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天默然,既然大先生如是說,那他便自然如是聽。
對他在這一代人來說,大先生是一個傳說,又或者說,大先生是一個傳奇。他用了足足四百年的時間修行到了元化巔峰的境界,而當他處於巔峰,真正有能力接觸到某些事情的時候,他才發現大先生之名已經屹立於這個領域的巔峰數百年,也許在他出生的那一年,大先生之名就已經站在了最頂端。
大先生的真實名字極少有人知道,大先生之名到底出自哪裡也很難考證,譚天只知道幾乎所有人都會稱呼對方為大先生。當第一次知道有大先生存在的時候,他曾經問過執法堂中的某位長老,大先生之名到底從何而來?那名長老沉默良久,而後說道,何謂先生?可為師者為先生。然,先生二字不足以描其質,故加一大字,便為大先生。
到底是誰第一個稱呼對方為大先生已經沒了什麼意義,之所以說他是一個傳說並非因為大先生是無敵堂的大師兄,恰恰相反,是因為沒有人知道大先生為什麼能成為無敵堂的大師兄,並且從進入無敵堂開始,數百年時間始終都是大師兄。無敵堂的規矩很多人都知道,所以不管是二師兄還是三師兄,亦或者小師弟,早晚有一天都會站在大師兄的面前,與對方爭奪大師兄的這個位置。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無敵堂中的二師兄就成為了無敵堂的終點,一旦破境就會離開無敵堂,因為從來沒有哪位二師兄會對大師兄出手,既然如此也就沒有人能夠知道大師兄的戰力。而今,很多當初的二師兄早就已逾過了那條最困難的坎,走上了領悟法則的道路,可是他們這個大師兄卻依然守在無敵堂的最高處,繼續當著無敵堂的大師兄。
雖然沒有人知道大先生的戰力,但是每個人都知道他的境界肯定是法戒,不然就沒有繼續留在無敵堂的資格,哪怕他是大先生也不能違背老師的意思。有人猜測說也許大先生只是品行高端,受人尊重,所以他的那些師弟師妹哪怕離開無敵堂也不會去挑戰他,不然的話以他的天賦何以數百年都破不了境?
有人猜測,有人疑惑,所以,自然就有人去試了。
據說那是三百多年前,一個元化境的強者在大先生出行之時對他出手了,不過那一戰終究沒有打起來。那名強者不知為什麼忽然退走,並且直接閉了死關。而大先生從始至終依然沒有出手。
那名強者閉關足足一百五十餘年才終於出關,一舉破入缺犯境界。至此才有人想起當年的那一戰,有人問他說他那天突然退走是不是因為感悟到了突破契機?他沉默良久,而後搖頭歎道「他看我一眼,我便死了。」
譚天以前沒有見過大先生,但是看著對方身上那破舊的棉襖以及手中的那卷古書,他就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大先生,傳說中的大先生,沒有任何理由,非常肯定。也許就算哪一天對方終於將那件穿了數百年的棉襖脫下,他也依然能夠知曉對方的身份,沒有理由,沒有道理,但是有些人就是可以讓事情變得如此沒有理由,如此沒有道理。
當真正面對傳說中的人物時,譚天忽然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克制心中的那股戰意,哪怕對方是傳說中的大先生,他依然想要與對方戰上一場,哪怕清楚的自己並無勝利的希望,可是他依然想知道自己與對方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數百年來大先生從未出手,譚天雖知自己絕非大先生之敵,但也不願錯過如此良機,今日一別不知何年方才能再見大先生,所以,可否請大先生賜教?」猶豫片刻之後,譚天突然退後一步,朝著書生鞠了一躬,行大禮說道。
「你也要和我打架?」書生一愣,而後為難的說道「可是我不喜歡打架,而且我也不會打架。要不然你去找我二師弟?他喜歡打架。」
「可否請大先生賜教?」譚天再鞠一躬,懇切道。無敵堂中的人雖然各個擁有無敵之名但是也不過是同階無敵,既然大先生是大師兄,那二師兄自然只能是心動境的強者,而身為執法堂的大統領,擁有元化巔峰的修為的他又豈會去與心動境的存在交手?哪怕對方是無敵堂中的人,那樣的戰鬥依然毫無意義,所以他的眼中只有大先生。
「我真的不會打架。」大先生皺了皺眉,道「你要是真想打的話我去幫你把二師弟叫來如何?」
「請大先生賜教。」譚天的心中其實也很疑惑,世人皆知大先生從不說謊,那為什麼他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說自己不會打架?如果他真的不會戰鬥,那又如何保持無敵?也正因為疑惑,所以他再拜,再請戰。
「我要回去了,不好意思」書生忽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後轉身就要離去,轉身的同時,書生的目光突然朝著天空之中看了一眼。
就在書生轉身的那個剎那,一直躬著的譚天忽然直起腰來,他的右手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單薄的鐵劍。
而在下一個瞬間,這柄單薄的鐵劍忽然懸空,大放光明!
於光明之中,鐵劍儼然已經成為了一道金劍,強大的庚金劍氣從這柄單薄的鐵劍之上溢出,狂暴的劍意瞬間席捲了整方世界,方圓近百里的範圍頓時成為了一個劍的國度,其中充斥著無窮無盡的劍芒,這些劍芒將蒼穹之中灑落下來的陽光折射成了七彩的顏色,又彷彿在這個劍的國度之中鑲嵌上了無盡的瑪瑙珠寶。
這是劍的國度,劍的世界,也是譚天此生所施展出來的最強一劍。
這一招被他命名為劍之領域,其中蘊藏了他在清虛觀苦修數百年而領悟的所有劍意,劍之領域的最高奧義就是只需我心念一動,天地萬物皆為神劍,只要身處劍之領域之內,無論是天地元氣還是飛花落葉,哪怕你的人都會成為我無堅不摧的劍!這是一個領域,而領域是開啟缺犯境大門的鑰匙。
當劍之領域無視空間的距離瞬間籠罩近百里範圍之時,便是連譚天自己的內心深處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迷醉的歎息。就連他自己都因為這一劍而動容,因為這是他此生的最強一劍。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或許很久,也或許只是一個剎那。迷濛的劍之國度緩緩消散,陽光終於可以筆直的傾瀉下來,灑在了劍痕密佈的大地之上。
譚天緩緩低頭,看向了眼前的無盡劍痕。那柄單薄而普通的鐵劍不知何時回到了他的右手之中,而他的眼前已經失去了那名書生的蹤跡。
譚天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道極嘲諷的笑容,在出手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絕非大先生的對手,也從未有此奢望,他今日出手只是想看一看傳說中的大先生將如何以元化之境破掉自己可以借之邁入缺犯之境的劍之領域,然而,大先生依然沒有出手。
「不出手也能無敵,果然如此。」譚天的唇角流出一道極為黯淡的血水,臉上嘲諷的神色愈加濃烈,而他所嘲諷的自然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