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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活人也是可以將就的 文 / 墨傾長風

    落腳之處極為平坦,且並非是碎石爛泥,而是鋪得極為平整的青石地面,且看得出經過專業工匠的打磨,即使年月長久已經失去了應有的光亮,但依舊光滑如初。舒骺豞曶

    底下的面積十分空曠,兩邊牆壁亦是用同樣的青石壘成,修建得沒有一絲縫隙,整齊而平滑,除了每隔一段距離便擱有一個松枝火把之外,沒有任何裝飾與雕刻,無從查看線索。

    寧天歌試著將火折湊到火把上,稍作停留之後,那火把便燃了起來,上面所浸的桐油竟未乾透。

    寧天歌看著那燃燒的火把有些發怔,墨離已走過來將它拿在手中,「往前走走,看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有沒有出口。」

    她「嗯」了一聲,默默走在他身邊,兩人所處的甬道很長,走了片刻,她低聲說道:「你不覺得這裡很像一個地宮或者墓穴麼?」

    墨離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舉著火把朝四周看了看,道:「看樣子確實有些像,只不過,若是墓穴,那葬在此處的必定是大戶人家,且必定有極高的身份,否則不可能有如此規模的墓葬。」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漸漸握緊了雙手,這樣的地方,讓她想起一段極為黑暗的回憶。

    「快走吧,只要找到出口,我們就立刻出去。」她一刻都不想多待,加快了腳步。

    「好。」墨離有些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多問。

    一時沉默,兩人默默地在甬道內快步行走,然而甬道似乎長得沒有盡頭,在走了將近半個時辰之後,面對前方如無底洞一般的甬道,墨離率先停了下來,強行扯住一直低頭走路的寧天歌。

    「別走了,休息一下。」

    「嗯。」她憑他牽著靠牆坐下,依舊頭也不抬,一言不發。

    「天歌,你怎麼了?」墨離見她這般模樣,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雖然臉上還糊著那層黃泥,但明顯的,她的氣色並不好。

    「我沒事。」她閉起眼睛靠在他肩上,「只是有些累了。」

    「那就先睡會兒。」他笑了笑,將火把放在一邊,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些,那唇弧便露出幾分調笑來,「其實,我的懷抱更適合讓人睡覺,你要不要來?」

    本以為她定會一口拒絕,或者諷刺他幾句,又或者反過來戲弄他一回,未想她微微啟了眸,朝他胸前發了片刻的愣,竟慢慢依偎過來。

    墨離頓時全身戒備,只覺得從未有過的緊張。

    這女人,該不會是換著法子捉弄他吧?

    寧天歌卻將身子縮成一團,緊緊偎在他懷裡,無比乖巧柔順的模樣。

    他漸漸放鬆之餘卻覺得有些不對,她的身子竟然出奇的冷,似乎還有絲輕微的顫抖,眼睛緊緊閉起,長睫抖動著,似乎極為不安,還有這姿勢,就像一個孤苦無依的孩子。

    他眸底一沉,連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掌心傳來的溫度卻是正常,並未有發燒的跡象。

    伸展雙臂將她環住,將唇抵在她的額頭上,懷中的女子很輕,輕得幾乎感覺不到身體的重量,手掌下,隔著衣服甚至能感覺到她的肋骨,比起在京都時,她明顯瘦了很多。

    但是他從來都知道,這個瘦削的身體下面,藏著怎樣堅韌的一顆心,蘊藏著怎樣強大的意志,自他第一次見她至今,他從未看到她軟弱過。

    這一刻,她的這份軟弱,又是從何而來?

    耳邊似乎傳來一些輕微而異常的動靜,墨離抬眸淡淡一掃,眸光即刻冷凝。

    原本空蕩蕩的甬道不知何時佈滿了黑色的蟲子,高舉著兩隻黑色的螯鉗,耀武揚威地朝這邊爬了過來,密密麻麻一片。

    護住懷裡的女子,他拿起火把慢慢站起身來,寧天歌此時亦感覺到了異樣,驀然睜開眼睛。

    「是屍蟞!」她一眼就認出那些不知從哪裡湧出來的蟲子,這種蟲子她僅見過一次,而且只是極少的幾隻,但終生難忘。

    「據說屍蟞只食腐屍,莫非如今的屍蟞都變了食性,改吃活人了。」墨離一手環著她,慢慢後退,嘴裡還不忘開玩笑。

    「若是沒有腐屍可以吃,活人也是可以將就的。」寧天歌勉強扯了下嘴角,從牆上取下一個火把點亮。

    增強的火光讓那些屍蟞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跟了過來,只是放慢了些速度。

    「就是不知有沒有毒,若是沒有,倒是不必太過擔心,找到出口逃出去便是,大不了被咬上幾口。」

    「就算沒有毒,誰知道它們身上含不含什麼其他致命病菌。」寧天歌見他說得輕鬆,沒好氣地說道,「萬一還有什麼變異基因,咬上一口就夠嗆。」

    「什麼病菌?變異基因又是什麼?」墨離第一次聽到這些古怪的名稱,很是疑惑地看她。

    她默默地別過臉,冉忻塵都不明白的東西,跟他就更加解釋不清了。

    墨離儘管不解,再這方面終究不及冉忻塵的好學,見她不想詳說,也就作罷。

    十分有默契地,兩人每經過一處擱置火把的地方,就將火把取下來,那屍蟞越聚越多,且大有不畏火光衝上來之意,兩人著實捏了把汗。

    等到了手中大概有十個火把之時,他們不再遲疑,將所有火把都點燃,之後依次並排放在一起,將整個甬道橫向放了一排。

    這就等於形成了一道火牆,將他們與屍蟞隔了開來,那些屍蟞果然不敢再往前,在離他們極遠的地方紛紛揮舞著螯鉗,不甘又憤怒,卻又沒有衝過來的膽量。

    見它們如此有趣的樣子,寧天歌反倒輕笑一聲,心底的陰影淡去不少。

    「這邊被這些小東西堵住了去路,我們只能走另一邊了。」墨離見她笑顏輕展,亦舒緩了眉宇,牽起她的手。

    「好。」她微笑著轉身,然而在抬眸之際,全身一涼,唇上血色盡褪。

    墨離見她神色有異,抬頭看去,卻見猶如黑洞的前方,兩盞瑩綠瑩綠的燈光在黑暗中幽幽發光。

    那是……

    他剛要開口,便感覺到掌中的那隻手冷得不帶一絲溫度,好似寒冰。

    一低頭,見她臉上的笑容早已不見,貝齒緊咬著下唇,那唇色已讓她咬得發白。

    「天歌?」他憂心地輕輕搖了搖她的肩膀,「你不必害怕,一切有我。」

    寧天歌卻好似未聞,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一層淺淡的濁色,直直地盯著前方,像是瞬間失了魂魄。

    噩夢!

    就算生命在不斷重複,為何連這種糾纏她很多年才慢慢淡去的噩夢還要再次出現?

    如此真實,如此之近的距離,近到甚至能感覺到那種森涼的膻味和血腥之氣,讓她再一次走進這無法擺脫的夢魘。

    如此相似的場景,相似到她之前就想快速逃離,未想十多年前的那一幕要在今天重演,不同的,不過是場地的變換。

    那時,是一個封閉的墓室,如今,是一條長而寬的甬道。

    記憶瞬間回到了多年前,那個黑暗的墓室,那條將她吞食進腹幾乎要了她的命的巨蟒,那以蟒肉裹腹剛咽及喉嚨便抑制不住強烈的噁心而嘔吐出來,吐完之後還要強迫自己再次吞食下去的日子,以及沒日沒夜的等待與絕望……

    那是她人生中最為暗黑的一段記憶,是她過去苦痛的歲月裡最不堪回首的記憶,叫她如何有勇氣再次面對!

    她可以不畏任何人,可以不畏任何物,哪怕在面臨數以萬計的毒蟲之時,依舊能鎮定從容談笑自如,可是,眼前這個東西,不行。

    巨蟒無毒,殺人時不過是靠它自身的力量用身體將人活活絞死,或者直接吞食活人,這樣的對手,對於現在的她來說,要殺死它並不難,更不必擔心會被咬中毒,可她始終無法走出那個盤踞心頭多年的陰影。

    兩盞綠燈漸近,那巨大如斗的頭顱與黃褐色雜的蟒身漸漸顯露在光亮下,紅色的信子不時吞吐著,發出細細地嘶叫,寧天歌盯著那前端分岔的信子,已然僵木到無法挪動。

    「天歌,把你的匕首給我。」墨離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她木然轉頭看著他,似乎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把你的匕首給我。」墨離壓下心中焦慮,又輕輕地微笑著重複一遍。

    他已能大致理解她之前為何會那般模樣,可她以前到底經歷什麼,才會令如此堅韌的一個人脆弱得好似一碰就會碎的細瓷?

    寧天歌的目光又在他臉上停頓了片刻,直至從他憂急的眸子裡看到蒼白的自己,才慢慢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魂,她閉眼苦笑,虛弱地說道:「在我左邊靴子裡,麻煩你拿一下。」

    見她已無大礙,墨離舒了口氣,卻沒有貿然動作。

    巨蟒此時半抬著身子,兩眼緊盯著他們,已與他們二人成對峙之勢。

    他們不動,則它也不動,他們若是一動,只怕它動得更快。

    蟒蛇雖然巨大,身形笨拙,但在進攻獵物時,卻可躍起數尺,動作迅猛如閃電。

    「天歌,等我拔出匕首,你馬上退後,明白麼?」墨離用極低的聲音囑咐著。

    寧天歌目前的狀態,讓他十分不放心。

    「我明白。」她動了動嘴唇,打起精神,這個時候如果不能出手幫忙,至少不能成為他的累贅。

    墨離捏了捏她的手心,隨後慢慢放開,眸子沉沉地盯著對面的巨蟒。他必須找準一個時機率先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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