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目送孫倩雯乘坐的出租車從視野裡消失,匯入這個城市無邊無垠的洪流裡去。舒榒駑襻其實公司就像是高速公路的服務站,從人生這條路上經過的她們,偶然在這裡相遇;然後就很快地各自又走回自己的路,可能這樣一別就是永遠的不再見面——就像,從沒遇見過。
蘭溪上樓,胃裡很不舒服。就像吃過了的東西不消化,一直有細細密密的氣泡升起來,頂著她的胃壁,鼓鼓的,叫她很不好受。
進了辦公室,大家都轉頭望她,卻沒有一個出聲打聽一下孫倩雯走的好不好。蘭溪歎了口氣坐回座位上,倒是陳璐從隔斷伸過頭來,眼睛亮晶晶,「蘭溪姐,你的手機一直在響。」
蘭溪方才下去得急,都忘了帶手機。蘭溪趕緊拿著手機到走廊去接電話。是蜘蛛打來的,說尹若到了她辦公室之後一直在哭,蜘蛛怎麼都問不出來,蜘蛛這才打電話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蘭溪握著電話有些怔忡妃。
其實理由是現成的,只需告訴蜘蛛尹若在家裡遭遇到了什麼,就足以來解釋尹若此時的哭泣——可是蘭溪卻又說不出口。
尹若是為了龐家樹那個混蛋而傷心欲絕,可是尹若今早上分明也已經恢復了平靜;尹若此時到了蜘蛛的辦公室還在痛哭的原因——怕更多是因為她。
她跟月明樓立在街邊,她被他懷裡,下巴抵在他肩膀上——這個世上的男女擁抱雖然不一定都指向愛情,可是那一刻她卻無法再遮掩窈。
「蜘蛛,我公司這邊剛發生人事變動,還有很多事情……就拜託你幫我勸勸她。有些事,等我忙過了這陣子,再去跟你解釋。」到了最終,蘭溪只能這樣說。
蜘蛛在電話那邊靜默了一陣子,忽然跟蘭溪說,「尹若跟我說,讓我幫她打聽離婚的程序。蘭溪你說,她該不會是要跟龐家樹離婚吧?」
「是麼?」蘭溪也訝了半天,才說得出話來,「那也挺好的,我早就勸她離開那個畜生。以前是她自己一直不敢,如果現在真的能鼓起勇氣來,那咱們一定得鼓勵她,幫著她。」
蜘蛛又沉默了一下,才又問,「蘭溪,如果尹若真的離婚,你也會一直幫她麼?」
蘭溪被問得一怔,卻不想被蜘蛛聽出來一般地馬上回應,「蜘蛛,當然了!我們是姐妹,我們不幫她,誰幫她?」
蘭溪掛斷電話回辦公室,心就更亂了。陳璐一看她回來,兩眼又亮晶晶地望過來,「蘭溪姐你可回來了!怎麼辦啊,總裁要我寫公司郊遊的策劃案,蘭溪姐你幫幫我啊!」
公司的郊遊活動,自然另有行政部等相關職能部門去負責,但是總裁辦總歸逃不了干係。誰讓公司萬事都以總裁馬首是瞻,於是行政部那邊的策劃安排必須等總裁辦這邊的初級意見出來的——總裁辦的初級意見,說白了就是總裁的意見。否則難道能總裁希望上山,而行政部卻獨獨安排了下海麼?
而按著總裁辦內部的分工,這些事情自然都要身為內勤的負責。從前這都是蘭溪的職責範圍,如今內勤的這部分工作交給陳璐了。卻沒想到陳璐剛上這幾天班,天上就掉下這麼巨大一個鴨梨來。
蘭溪心裡雖然亂,可還是仔細給陳璐講:「其實策劃案也不難。具體的安排,行政部那邊自然會有安排。他們需要的不過是咱們提前跟總裁問清楚了他的意思。陳璐你去跟總裁請示明白了,給行政部那邊傳達下去就行。」
陳璐的眼睛就更亮,「蘭溪姐,你說我這麼著去請示總裁,他不會不高興吧?」
儘管陳璐已經進入月集團來工作,但是平日能單獨面見月明樓的機會反而不多,因此一聽可以有理由來單獨去敲月明樓辦公室的門,陳璐便歡快起來。
蘭溪明白這其中的緣由,也只能含笑點了下頭。
陳璐就興沖沖打內線電話給月明樓,嗓音出奇地甜美,「總裁您現在忙麼?關於公司郊遊的安排,我有事要當面跟您請示。」
電話隨即掛斷,陳璐興奮地向蘭溪比了個ok的手勢,就緋紅著臉頰跑向月明樓的辦公室去。
孟麗的目光就又清清涼涼地飄過來,似笑非笑地落在蘭溪面上。
稍後在衛生間遇上,孟麗從鏡子裡瞅著蘭溪,「孫倩雯走了,從這一點上來說,你跟我倒是難得找到一個共同點。我也早看著她不順眼,沒想到你動手比我還快。」
「孟麗你什麼意思?」蘭溪心頭一跳,忙轉頭望孟麗。
孟麗聳肩,「別在我眼前裝了。早晨是你姐賀雲來找的月總,我進去給倒茶,當然看得清楚。你姐怎麼會好端端知道孫倩雯的把柄?還不是你私底下說給她的?」
「杜蘭溪,你真的挺厲害啊。自己不方便直接出手,就讓你姐來。轉頭人家孫倩雯走,你還裝好人給送出去。你難道不知道,你送孫倩雯出去的那會兒,總裁辦所有人都盯著你看麼?」
蘭溪的心一下子冷了下去。沒想到,竟然是賀雲……賀雲那晚莫名問她孫倩雯的事,沒想到賀雲竟然這樣快就出手了。
蘭溪忍不住去給賀雲打電話,賀雲接到電話一點都不驚訝,反倒在電話裡冷笑,「陳璐都進總裁辦工作了,她要的不過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如果再不加緊一點,豈不是要被她超過去了?原本她陳家的家世就是我比不了的,那我就得用自己的方式來取得月家家長的認可。」
「杜蘭溪,你以為想要成為月家的媳婦,是一件簡單到只需要愛情就夠了的事情麼?對於商人來說,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至於那些你儂我儂,不過只是生活的調劑品。對於商人來說,這世上不會有獨一無二的女人,更沒有不可取代的愛情——他要看見的,是他的妻子能帶給他的利益。」
「姐,你真市儈。」蘭溪閉了閉眼睛。
「哈!」賀雲不急不慢地反擊,「別忘了尹若現下在龐家的處境——她為什麼不受待見?就是因為她除了一副臉蛋兒之外,便再也不能帶給龐家任何的利益。這樣的媳婦兒,龐家怎麼還會放在心上?當年能讓尹若進門兒,能正正經經給了她一個名分,都是挺讓人驚訝的了。」
「——按說,以龐家樹的為人,當年追尹若不過是一時興起。追到手了,玩兒夠了,就該扔掉才是。我也好奇,尹若究竟有什麼魅力,真還能讓龐家樹最後能頂著他家裡的不認同,而硬將尹若給娶進門去。」
賀雲在電話裡冷笑,「杜蘭溪,不如你替我跟她打聽打聽,說不定我也能跟她學到兩手。」
「賀雲你夠了!」蘭溪終於按捺不住,在電話裡呵斥回去。
掛斷了電話,蘭溪煩躁地望向窗外的城市。城市的空氣裡彷彿永遠浮著一層微塵,茫茫地高樓大廈之間擴散,彷彿結成一層微不可見的細網,將城市中的所有都給網入網中。就連陽光都被細網遮得黯淡,變成一片迷茫的橙色,光熱雖然依舊在,卻變得那麼蒙昧不清。
那年也是這樣的一個午後吧,彷彿要下雨。蘭溪被賀雲叫出去,兩個小姑娘站在立交橋下,橋洞外頭就是轟然川流的車河。賀雲穿著白襯衫,桃紅的背帶裙,背帶上是掐著荷葉邊兒的,非常好看。她的長髮也在腦後高高吊起一個馬尾,馬尾上還繫著同樣桃紅色的綢子花——反觀蘭溪自己,短髮、邋遢的t恤和深藍色肥大的校服褲子。
「杜蘭溪,可不可以叫你媽別跟我爸結婚?」儘管外頭車水馬龍喧囂震耳,賀雲的嗓音還是清冽入耳。
蘭溪扭著手臂,「為什麼?」
那一瞬蘭溪以為她看錯了,那麼好看優秀的賀雲,那個一直在她面前露出高傲眼光的小姐姐,這一刻眼中忽然湧起淚光,「……因為,我希望我爸媽能復婚。我不要你媽媽,我只要我自己的媽媽。如果你媽跟我爸結婚了,那我媽就再也不能回來了。杜蘭溪,那是我的家,我的爸爸和媽媽,你們憑什麼來奪走屬於我的一切!」
面對賀雲的指責和請求,蘭溪只覺為難。她彎著腰用腳底碾著地面的石子,彷彿那些石子嶙峋的稜角硌著腳底板,反倒能讓她舒服些,「姐,其實我也不覺得你爸就比我爹好。可是也許我老媽卻覺得你爸更好;同樣,你爸可能也是覺著我老媽比你媽強……結婚的是他們兩個,我想還是讓他們兩個自己決定吧,咱們倆誰都改變不了。」
蘭溪知道自己也是存了一點點私心:至少能看見老媽平靜下來,至少能看見她能當個像樣的女人,至少能看見她白了也胖了——她自己的老媽,當然比賀雲的媽更重要。
賀雲的眼淚就流下來,一指馬路上喧囂的車來車往,「我真想把你推出去!」
蘭溪桀驁搖頭,「你做不到的。我比你有勁,說不定我反倒先把你推出去!」
賀雲絕望地一直流淚一直流淚,末了瞪著她說,「杜蘭溪,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後悔,會讓你為了你今天的話付出代價!我一定會搶走你最重要的東西,然後讓你也明白我現在的感受!」
「好。」那年桀驁的杜蘭溪高高向賀雲仰起短髮的頭,「我答應你。只要你能別為難我媽,那我將來就把我最珍貴的東西讓給你。你來搶,我會讓給你。」
小時候哪裡懂得未來會擁有什麼,於是便那麼輕易地許下諾言,那麼自以為義氣地點了頭:那時候以為,將來最珍貴的東西,也許不過是一件新衣裳,或者一種好吃的;就算放手,也不會太心痛。
可是現在她才明白,她錯了。
「蘭溪姐!」陳璐急急從背後趕來,「原來你在這兒啊,我找不見你,急死了!」
「怎麼了?」蘭溪收起心緒,轉頭面對陳璐,「跟總裁請示完了?」
陳璐聳肩,「總裁說,讓你進去跟他說。他說他跟我說不明白!」
蘭溪敲門進來,月明樓又是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凝著她的神色,看她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
「怎麼了,臉色這麼白?」
有麼?蘭溪下意識摸了自己面頰一下。今天連續出了這麼多事,虧她還以為自己有多堅強,原來臉上還是沒藏住。
「沒有啊。」她搖頭,只說公事,「總裁,對公司這次郊遊,您有什麼意見?陳璐剛上手這些工作,她很在乎的,總裁早點給明確意見,也好讓她放心。」
月明樓就一挑眉,「原來你是為了陳璐來的?」
蘭溪扭著手指,「我是為了工作來的。」
「嗤……」他就笑了,起身從桌子後頭繞過來,抱著手臂站在蘭溪面前,「這還差不多。我就知道你對我安排陳璐進總裁辦來還有氣呢。」
「我沒有。」蘭溪知道自己臉有點不爭氣地紅起來。
「是不是覺著,我把你給調離總裁辦,就是為了給陳璐騰地方?」他興趣彷彿更濃,彎了腰去看她面上的表情,不讓她低頭藏著。
「……就算是,也沒關係啊。作為月集團的員工,當然應該對總裁的命令無條件服從。」蘭溪盡量扭著身子,不讓他看清她的表情。
「傻樣。」他就笑起來,彎腰伸手去勾她鬢邊的髮絲。卷折了過來掃她的鬢邊,癢癢的,「生氣了這麼久,憋得不難受?你就不能主動來問我一句,為什麼要這麼幹?」
蘭溪躲著他操縱的髮絲,「……我,我憑什麼來問?再說,就算不問,我也理解總裁的苦衷。」
「哦?」月明樓索性提了把椅子在蘭溪面前,他坐下,這高度正好能看見蘭溪低垂著的臉,他還能不累,「你說我聽聽。」
蘭溪的臉就更是不爭氣地繼續紅,「不管怎麼樣,陳秘書長總是鵬城政界最不能得罪的人物。月集團的生意雖然遍及全球,但是註冊地與總部卻是鵬城,所以相關的政策層面都要受鵬城市政府的掣肘……反過來,只需將陳璐調進總裁辦來,就能得到陳秘書長的關照。」
月明樓聽得微微動容,伸手又去扯她的長髮。也不知是不是那天他自己承認了當年看見她長髮的模樣覺得好看了,從那之後他就總愛扯著她的髮絲,「那你,就不擔心我是對陳璐真的動心了?」
蘭溪的臉熱起來,「我也在總裁辦的,天天跟陳璐在一起,最是看得清她在公司裡的活動。總裁要是真的對她動心了,那怎麼會從來都不叫她進辦公室來?如果真的是想要交往的人,總裁一定會想辦法將她叫進來——」
「叫她進來幹什麼呀?」月明樓越發笑不可支。
蘭溪自覺失言,就更有點手足無措,「至,至少能,能獨處一下。」
月明樓徹底笑開,卻什麼都不說,只是將下巴頦抵在椅子背兒上瞅著蘭溪樂。
——所以他才一天八百回叫她進來,有時候也沒什麼事兒,就為了跟她鬥兩句嘴。
蘭溪的心都被他的目光給點著了一般,趕緊急吼吼地問,「總裁郊遊到底去哪兒啊!我,我手頭還有工作呢,您趕緊給個話兒啊!」
月明樓也配合地繃起了臉,「哎杜助理,麻煩你給我背背公司員工手冊第x款第x條。」
「昂?」話題怎麼又跳到這兒來了?蘭溪看月明樓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就也只好背,「……公司尊重員工的個人.權利,但是不鼓勵員工在公司內部的戀愛。如果有辦公室戀情,請一方員工自動請調去另外的部門……」
一方調去另外的部門,一方調去另外的部門——蘭溪就驚在那裡,盯著月明樓的眼睛。
他就又笑了,伸手又扯著蘭溪衣服上一個扣子玩兒。
蘭溪心內忽然心亂如麻,怎麼就覺著他那麼像上課坐不穩當板凳,找各種東西擺弄著做小動作的頑童啊?蘭溪向後一步,想將扣子從他指尖給扯回來,可是他竟然不撒手,好懸將扣子給扯掉嘍!
「總裁!」蘭溪就有點氣喘了。
「你懂了?」月明樓笑得欠揍,「你這個扣兒怎麼這麼好看啊。誒你別動彈,讓我好好看看。」
職業套裝的扣子都是最普通的黑扣子,就是為了不過於花哨而影響職場形象的,可是他還胡攪蠻纏說什麼扣子好看?!蘭溪都要悲憤了,「總裁,別鬧了。我得回去工作了。」
他也不說話,就扯著她的扣子,將她拉回他眼前來。蘭溪怕扣子被扯掉了,便也不敢再躲,只能順著那勁兒到他眼前來。
他個子那麼高,坐在椅子上,一仰頭正好碰到她的唇……
唇瓣相貼,有不可思議的酥麻沿著貼近的地方竄過。蘭溪下意識一喘,他的舌尖就趁機伸進來……他扯著她的衣扣,將她拉得更近,他另一隻手伸到她頸後去,壓著她的頭更貼近他。
蘭溪微有抗拒,他便惱了,伸出牙齒來咬嚙她的唇。趁著她呼痛,舌尖便纏住她的舌,哄著她與他交.纏。
扣子越發堅持不住,岌岌欲墜。他的手便自然向旁邊滑開去,托住她的乳……隨著舌尖的霸道纏繞,他的掌心也推送著她的乳,兩波狂野的力道帶來雙重搖曳節奏——蘭溪被他輕易推上陌生的潮頭,酥軟在他的力道下。
辦公桌上的電話忽然不識相地響起來。月明樓悶哼一聲,只能結束這個漫長的吻,扭頭去望那電話,恨得是咬牙切齒。
蘭溪這才清醒過來,驚慌地想要跳開,「總裁電話!」
「你去接。」月明樓面上潮紅未退,目光盯著蘭溪,依舊飢餓。
蘭溪喘息,只能走過去替總裁接電話。卻沒想到那邊竟然是月慕白,蘭溪有些緊張,「月,月老師,總總裁他……」
月明樓聽見了,便走過來,緊緊貼在蘭溪背後。灼熱的唇貪婪吻上她的頸側,大手按住她的抵抗,再肆意托住她的乳,用力推碾……
他的昂揚,更是囂張地緊緊貼著她的短裙。故意地,輕輕廝磨。
蘭溪要瘋了,真想回身就將電話筒敲在他的頭上!
他彷彿察覺她的用意,便在她耳邊低低地笑。再將舌尖舔進她耳廓裡去……
蘭溪只能顫抖著答,「月老師,稍後我會提醒總裁給您回電話。是的您先別過來,總裁正有重要的事在忙!」
蘭溪說完便將電話趕緊扣死,月明樓雙手從後頭托住她的乳,笑得將臉埋進她頸側。
「總裁!」蘭溪騰出手來用力推開月明樓,卻沒能將他推遠。他放開她一點,卻還是將她困在他的懷抱與桌面之間。
「總裁你好過分!」蘭溪只覺羞紅從身子最深處氾濫開來,一直湧上面頰,擋都擋不住。
月明樓著迷地盯著蘭溪這一刻的羞澀,「以後還有更過分的。杜蘭溪,如果想讓我別在辦公室裡對你這樣——那,就在辦公室外,跟我約會吧。」
蘭溪驚住。
他就又笑,笑得眉眼生色,伸過頭來又咬她耳垂,「我在辦公室外吃飽了,就不到辦公室裡纏著你了……」
心底轟然有潮頭拍岸而來,蘭溪用力推開他,「總裁,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又給了您誤導——我從來沒有說過要跟總裁正式交往。於是又何來約會之說?」
月明樓瞇緊了眼睛望著她,「行,不約會也行。這是你說的——不在辦公室外跟我約會,那我在辦公室裡再對你做什麼,那可就不怪我了。」
蘭溪輕輕閉了閉眼睛,「總裁,您有我姐和陳璐,難道還不夠麼?難道非要再出一個張夢佳,非要再讓一個女人倒戈向龐家樹,然後與你為敵麼?」
無論是賀雲,抑或是陳璐,倘若這兩個女人也跟張夢佳一樣,那麼對於月明樓和月集團的殺傷力都將是不可想像的。他到底,懂不懂啊?
「你怕了?」月明樓瞇起眼睛來望蘭溪。
蘭溪終究還是搖頭,「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又不是總裁您。」
「那就保護我。」他又纏過來,身子緊緊貼著她的,「我到哪裡都跟著我,我想要女人的時候你就第一個爬上來,我要是敢看別的女人你就跳過來咬我……搾乾我的身子,霸佔我的心。杜蘭溪,拿出你小太妹的野蠻來,繼續強抱我!」
「總總總,總裁!」蘭溪被嚇著了,瞪大了眼睛瞅著他。
月明樓就笑起來,「其實你已經開始做了,你瞞不過我——憑你的性子,竟然就忍了陳璐,能每天帶著她,一手一腳地教她進入狀態,而且真心實意對她好……你為的,都是我。」
「蘭溪姐,你怎麼去了這麼久啊!」
蘭溪回到辦公室,陳璐都等急了,湊過來急問,「總裁那麼難決定麼?」
蘭溪小心地按著自己那顆幾乎被扯斷了線的扣子,努力淡然點頭,「各部門報上來的建議也有不少,總裁總要綜合各部門同事的意見。畢竟公司的郊遊是全公司同事共同的福利,總裁也不好只憑自己的意見行事,所以衡量了許久。」
「到底定了哪兒了?」陳璐期待地問。
「總裁定的是東山水庫。」蘭溪飛快說完,就趕緊垂下頭去。
「東山水庫?」陳璐聽著有點驚訝,「也不是很有名的景點啊,為什麼要定那裡?」
「因為,那裡幹什麼都行啊。男同事可以釣魚、划船,女同事可以游泳;水庫周邊還有山,不喜歡水的同事可以去爬山。」
陳璐這才笑著點頭,「是這樣啊!總裁真了不起,找到這樣好的點子。」
蘭溪的腦海裡卻翻湧的都是月明樓在辦公室裡後來對她說的話,「就定東山水庫了,你現在就可以回去告訴陳璐,也省得你為難。」
「就這麼簡單一個決定,總裁之前何必不直接告訴了陳璐?」她紅著臉瞪他。
他就笑了,伸出手來弓著手指刮了她面頰一下,「……我就是想,讓你進來臉紅一下啊。看你之前臉色那麼白,我非得給染紅了不可。」
她奔向門口去,臨出門的剎那,他忽然再叫住她,「杜蘭溪,別擔心。」
她也不知道他說讓她別擔心什麼,可是奇異地,她出了他辦公室之後,那顆一直懸著的心,倒是真的落下來。此時看電腦屏幕倒映中的自己,面色果然不再蒼白。
月明樓忙完手頭的工作,走出月集團辦公大樓的時候,整棟大廈已經都安靜下來。保衛部的同事面上一如往日露出欽佩的神色來。外人都只以為月明樓吃著祖蔭才會成為月集團的總裁,卻沒人知道有多少個夜晚,他總是公司最後一個離開的人。
老范坐在車裡等著他。月明樓每次晚上加班,都囑咐老范可以先下班回家,他自己開車就行了;可是老范也固執,就非得等著他。月明樓明白,這是老范默默的愛護,是怕他晚上加班了之後太過疲憊,自己開車會不安全。
月明樓站在樓門前,等著老范開車過來,卻遲遲不見老范過來。月明樓就一皺眉,便主動迎著老范走過去。
一步步走過去,便一點點看清老范為難的面容。
月明樓皺眉,心說老范這是怎麼了?
答案在月明樓走到車邊的時候揭曉——車燈金黃的光暈裡,除了車中的老范外,車門外還立著一個人。那個人剪影娉婷,手還握著門把手,彷彿固執地不肯離開,寧肯老范起車將她拖倒在地。
老范看月明樓走過來,這才從副駕駛的車門出來,為難地向月明樓,「總裁,您看這……」
那抹娉婷的身影也朝月明樓轉過頭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在燈影下顯得那麼蒼白,卻也更顯得她雙眼漆黑地亮,「小天。」
月明樓停住腳步,長眉蹙起,「怎麼是你?這麼晚了,你不回家,站在我的車邊做什麼?」
「小天,對不起。」尹若立在燈影裡,更顯得身形單薄,「我知道你不願意見我,所以我就只能到這裡來等。」
「我記得我提醒過你,不要再叫我小天。」月明樓肩膀微繃。
「可是你就是我記憶裡的小天啊……」尹若的眼淚掉下來,「不管時光過去多少年,也不管你此時的身份變作了什麼,你都依舊還是我記憶裡的那個小天。」
月明樓輕輕閉了閉眼睛,彷彿掙扎,「你來找我,究竟有什麼事。說吧。」
尹若身子微微顫抖,就像秋風中即將凋零的落葉,「小天,我想離婚,我想跟龐家樹離婚!」
月明樓瞇起眼睛,「你跟你丈夫離婚,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要跑來告訴我?」
尹若鬆開車把手,搖搖晃晃向月明樓走過來。她窄窄的肩膀在燈影下,映在地面上那樣伶仃,只如一片紙人樣地單薄,「小天,我知道聽說我要跟他離婚,你心裡只覺解恨吧?」
「你想太多了。」月明樓眸色清冷,「你跟誰離婚,一如當日跟誰結婚——這都是你自己的事,與我有什麼相關?」
尹若的眼淚映著燈光,大顆大顆地落下來,「小天我知道你還恨我,聽你這樣說話,我就知道你還在恨著我——我也知道不該來找你。可是想跟龐家樹離婚,對我來說不會是一件簡單的事。我娘家幫不上我什麼,我的好姐妹蘭溪和蜘蛛也都是能力有限,小天,我只能來求你幫忙……」
「我知道我這樣做,真的很厚顏;可是這茫茫人海,當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一轉身去看,依舊只有小天一個你而已……小天我發誓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只求你幫我介紹一個律師;小天,如果你也再不管我,那我就真的只能去死了……」
月明樓無聲地望著她。
尹若哭得越發無法控制,雙腿一軟,面色蒼白的她跌坐在月明樓面前的的地面上,「小天你知道麼,龐家樹竟然將張夢佳帶回了我跟他的家……如果是別的女人也倒罷了,我這麼多年也都忍過來,可是他帶回家的竟然是你的前女友……」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是為了懲罰我,報復我——只因為七年前我不肯接受他,只因為七年前我喜歡的人,只是小天你……」
月明樓想起那個盛夏的午後,他跟祝炎還有幾個兄弟一起從網吧出來。他們幾個組成的戰隊,剛剛又將一個對手給滅隊,獲得了大量的獎品和裝備。在網上一轉手,那些獎品和裝備就為他們換回了不菲的人民幣。
幾個少年正是意氣風發,商量著待會兒到哪裡去好好慶祝一下。
他忽地就愣在原地,沒聽見兄弟們的話。
祝炎姓祝,名字又叫炎,便容易讓人想起火神祝融來,於是祝炎的諢號就叫「火神」。火神過來用肩膀頂了他一下,「怎麼了?」
「沒事。」他回神,繼續跟幾個兄弟說話。
火神卻沒被他騙過,目光掠過馬路對面去,落在一個少年身上。
那少年穿著貴族學校的名牌校服,正帶著幾個小弟,跟在一個女生的背後。嘻嘻哈哈地,不時有輕佻的話語聲飄過來。真是可惜了那身名師剪裁的校服,被那幾個小子穿得還不如20塊錢的地攤貨。
火神就一皺眉,壓低了聲音跟天鉤說,「龐家樹?」
龐氏跟月集團之間的競爭早已不是一日之寒,越是就連祝炎也都知道龐家樹。
天鉤咬著香煙,站在熾烈的陽光下,瞇起黑瞳就望著那個被龐家樹一直追逐的女生,「火神,內女生是哪個學校的,替我打聽打聽。」
火神便明白了天鉤的意圖,就是一皺眉,「小天你想做什麼?」
那女生身上的校服是明擺著的,再加上她的美貌,於是打聽起來一點都不難。天鉤派手下的幾個兄弟接連在她們學校門口蹲坑守候了好幾天,終於確定那龐家樹的確是在追那女生,天天放學都來。天鉤就笑了,跟火神說,「還別說,內女生長得是挺好看的。這女生要是被龐家樹那兔崽子給糟踐了,還真可惜了。你說咱們不如做件好事,把內鮮花從牛糞上拔下來唄?」
火神當時就皺眉,「小天你要弄清楚,你是想要那個女生,還是只是想借此贏了龐家樹!」
「都有,不行麼?」天鉤不想被火神將自己什麼都給看穿。
火神知道攔不住了,只能提醒他說,「別忘了,你恨的只是龐家樹,那女生是無辜的。如果她一旦成為你和龐家樹之間爭奪的砝碼,她難免會受到傷害。」
那一年祝炎的提醒還在耳邊迴響,月明樓輕輕閉了下眼睛再睜開。夜色靜靜飄蕩在眼前,尹若坐在他腳前的地面上顫抖著哭泣。月明樓聽見自己歎了口氣,他走上前向尹若伸出手去。
尹若驚喜地抬起頭來望向月明樓的眼睛,「小天?」
月明樓只簡潔答,「我會給你介紹一位律師。」
舊城區的平房區,小胡同像是又細又長的羊腸子,蜿蜒纏繞著,一直指向深幽分不清方向的深處。蘭溪七拐八繞也費了半天的事,才找見他爹最喜歡的火鍋店。
掀開門簾一進門,蘭溪就一怔。
小店裡就一桌客人,就是她爹。而他爹的對桌早坐了一個人,兩個人正在對飲。
瞧見蘭溪傻在那兒,杜鈺洲就招呼,「溪哥,今晚上怎麼直眉楞眼的?」
倒是那對坐的客人含笑起身,走過來自然握住了蘭溪的手,將她牽引向杜鈺洲去,「蘭溪,剛煮好你最愛的小餛飩。這時候吃,味道最好。」
蘭溪的舌頭又打結起來,「月月月老師,您您您怎麼來了?」
杜鈺洲聽見了就笑罵,「醜媳婦還得見公婆呢,更何況是慕白這樣的俊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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