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特一家的受災情況不算嚴重,說來也算走運。
十月底,扎特做了個夢,夢到狼神下凡,朝家里拉了幾坨金燦燦的狼糞,醒來之後扎特不顧家裡的阻止愣是將自家的牛羊賣了三分之一。還沒到過年,那時價錢雖然不算太高,可是他家牛羊剛賣完雪災突然降臨了,比起其他牧民的損失,扎特算是狠賺了一筆。由於賣掉了牛羊,家裡之前的乾糧草儲存豐厚,發生雪災後基本能自供,寒冷時凍死了幾隻牛羊,損失不算大。
見到溫婉的時候,扎特一家都很高興,連連說是受到了狼神的庇佑才逃過了此次的災難,否則經濟損失慘重。
「狼神」的事,扎特一家很是篤定,而且認為正是狼崽當初在床上撒了泡尿,才能得到狼神庇佑逃過此難。對於赤那是「狼神」的化身,他們深信不疑。
「碗,赤那是狼神的使者——狼王。」扎特給溫婉煮了一壺熱奶茶,見她一臉不信的模樣,他很激動的解釋道:「你別不信,赤那真的是狼王。我們草原上已經有上百年沒有出現過狼王了,上次出現狼王的時候,聽我爺爺正是草原遇上百年難得一遇的雪災,而今年是千年難得一遇的。」
「大叔,傳說畢竟是傳說,二十一世紀哪有鬼神,狼神狼王之類的是傳說而已。」
「碗,如果你跟狼王有緣,等你見到它的時候就會明白的。我前幾天看到它的時候,它正帶著一大群狼來偷吃藏肉,足足有二三十匹,從架勢來看肯定是狼群的首領,它要給同伴帶食物回去。」
溫婉笑了笑,端著熱乎乎的奶茶喝了起來。它是不是狼王之類的,她不在乎,只要它還好好的活著。
扎家一家對赤那的狼王身份深信不疑,得知溫婉來草原的目的,扎特大叔特意安排兒子帶著她到災情巡看。
在小扎特的帶領下,溫婉將拍到的受災情況第一時間發回來台裡。楊牧打了好幾個電話,他第一次在電話裡翻臉,朝她吼了幾句,溫婉連連道歉卻不同意立即返回。她不死心的堅持,想找找狼崽的蹤影,不過在楊牧的要求下她給了期限,如果半個月之內找不到狼崽,她會按時返回a市。
氣消之後,楊牧再次打來電話,叮囑她注意安全。
溫婉每天都會到受災情況的牧民家裡瞭解情況,再及時發送回台裡。凍死的牛羊因積雪阻塞交通問題無法拉出去賣,宰割之後只能放在藏食點,待雪災之後再處理。
將災區情況送出去之後,剩下的時間溫婉便潛伏在牧民區的藏食點,看能不能待到狼崽來偷藏肉。
她一連守了五六天,別說狼崽連狼毛都逮著一根。離回a市的時間越來越近,她無法再守肉待狼了,準備好抗風雪的裝備,往草原的山丘尋去,山那頭背風指不定能會有狼棲息。
草原上積雪很深,直接沒入膝蓋,全副武裝的她氣喘吁吁地行走在雪地,到山邊差不多已到了中午,沒找多久又只得原路返回。她得趕到天黑之前回到牧民區,否則野外危險重重,那些飢餓的狼能生生將人撕碎。
找尋了三四天,刺骨寒冷的天氣將溫婉的臉跟手腳都凍傷了,扎特一家看不過眼,都勸她不要再尋找了,說狼王有狼神庇佑,會安全逃過這次雪災的。
十八號,距離世界末日還有三天,鵝毛大雪非但沒有減緩,反而下得一天比一天大,牧區凍死牛羊的越來越多,各地救援的糧草運不進來,民眾救援隊跟牧民剛掃出來的路,沒一會又被積雪覆蓋了。
楊牧說得不錯,a市跟草原的天氣反差極大,除了凍傷之外她還感冒了,咳起來揪心揪肺的痛。台裡再三要求她回去,否則後果自負,再繼續下去只怕楊牧也保不住她了。
來草原已經半個月了,尋找狼崽的任務比遠比想像更渺茫,這段時間以前她幾乎將狼可能出現在的地方都找遍了,卻沒有任何消息。
喝了碗熱薑湯,溫婉忍住身體不適穿著羽絨服、戴圍巾、手套,再次出門了。如果這次再沒有消息,她只能回去了。雪災越來越嚴重,草原狼失去了蹤跡,在生死時刻它們似乎消失了,再也沒有過去藏肉區。如果狼還活著,在寒冬中想找到食物,只能往藏肉點偷食了,而如今沒來是否意味著……
拐著枴杖在雪地行走,寒風呼嘯而過,縱然圍著厚厚的圍巾,臉卻依舊如刀割般痛。她拂去帽子上的雪,往遠處的狼山找去。那是它出生的地方,或許能找到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狼山隔得很遠,溫婉的身體越來越難受,頭燙得相當厲害,連帶著意識都有些模糊。腳底在打顫,溫婉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脫去厚厚的手套,溫婉艱難的掏出手機。尼瑪,真是背死了,每次都沒信息,摔!!!
時間已是下午,而狼山隱約可見,身體吃不消的溫婉不甘心就此放棄,硬撐著僵硬的身體往前行。
積雪沒過膝蓋,猶如在沼澤地行走,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暗,進退兩難的溫婉坐在雪地上。她的體力耗盡了,沒有辦法返回去,如今強忍著到山上,吃點乾糧養足體力找找狼崽,再回去了。如果那個洞穴還在,她應該可以在那裡躲一旁再走。
坐在雪地上,溫婉吃力地拉開背包掏出保溫杯喝了兩隻溫水,休息一會站了起來。
誰知剛站起來,溫婉卻覺得兩眼一黑,手中的保溫杯掉在地上,身體一軟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覺……
睜開沉重的眼皮,入目之處皆是白雪茫茫,天雪由遠及近,落在鼻間、眼睛、嘴巴……
溫婉伸手拂去臉上的雪,吃力地坐了起來,茫然的打量著四周。
草原的那頭,突然出現一頭狼,一頭奔跑的野狼,它速度地奔向遠處……
溫婉震愕地望著遠去的狼,隱約看到它身上焦黑的顏色,她著急地追了過去,「赤那……赤那……」
狼越跑越快,沒一會便消失在草原的盡頭……
溫婉急了,扯命嗓子拚命喊,「寶寶……寶寶……是姐姐,是姐姐啊……」
「寶寶……」身體猛地掙扎,溫婉吃力的拼開眼睛,四週一片黑暗。
想不到,又是一場惡夢,她還以為真的見到狼崽了。
溫婉掙扎著坐了起來,誰知腦袋卻撞上了硬物,「啊……」
腦袋鑽心般疼,溫婉邊揉著腦袋邊探手去摸腦上方,原來是堅硬冰涼的泥壁。這是個矮短狹隘的山洞,她喘著氣重新躺了下來,伸手摸著四周。
奇怪,她什麼時候跑到山洞來了?
腦海一片空白,溫婉想了許久才記起似乎自己之前一直在雪地中行走,之後的記憶好像斷片了……
身體發燙,溫婉卻冷得瑟瑟發抖,手無間中摸到一根硬東西,在手中摸了好一會判斷出一根骨頭,似乎豬骨頭的那種。
「啊……」溫婉嚇了一跳。這是什麼地方?是人骨頭還是野獸的骨頭?
四週一片黑暗,一股淡淡的臭味縈繞在黑暗的洞中。她掙扎著往前爬,陸陸續續又摸到了些許骨頭,只是骨頭細了很多,再往前一點是堅硬的泥頭。黑暗中找不到方向,她只得縮著身體往另一頭摸去……
摸著摸著,她只覺得這個地方有些不對,似乎有些熟悉。
她是在狼山不遠的距離暈倒的,而醒來時是在山洞。是誰救了她?
「有人嗎?」喉嚨如烈火在燒,口乾舌燥的溫婉聲音沙啞。
「有……有人嗎?」溫婉越發的恐慌,趴在地上的她吃力地往前爬,猶如無頭蒼蠅般找不著方向。
不對,這個地方她曾經來過。年初她為了躲避狼群爬進這個洞穴,之後意外碰到了奄奄一息的狼崽。
沒錯,之前她摸到的肯定是狼骨頭,大骨頭是母狼的,細骨頭肯定是狼崽們的。
身上的背包沒了,沒有手電筒的她判斷不清方向。溫婉閉著眼睛,拚命想著洞內的狼屍位置,記得當時母狼的屍體是靠近洞口方向的,而現在她所處的位置應該是跟洞口相反的。
她轉著身體,忍著發燙的不舒適感,往洞口爬去……
爬過滿地的骨頭,溫婉費了半天勁終於找到了洞口。冷汗自額前滴落,她爬過狹隘的通道,爬了出洞口。
洞外一片黑暗,風雪呼嘯面而過,同樣是伸手不見五指。
洞口在斜坡上,爬出洞口的溫婉沒抓洞口的草,一頭載下去滾了下來,「啊……」
翻了多個跟頭,眼睛冒星星的溫婉倒在一處平坦的雪地上,啃了滿嘴的雪。喉嚨乾燥,溫婉顧不得寒冷,咬著嘴裡的雪止渴。
雪水融化流進喉嚨,涼得跟冰扎似的,心臟疼得呼吸不過來。
吃了幾口雪,溫婉躺在雪地上,對於自己何故會在狼穴裡醒來,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人類救了暈迷的她,為何不直接帶走而是塞狼穴裡?如果不是人類便是野獸,可那是絕不可能的!野獸缺衣少糧,見著暈迷的人類,只怕連骨頭都吞了,怎麼可能會救她?
遠處突然響起沙沙的聲音,溫婉嚇得一怔,耳朵當即豎了起來。天,該不會剛爬出狼穴,又碰到野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