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籐沒想到尹若會來找她。
綠籐加在咖啡裡的那些植物粉末,一般都是冒用香草或者肉桂的名義,客人們喝得很歡喜,所以一般不疑有他。她上回幫著蘭溪用咖啡的辦法讓尹若說出了她跟金鐘當年的那些過結,所以綠籐一見尹若單獨來找她,心裡也是緊張的。
尹若這個女人不簡單,她是早就看出來過的。
尹若耐心地一直坐到綠籐打烊。綠籐實在沒有辦法推脫了這才坐下來。
之後的一個小時,尹若對著綠籐聲淚俱下,給綠籐講了她與蘭溪從小一路走來的姐妹情誼。尹若甚至將自己的家庭景況也都告訴了綠籐,她望著綠籐淚落如雨,「……這些年多虧有蘭溪。我小時候發過誓,想過等長大了,如果我有了很多很多錢,那我一定會好好地報答蘭溪。枳」
「可是卻沒想到,我們姐妹卻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那也都怪你吧。」綠籐也是搖頭唏噓。
「是,都怪我。」尹若點頭承認,「甚至就連蘭溪現在遇見的困境,實則罪魁禍首依舊是我。是我貪圖留在小天身邊,所以我不想讓小天回到蘭溪身邊去,我就騙了蘭溪,讓她誤以為是小天跟我在一起,甚至生了孩子……這造成了他們後來的分離,蘭溪嫁給了月五叔。湯」
蘭溪的事情,綠籐雖然好奇地向祝炎打聽過許多回,可是祝炎是個嘴嚴的人,不肯向綠籐透露過多。這樣聽尹若講出來,綠籐都不由得跟著唏噓萬端。
尹若望著綠籐。她雖然是自己經營咖啡店,可是還帶著少女一般的天真。
尹若說,「我兒子生來身子一直不大好,小病三天兩頭地不斷,去了很多間醫院看過,卻也都沒有給出確切的原因。後來我媽給找了個大仙兒,大仙看了孩子,說孩子都是被我這個當媽的給累得……」
尹若說著,眼淚掉下來,「大仙兒當時沒將話直說,是給我留著面子,我明白她是想說,都是我這個當媽的作孽太多,所以才會都報應在我兒子的身上。我心硬嘴也硬,不願意承認我錯了,可是我畢竟是個當媽媽的人,我怎麼忍心眼睜睜看著我兒子替我遭罪?」
尹若說著攥住綠籐的手,「綠籐,我想補償給蘭溪和小天。可是我還想給自己保留一點自尊,我不想叫他們知道;綠籐你幫我想想辦法,能不能我們既讓他們重新在一起,又能不讓他們知道的?」
綠籐驚訝望尹若,「你怎麼會來求我?好像我們並沒有這麼熟吧?」
尹若含淚一笑,「綠籐你說的這是客氣話——就算不看在蘭溪的面上,也請你看在火神的面上。我跟火神與小天是一樣自小相識的,我跟火神的情誼不比跟小天的淺——我當年就知道,火神私下裡助養了孤兒院的一個小女孩兒。」
綠籐便是一顫。
祝炎是個體貼的人
「綠籐你知道麼,他送給你的許多小禮物,實則都是我幫他去買的。他那時候是個大男孩兒,還不懂得小女孩兒會喜歡什麼樣的禮物,於是每個月要給你寄錢寄禮物的時候,一定會叫上我一起去……」
綠籐聽著,眼中隱隱閃現了水光。
祝炎是個嘴嚴的人,他不會向人輕易透露自己朋友的私隱,同時這麼多年來也極少讓外人知道她的事情。她知道祝炎是為了保護她,不想讓外人知道她是個被遺棄的孩子,從小在孤兒院長大。
所以這件事既然祝炎告訴過尹若,那就真的是證明祝炎沒有將尹若當做外人過。她曾經發過誓,只要是祝炎喜歡的人,她一定也會喜歡;只要是祝炎想要她去做的事,赴湯蹈火她也一定會去做。
再抬眼看尹若那張精緻的臉,綠籐又想起自己小時候收到的那些精緻美麗的禮物。有穿著層層打褶的宮廷長裙的芭比娃娃,有筆觸勾勒細緻的木頭項鏈……那些東西也曾經為綠籐在孤兒院的年少時光留下了無與倫比的美麗記憶。
她當年還曾好奇過,祝炎那樣的男孩子,怎麼會懂得買那些綴滿了蕾絲和花邊的娃娃送給她?很難想像,那樣的男孩子如果抱著那樣的娃娃從街上走過的話,一定會引人側目吧?此時聽見尹若這樣說,她便也找到了所有的答案了。
「……綠籐,你幫幫我,好不好?」尹若握緊綠籐,聲淚俱下,「火神是唯一知道我與蘭溪、小天過往的人,現在能幫我的也只有他了。眼睜睜看著我們三個漸行漸遠,火神也夾在中間一直為難,我知道如果他得知我有改悔之心,如果他有能力來改變這一切的話,他一定會很開心,很欣慰。」
「綠籐你是火神這樣親近的人,我求你就也等於是求他。綠籐你一定會看在火神的面子上,幫我這一次的,是不是?綠籐,如果這一次你也不能幫我,那我只好去找火神了……這世上,只有他肯幫我,只有他了。」
綠籐聽見自己費力地喘息著。
其實尹若之名,她早就聽過了。祝炎雖然從來不向外介紹她,但是她也曾經好奇地自己跑到月火工作室去,趁著祝炎不在的時候,冒充普通的顧客,只是想看看祝炎工作的地方,結識祝炎一同工作的夥伴。
每年總有一半的時間,祝炎不在辦公室裡。祝炎是著名的造型師,每年巴黎、意大利、米蘭的服裝大秀,他總是被邀請去工作;還有全球四大電影節,他也總被明星們拉去隨隊化妝……那些時間的空隙,就成了綠籐跑到月火工作室來探險的機會。
她就是在那些時間裡聽見尹若的名字的。
這個世上,沒有員工不八卦老闆的,月火的員工並不知曉綠籐與祝炎的關係,於是即便當著她說祝炎的八卦,也並不避諱。於是綠籐聽說了祝炎為了一個名叫尹若的女人,而不惜公開與月明樓吵架。
那些員工還向過去追溯八卦,說當年祝炎是跟月明樓一起認識的尹若,兩個男生幾乎是同時動情了。可是尹若卻只跟月明樓在一起,火神為了成全兄弟而忍下了自己的感情;結果後來尹若嫁給了龐家樹,而月明樓實際上是喜歡另外一個女生——這樣說起來,祝炎少年的初戀,竟然是被晃點了。
綠籐知道祝炎跟月明樓的兄弟情誼,可是祝炎竟然真的肯為了幫尹若在月火工作室兼職而跟月明樓吵起來——足見,尹若在祝炎心中有多重要。綠籐就越發難過起來。當年她發誓過的,只要是祝炎喜歡的人,她也會喜歡——綠籐垂下頭去,望著尹若握著她的手,沉重卻堅定地點了頭,「好吧……我會幫你。」.
接到尹若邀約電話的時候,蘭溪正坐在月慕白的書房裡。月慕白一臉蒼白,盯著手中的幾頁紙,「蘭溪,你這是什麼意思?」
蘭溪緊張地吸了口氣,「月老師,這是我已經簽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雖然我不會逼您,可是我還是要讓您知道,我去意已決。」
跟月明樓確定了彼此的心,想要一起來保衛月家的榮光,那麼就算是再難啟口,她還是要將離婚的事情進行下去。唯一能避免月家聲望將來受到損傷的辦法,就是要盡快離婚。
月慕白捏著那幾頁紙,指節泛白,半晌不說話。
蘭溪看著電話裡尹若又發過來的一遍短信,歎了口氣起身,「月老師您先看,等您什麼時候決定好了,就請簽字。我現在還有點事,先出去了。」
尹若坐在綠籐咖啡裡,從窗子看見蘭溪來,她便開心地笑了。
她知道蘭溪對她已經存了防備,所以她一定要在綠籐咖啡跟蘭溪見面,一定要讓綠籐來幫她,那杜蘭溪才不會設防——畢竟杜蘭溪八成已經認定了,綠籐是她那邊的人;而且綠籐還幫杜蘭溪整過她啊。
尹若瞧著蘭溪的身影,回眸朝綠籐嫣然一笑。綠籐也盯著蘭溪的身影走進來,有些侷促地握緊了托盤。
蘭溪有些疲憊地坐下來,盯著尹若,「你找我,究竟什麼事?」
尹若垂下頭來,「蘭溪,你笑我吧。我竟然又回去找龐家樹——可是可悲的是,龐家樹這一回明白地告訴我說,他跟我再回不去了。」
「什麼,你又回去找龐家樹?」蘭溪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地驚訝了下。
「你是不是想說我傻狗不知臭?」尹若苦笑,「我彷彿這一輩子都改不了這個習慣,總是想找一個男人,讓他來保護我,給我想要的生活——從前是想著小天,如今又想著龐家樹。可是他們倆,卻都不要我了。」
蘭溪閉上眼睛,「尹若,你不能永遠這麼著。」
「是,蘭溪,你說得對。我忽然那一刻就醒悟過來,我不能再這樣活了——因為我已經有了兒子,我不能再過菟絲子一樣的日子。我得靠我自己,只有這樣一旦男人不可靠,我才能有能力繼續養活我的兒子。」
「所以蘭溪,我決定要走了。我想帶孩子出國去,到歐洲,遠離中國,遠離H國,到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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