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坪風一腔熱淚,灑於地上,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田三眼中掠過一絲溫情,拍拍他的背,歎道:「孩子,苦了你了,做這樣為難的抉擇。」
陳小樂乾咳了一聲,挺身上前問道:「閣下就是田三?」
「你要找我,便直接來找,何苦為難我的徒弟?」田三望向陳小樂時,氣勢完全變了,目光凜冽猶如一把尖刀,幾乎刺穿了陳小樂的心臟。
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陳小樂暗暗的警惕,臉上微笑:「我這不是找不到麼,田三兄,剛才我說過的話,想必你也都聽見了。我的目標不是你,是花蛇。你只需把花蛇的下落告訴我,在下絕不敢傷你們師徒分毫,改日備上重禮,親自登門謝罪。」
田三皺著眉,沉聲喝問:「你與花蛇那賤人有何仇隙?為何勞師動眾非要找她的麻煩?」
陳小樂一聽,心想有門,田三喊花蛇賤人,肯定關係好不到哪裡去,慌忙說道:「花蛇那廝,把我兄弟心愛的女人給掠奪了去,我便是要找她要人。」
田三環視在場的人,目光鎖定了崔鈺身上,緩緩問道:「陰司崔判?」
崔鈺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聽說你喜歡青蛇?」
崔鈺老臉一紅,居然又要抵賴:「不是,我當她是好朋友,志同道合而已,我那個……」
「你毛啊你。」陳小樂瞪了他一眼,這貨怎麼關鍵時刻掉鏈子呢。
田三目光閃爍,看過去竟似有點惡毒:「有意思,哈哈,真有意思。」
崔鈺雙肩一震,急問道:「青蛇怎樣了?」
「她好得很,不知道有多愉快。」田三磔磔的笑道:「我奉勸你還是不要去尋她的好,你會失望的,崔判大人。」
崔鈺頓時就覺得這顆心拔涼拔涼的,呆若木雞一分鐘後,慘然問道:「她有男人了?」
「那倒沒有。」
崔鈺大大的動了一口氣,道:「那就好。田三我不怕老實告訴你,我就是戀上了青蛇,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歡她,幾百年來我的心都沒有變過。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救她出來,哪怕是把太沖界攪成一片屍山血海,我也在所不惜!」
陳小樂忍不住啪啪鼓起掌來,還是第一次見老崔這麼霸氣,激動啊。
田三卻彷彿聽見了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話,笑得連連咳嗽,到後來居然哇的吐出口血來。
崔鈺大怒:「有什麼可笑的。你個怪胎,怎會懂得我這純真的愛。」
「好,你有愛,你偉大。」田三笑得快要死了,哆哆嗦嗦的說:「我這就把花蛇的地址告訴你,你這就去找她,救你的真愛去。」
眾人都是一愣。本來以為少不得要大干一架的,沒想到田三居然神經了,直接就要把地址給他,會不會是個陷阱?
崔鈺冷哼一聲:「毒蠍子,你可別耍花樣。」
田三道:「你放心,我要是騙你,我就天打雷劈。我不但告訴你,我還要和你一起去,親自看看這個熱鬧。臨死前能碰到這麼有趣的事,值了,真值了,哈哈!」
「他媽的有病。」崔鈺看著田三一陣不爽,切切的罵了一句。
田三的目光在幾個葫蘆娃身上轉來轉去,突然說:「這就是七彩葫蘆生出來的娃吧。好,好,我田三一世惡貫滿盈,作孽多端。上天降下的災星能在我死前出現,再好不過。死在你們手上,上承天意,總比老子悶死在病榻上強。很好,很好,等殺了花蛇,你們幾個娃娃就一起把我也殺了。」
陳小樂一開始見他認出了葫蘆娃,就想召喚他們進七彩望月樓,免得被傷害到。
可田三後邊的話越說越離譜,這是要求死啊、
連喬坪風也大吃一驚:「師尊,你這是為何?」
田三臉上露出愉悅之色:「人生一世,誰能不死,妖也沒什麼不同。上天早為我安排好了歸宿,我本以為等不到了。原來一切冥冥中早有注定,不論怎麼繞,終究要繞回到天意之中。坪風,我死之後,你不可復仇。陳小樂這人雖然有點神經,好歹也是中發白轉世,將來必是叱吒風雲的梟雄。你便跟著他混吧,南征北討,或許有升仙之日也說不定。「
喬坪風咬牙切齒的說:「誰敢動師尊,姓喬的便和他兌命。反正我也不準備活了,拚死一個算一個。」
田三歎道:「坪風啊。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做事不要僅憑意氣。為師死得其所,並沒有半點遺憾。你可知我前半生造了多少殺孽,毀了多少家庭,糟蹋了多少好女子?人也罷妖也罷仙也罷,終有一日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這麼一死,其實是便宜了我,省得我日日夜夜為自己的罪孽痛苦欲絕。」
「師尊,人誰無過?」
「坪風,你記得,作任何惡事之前,先想想自己會不會後悔。殺一個人只需要一秒鐘的時間,卻往往要用一生去懺悔。刀,不是那麼容易揮出去的。因為你的刀獵殺的是一條生命,和你一模一樣會愛會恨的生命。」田三神色漸漸肅然,環視在場所有的人,語氣低沉:「你們最好都聽我一句勸,在出手之前先在心中問一問自己,這個人是否一定得死?哪怕有片刻的猶豫,也不要輕易殺戮。所有的生命盡皆平等,沒有高低貴賤。如非必要,何苦傷人性命?」
聽著一個掀起過無數腥風血雨的蠍子精大談止殺,本來是件很滑稽的事。就像聽著一頭豬在給你講肥胖的弊端,勸你減肥一樣。
但陳小樂等人卻都是心中一聳。
這些日子沉浸在殺戮之中,連血液都變得瘋狂。他已經管不住自己握刀的手,也控制不住那顆殺戮的心。他的夥伴們也同樣如此。
田三的話像是一盆冷水一樣澆在了他們頭上,也澆在了他們心裡。
陳小樂是個很叼很囂張的人,他不喜歡在別人面前反省自己,這種事就像打飛機一樣,一定要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