不淨的說著話,倒沒真做什麼。
林卿府上有他一座專門的院子,還有一棟專門是來養他喜歡的少年的,喜歡男子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過名聲也不怎麼好聽就是了,雖然貴族之間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不過那沒地位沒臉面的,總是賣身的少年,贏政被這兩人送來時,就一把推進了一個院子裡頭,外頭一下子就鎖上了門。
贏政冷冷的看了這地方一眼,總想著要逃走的事兒,他可不想真正被一個男人給怎麼了,還沒轉兩圈,他倒是突然聽到隔壁房間裡有發出咦呀唔的聲音,他眉頭皺了皺,試著往左邊迴廊轉去,果然見到不遠處有一道木門,他推開房門,藉著裡頭昏暗的陽光,看到一個東西還在角落裡不停的掙扎著,嘴裡發出悶哼聲。
「是誰?」
「唔!」那東西又掙扎了兩下,贏政看著那東西倒像是個人形的模樣,忍不住往懷裡掏了掏,倒是真給他掏出一個火折子來,他之前一直在廚房做事兒,住的院子裡又時常只有他一個人,這火折子他通常都是隨身帶著的,幸虧之前還沒被人搜了去,贏政看那東西只是咦呀唔的,冷靜的吹燃了火折子,卻看到角落裡原本是一張床,那上頭五花大綁的扔著一個還在不停蠕動的人,穿著一身赤紅色衣裳,烏黑的長髮掩著面,瞧不清楚長相,看起身形來,約摸**歲的年紀,雌雄莫辨,不過贏政心裡卻隱隱覺得以林卿的癖好及變態來說,此人恐怕是一個男孩兒。
果然,他走到床邊,毫不客氣的拂開那小兒面上的頭髮時,一個清秀俊美的小男孩兒就出現在他眼前,雖然長得好看,不過確實是個男孩子,那小孩兒眼裡含著淚,一張柔潤的嘴唇裡塞了一個巨在的布團,將他嘴巴撐得很大,這小孩兒咦唔了兩聲,看到贏政時,眼裡閃過一絲狂喜之色,又衝他挪了挪,哀求似的咦呀了兩聲。
「你是誰?」說心裡話政一邊說著,一邊漫不經心的將他嘴唇上頭塞著的布條取了下來,這小孩兒被綁得跟肉棕子似的,已經哭得臉都快花了,既然出現在這兒,估計也是跟他差不多,是被林卿當作男寵的吧。
「孤乃是燕國太子姬丹,被一個膽大妄為的狗賊抓到這兒來,要,要……」原本這小孩兒極是憤怒的,不過說到這兒時,估計也是不好意思,最後的話沒說下去,看了贏政一眼,連忙道:
「你是誰,快快救我出去,孤必定重重有賞!」
贏政心裡驚了一下,倒真沒想到這個小孩兒竟然是燕國的太子,燕國的太子本姓姬,是被燕王送來趙國當人質的,沒想到這林卿色膽包天,竟然將他也給捆了來,難怪將他捆得這麼嚴實,又將人嘴也堵上了,估計一來是怕這小兒張揚,喊出他的身份來,趙家要惹大禍,贏政心裡也猜到這趙林卿就算是有點小身份,不過應該也不會太高,燕國送到趙國來做質子的是太子,要真出了什麼事兒,兩國之間恐怕還得扯上一些糾紛,私底下他要怎麼做都可以,不過前提是要沒人知道,這位姬丹如果自個兒不吼出來的話,吃了虧,估計一個堂堂太子被人暴了菊花,他也沒臉面會吼出來,這個悶虧他是吃定了。
可如果他提前就喊叫出來,那林卿就是膽大包天,其罪當誅了,所以才將他捆成這副模樣,也有不讓他吼叫的意思。
贏政心裡一瞬間閃過許多念頭,看到這太子丹時,心裡倒是想出一條脫身之計,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他如今經歷過這麼多事情,心早已經冷硬得如鋼鐵一般,這世道,不是他利用別人,就是別人將他利用至死,猶如趙宗,賣他時,可從未有過半點猶豫,兩人之間別提還有一些血緣關係!
一想到這兒,贏政心更冷硬了些,看著這個還了些警惕的小少年,突然間微微笑了笑:
「我是被林卿抓來的,你是燕國太子,怎麼也會在這個地方來了?」
聽到贏政也是被抓來的,姬丹當下狠狠鬆了一大口氣,心裡原本升起的警惕,倒因為兩人同病相憐,而稍稍褪去了幾分,不過他生在王室,也不可能完全就因為一面之緣而信任了贏政,更何況兩人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碰面,因此避而不答,只是抱著懷疑之態度道:「那是叫林卿?」見贏政點頭,他當下氣得直欲跳腳,偏偏整個人還被綁著,顯得十分狼狽的模樣,不過聲音卻沒小上半分:「這狗賊,將孤隨從打倒,把孤挾持來到此地。你呢?」他問這話時,顯然還有些不信任贏政,要不是看到贏政臉上的青紫,估計這會兒他還得更防備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