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離看著被拍紅的手背,靜默少頃,忽而笑問,「你覺得,在我床上的感覺怎樣?」
抱著毯子定定地看著那個男人半晌,寧天歌皮笑肉不笑的回答:「不錯啊,褥子夠軟,被子夠暖,軟枕夠香,紗幔夠意境,雲帳夠華美,只可惜……」
「只可惜什麼?」墨離俯身過來,伏在她身邊笑吟吟地問。舒骺豞曶
「只可惜,這床上的人差強人意了點。」她輕描淡寫地打量著他的身材,一臉的惋惜。
墨離的笑容便凝在了唇邊,眸子裡有什麼東西在緩緩流動。
寧天歌帶著絲挑釁的意味,眼睛在他身上掃上掃下,邊看邊搖頭,嘴裡嘖嘖有聲。
墨離的眸子驟然變得幽深,有一種危險的光芒透將而出,在她意識到哪裡出錯之時,他已一個挺身將她壓在身下,動作靈敏優美迅速,雙手擒住她的手腕,修長有力的腿更是將她雙腿緊緊抵住。
全身裹著毯子的寧天歌除了雙手露在外面,本就不能施展動作,此時再被他這一壓制,更無反抗之力。
她瞪著這個今日第二次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在他向來沉靜清澈的眸子裡,看到了一股看似平緩實則暗湧的潛流。
這一刻,她知道她錯了。
由於墨離斯文俊美的外表與無害的微笑,她總是忽略了他的危險性,也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挑戰他的底線,然而她卻忘了,再有修養的男人,在說到身體方面行不行這個問題時,也不能容忍被人鄙視,尤其是一個女人。
「怎麼個差強人意法,嗯?」他將她的雙手舉過頭頂抵在枕上,嘴唇若有似無地滑過她的臉,漸漸下滑至耳後,脖頸……
她控制著呼吸,盡量不讓他發現氣息的波動。
該死的,他竟然在找她的敏感點!
「怎麼不說了?」他的唇繼續在她的肌膚上遊走,「我還在等著你說給我聽呢。」
她自動屏蔽掉身上接收到的感觀感受,盯著床頂垂下來的紗幔,嗯,色澤素雅,繡工精細,紗質細膩,是件上乘之物。
墨離眸子一深,驀然張嘴含住她的耳珠,輕輕一咬。
「唔……」她倒吸口冷氣,加重了呼吸,他竟然給她來這一手!
「果然是這裡。」他抬起頭,眸子裡透出明璀的流光,微啟的雙唇間露出一線潔白的皓齒,忽然明快起來的笑意照亮了小小的空間。
她垂下眼簾,平復了氣息,這才抬起眸子,嗤了一聲,「這裡怎麼了,不過是耳垂而已,是人都會有感覺,殿下就這麼點本事?」
話一出口,她就幾乎想要咬自己舌頭。
她這是在逞什麼強,把那些識時務者為俊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什麼的都統統拋到腦後去了?
明媚的流光倏忽幽暗,他看著這個嘴硬不肯服軟的女人,低低地笑了笑,「有沒有本事,不如,試試。」
試試?
「我不是殿下的女人,這種事,試不了。」寧天歌動了動自己的雙手,「殿下若是想試,就快把我放開,才不會耽誤殿下的大事。」
「眼前就有一個,何必如此麻煩。」墨離低下頭,眸光落在那寬鬆的領口上。
那裡因為兩人的動作而向兩邊敞開,露出大片細膩如瓷的肌膚,不同於臉上刻意畫出來的蒼白,而是如羊脂白玉般泛著溫潤的光澤。
「殿下,非禮勿視這句話可聽說過?」
「聽說過。」他輕瞥著她,「那又如何?」
無視她殺人的目光,他的唇輕輕落在她胸前,輕柔得幾乎感覺不到,若春風拂柳,帶著一絲淡淡的涼。
她閉起眼睛不去看他,將所有意念都集中在下半身,只要他有一絲的放鬆,她便可以伺機反撲。
「打住!」當那雙點火的唇落在那道丘壑上時,她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不管是再往下還是往旁邊,那裡都是她的禁區,她可沒打算這個時候對他獻身。
墨離好似未聞,雙唇輾轉於她胸前,唇間微微用力,間或啜吮,再不是先前那般雪落無痕。
「墨離!」她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再敢繼續試試!」
唇齒微抬,他看著雪白上面被他吮出的那點紅艷,眸黑如墨,聲音低沉暗啞,「好。」
她握緊了雙拳。
毯子鬆開,他漸漸往下,衣襟在他經過之處緩緩敞開。
身上的力氣似乎在逐漸流失,熱氣從骨子裡滲了出來,身上的肌膚顯現出一種淡淡的桃紅,她本能地扭動了一下身體。
「別動。」他身子一僵,抬起頭來,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她微微心驚,在他的眸子裡,她分明看到了一絲,**。
她合起眼瞼,感覺到手腕上的禁錮似乎鬆開了些,身上的壓力也好像在慢慢撤去,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逸出唇角。
這個時候,算不算最好的時機?
腕部關節往內一旋,雙手如游魚般從他的手掌中滑了出來,順勢反手擒住他,同時雙腿猛地曲起往上一頂,趁他腹部吃痛之際,她勁腰一扭,迅速跪坐而起將他反壓在身上,將他雙手反剪至頭頂,用膝蓋頂住了他的小腹。
一連串動作乾淨利索,毫不拖泥帶水,一氣呵成。
寧天歌笑瞇瞇地從上方俯視著神情怔愣的墨離,道:「殿下,還要試麼?」
什麼叫色令智昏,什麼叫欲動則敗,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墨離緩緩抿起嘴唇,在她的鉗制下一動未動,只是神情莫名地望著她。
她揚起眉,「殿下是不甘於就這麼敗在我手下?」
說實話,他現在這個樣子她真有點不好消受,上半身不著片縷,平坦的胸腹就這麼直接地刺激著她的感觀,因為雙臂被她強行扭在頭上,那優美的頸項微微後仰,展現出一種完美的弧度,還有上面突起的喉結……
不能再看了!
她強迫自己把視線上移,落在他的臉上,然而那臉上的表情亦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似幽怨,似控訴……
噗,被他吃了那麼多的豆腐,她才應該幽怨控訴好不好?
墨離輕輕搖頭,眸光微垂,落在她的那只膝蓋上。
「被人壓迫的感覺不好受吧?」寧天歌的眼睛彎得猶如天上的弦月,膝蓋故意往下用了用力,想讓他也體會體會這種被人魚肉的感覺。
「唔……」墨離卻逸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眉頭也皺了起來。
「痛?」她有些懷疑,這點力道她不信他會承受不住。
墨離的表情很是古怪,似笑非笑,似惱非惱,只是痛苦地閉起眼睛。
「殿下,你可別以為這樣就能騙我放了你。」她緊了緊他的雙手,以防他如她那般反攻。
「我不是……」墨離輕啟雙眸,露出無奈的苦笑,「你壓住了我的……咳咳……」
他的,什麼?
寧天歌狐疑地看向下方,表情一怔,隨後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
——
近身搏擊,最終以兩人各退一步和平休戰。
寧天歌坐在外間等著墨離穿衣服,儘管她不是那種連男人身體都不敢看的小家碧玉,但用膝蓋頂著那男人那個重要部位畢竟還是頭一次,好半天臉色才恢復正常。
「你的眼睛是怎麼弄壞的?」墨離緩步踱了過來,一身輕袍緩帶,墨發隨意披散在身後。
「沒什麼,只是昨晚沒睡好罷了。」寧天歌隨便搪塞了一句。
「沒睡好?」他傾下身子,平視著她的眼睛,「在我這裡,你還想用假話敷衍我。」
她若無其事地從暖爐上取下茶壺,替兩人各自倒了杯茶,遞給他,「我說的,殿下不信,那殿下倒是說說,我該怎樣說才是真話。」
墨離接過來,坐到她旁邊,眸子一直停留在她臉上。
她坦然地讓他看著,一口接一口地喝茶,無半點不適。
「聽說昨晚城南起了場大火。」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裡面的人都被燒死了,一個都沒跑出來。」
「我也聽說了。」她點頭附和。
「你的消息很靈通。」墨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過有一點你可能不知道,外面傳的消息並不確切,準確地來說,還是有人逃了出來。」
「哦?」她坐直了身子,來了興致,「殿下是怎麼知道的?」
墨離笑了笑,「我命人去清點了屍體。」
寧天歌心頭一動,能從屍體中看出來少了人數,這麼說起來,他對於那宅子原來住了多少人很清楚。
那麼,他是不是也清楚,那裡面住的是什麼人?
「殿下為何對那個地方如此感興趣?」她問得不動聲色。
「你且別忙著問我,你先告訴我,你的眼睛是怎樣弄壞的。」墨離一笑,將問題又拋了回來。
她微笑喝茶,「我記得剛才已經回答過了。」
墨離凝視了她許久,笑意淡淡,「天歌,我不想與你兜圈子,我只想你告訴我,你把郁瑾風救到哪裡去了。」
——
茶微涼,寧天歌站起身,理了理身後的長髮,「殿下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現在是不是該借套衣服給我?」
墨離的眸光從她胸前劃過,勾唇一笑,「借你衣服當然可以,只是,你確實要以男子身份出去?」
「你覺得還有更好的辦法?」
她進來之時在暗衛眼中是女子,在床上被墨承『捉姦』落在墨跡阿雪等人眼裡是男子,如今不管她以何種身份出去,都只能符合其中一方的認定。
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墨跡比起暗衛們更聒噪些,不如先堵了他的嘴再說。
一身碧色衣袍遞了過來,她隨手套上,繫上腰帶之後卻發現袍擺長出一大截,拖在地面上很是礙眼。
她竟比他矮了這麼多!
提在手裡用力一撕,長出來的下擺便被她撕了下來,她滿意地點頭,長度正好。
墨離看著她手裡的那截繡工精美的下擺,上面還有幾片蘭瓣飄飛,搖頭道:「可惜了我這身衣服。」
她睇了他一眼,正想開口,那扇破門再次被人砰地撞開,在徹底墜毀之前,一道旋風刮了進來,「你,你竟是那個女人!」
嘩啦……
雕花木門摔成兩半,墨跡在無數細碎木屑中衝到寧天歌面前,俊臉憋得通紅,激動得語無倫次,「你怎麼能是個女人?你什麼時候變成了男人,你,你到底是男是女……」
寧天歌默默地看著一時無法接受現實的墨跡,對於他的問題很是憂傷。
她為什麼不可以是個女人,她明明長得很女人。
「別激動。」她將半截袍擺塞到他手裡,然後拍了拍他的肩,「我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說明白一點就是,我是個兩性人。」
「兩性人?什麼是兩性人?」墨跡兩眼直直地盯著她的臉,只有更不明白。
「我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了?」她驚訝地反問,想了想又解釋道,「兩性人,顧名思義就是,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想要當男人的時候就變成男人,想要當女人的時候就變成女人。」
「噗……」正悠悠喝茶的墨離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墨跡一身的激動被這一口茶水冷卻了下來,再粗線條也明白這些話的真假,兩眼一瞪,「奶奶的,你又在耍我!」
寧天歌同情地望著他,誰讓他是最容易被耍的呢。
墨跡被她的這種同情弄得火大,「不行,你不但耍了我,還耍了阿雪,這筆賬無論如何我都得跟你算算,這裡太擠,我們到外面比劃比劃,我就不信打不贏你。」
「啪!」茶盞重重一擱,墨離一記淡淡地眼神瞟過來,墨跡只覺得一陣冷風吹過,頭皮上嗖嗖的冷。
「算了算了,誰讓你是主子的男人,啊不,女人。」墨跡悻悻地蔫了腦袋,看看手裡的畫像,又看看寧天歌,喃喃道,「一點都不像,若非小五的畫功好,又讓我看眼睛,打死我也不相信這個女人就是你。」
可憐的磨嘰,還在糾結這個。
寧天歌看了眼倚在門邊的阿雪,取出一件東西覆在臉上,拍了拍他,「現在相信了麼?」
墨跡抬頭,嚇了一跳,再左右看了看才確信沒有多出一個人來。
「還真的是你。」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臉,旁邊忽然一道冷光殺了過來,他只得縮回手。
「信了吧。」寧天歌揭下面具,好笑地看著他,然後正色道,「此事是絕密,本來是不該讓你們知道的,可既然看到了,我也不想瞞你們,但該怎麼做想必你們應該很清楚。」
「這還用說?我們當然清楚。」墨跡乜著眼睛,「不過,這也得看你對我們主子好不好,若是不好,我可不能保證能不能管住下面的兄弟不說。」
這是威脅了?
果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屬!
寧天歌側頭看向墨離,「你管不住,自然會有殿下管。」
墨離卻似乎對墨跡那句話很是受用,「嗯,下面的人我都是交給墨跡和阿雪負責,他們若是管不住,恐怕我也管不住。」
「是麼。」寧天歌譏諷道,「真不知這裡到底誰才是主子。」
「當然是我們主子了。」墨跡大手一揮,瞪著她道,「你現在是主子的人了,以後我們的主子也就是你的主子。」
這是什麼跟什麼?!
寧天歌又想氣又想笑,這人的腦袋是什麼做的,簡直不能跟他作正常溝通!
墨離端著茶盞,唇弧越發上揚。
她看在眼裡,忽然笑了笑,對墨跡問道:「你渴不渴?」
墨跡一愣,回答,「是有點渴。」
她轉身拿起一個乾淨杯子,往裡面倒了杯茶遞給他,「那就喝杯茶潤潤嗓子。」
墨跡端著杯子徹底愣在那裡,這人怎麼對他這麼好了?
「喝啊。」她笑得十分溫和,「你不是說渴麼?」
墨跡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猶豫著不知要不要喝。
「不喝算了。」寧天歌作勢去拿他手裡的杯子,「一會說渴,給你倒了茶又不喝,敢情你是在耍著我玩呢?」
「誰耍你玩了,我可不是這樣的人!」墨跡哼了一聲,仰頭就把茶一口飲盡。
寧天歌把杯子接了過來,一轉身,接觸到墨離探究的眸光,她微微一笑,「殿下還要麼?」
「不要了。」墨離放下茶盞,意有所指地說道,「這可不像你。」
「哪裡不像我了。」她笑瞇瞇地問。
墨離沉吟道:「俗話說,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說吧,你做了什麼。」
「殿下真可謂天歌知己也。」她感慨了一句,然後關切地問,「時辰也差不多了,殿下可有感覺不適?」
經她這一問,墨離真感覺出哪裡似乎不對勁,再仔細一體會,神情微變。
「殿下可是想上茅房?」寧天歌笑得合不攏嘴,「來來,我扶你。」
「你在茶水裡下了什麼?」墨離眉頭緊皺,尤在硬撐。
「想拉肚子,當然是瀉藥嘍。」她毫無內疚之情,一臉的陽光燦爛。
墨離撐著桌子,緊抿著唇,額頭已有薄汗,忍了忍,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咬著牙蹣跚著出了門,阿雪遠遠地跟隨在後。
墨跡臉色大變,捂著肚子,「瀉藥?我剛才也喝了,會不會……」
「會。」寧天歌回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而且你會比殿下上茅房的次數要多。」
「那你……」
「我沒事啊。」
「為什麼?」
「我又沒有放在茶水裡,只是放在你們的杯子裡而已。」寧天歌將包過藥粉的紙攤開來給他看,上面只餘少許粉末,可見一包藥都已用光,「殿下杯中的份量極少,所以發作比較慢,你麼……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