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昏,今日是陛下登基大典舉行之日,可不能讓公主在宮宴失儀,婢子春啼早早為歡歌打了熱水備著,欲進內室去喚歡歌,卻見歡歌已經穿戴整齊的坐到了珠簾後的銅鏡前,一時吃驚笑道,「今日公主殿下倒是起的好早!」
歡歌沒有回話,長長的拖地裙擺將她腳上的血紅鏈子遮了住,她的眼圈有些微腫,眼中隱隱能看見紅色的血絲,此刻她正專注的盯著鏡子裡自己這張臉,今天是她十四歲的生日,也是她的及笄之日,不過想來並不會有人關注到她的及笄日。舒榒駑襻若不是腳上的鏈子紅的刺目,她仍是覺得昨夜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般虛虛幻幻!
春啼於是將熱水端了進來,擰了毛巾來到歡歌的面前,恰看到鏡中歡歌的臉,一臉吃驚的問,「公主,怎麼臉色這麼不好,可是昨夜沒有睡好?」
「昨夜雷電交加,本宮怎麼會睡得好?」歡歌的語氣不好,「昨夜你值班去了哪裡,本宮喚了你那麼多聲都不曾聽到?」
「公主,公主殿下,奴婢就在門外,奴婢一直在門外守著!」歡歌殿裡的人都知道歡歌最怕雷電,聽到昨晚雷電春啼就驚的跪到了地上,「奴婢,奴婢昨晚不知怎麼了,竟不曾聽到雷電聲音,奴婢一定是睡的太死,奴婢對不起公主,求公主責罰!」
「罷了!」歡歌揮手,一臉疲色,「服侍本宮洗漱上妝!」
春啼什麼都沒有聽到,想必是司徒旭做的罷,念及這個名字,手指緊緊的捏在了一起,好在,好在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不管怎麼樣,今日必須離開俞京!
梳妝好後天還不曾大亮,見幾個婢子都不曾注意自己,歡歌這才俯身,在自己寢室的枕頭裡拿出一卷黃色綾錦快速的放入寬袖中,事關重大,雖然四個貼身婢子都是從小跟自己到大,也不得不防。
歡歌先去的地方是自己母妃的宸佑宮。
一直在宸佑宮掌事的魏嬤嬤引了歡歌進了西邊廂房,親手為歡歌解了衣袍,不悅的朝歡歌身後的幾個婢子訓道,「公主殿下今日怎麼這般早,清晨露寒風重,公主穿的這般少,幾個小蹄子怎麼服侍公主的?」
歡歌打斷魏嬤嬤的話道,「嬤嬤,不管她們的事,是本宮要穿成這樣,母妃可睡醒?」
「太妃娘娘這幾日都不曾安睡過,公主殿下進了門太妃娘娘就已起身!」
歡歌應了一聲,撇了眾人獨自朝母妃安寢的內室走去。
自先皇薨後,歡歌的母妃就被封了皇太妃,而那正宗的皇太后,自是司徒旭的母親,先前的正宮皇后!
「我兒,今日怎麼來的這般早?」見歡歌進門,正在鏡前坐著由兩個侍女服侍梳妝的婦人轉頭,朝歡歌招手,「雖說今日是你皇兄的登基大典,卻也不用起得這般早!」
歡歌上前揮了兩個侍女下去,她自己拿起梳妝台上的梳子逕自為皇太妃梳著頭髮!
鏡中母妃容顏雖美,卻如春盡殘花般憔悴,瞧著母妃的憔悴神色,昨夜的事情歡歌怎麼也無法向母妃道出。
歡歌的母妃是先皇生前最寵的女子,也是大秦最美的女人,不然一個小家碧玉出生女子又如何能坐上皇貴妃的座椅,若不是一直無子撐腰,只怕早已被先皇升為皇后。
先皇一死,歡歌的母妃就成了皇太后時時刻刻想拔除的眼中釘,沒有了先皇的撐腰,歡歌的母妃遲早會被皇太后搓扁搓歪。
歡歌暗暗下著決心,機會只有一次,就算不為自己為了母妃,她今日也一定要成功。
鏡中的皇太妃雙眼無神,自先皇死後,她便一直是一種夢遊般的狀態,就是在歡歌的面前,她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母妃,澤哥哥被父皇封了昌南王,聽說今日皇帝哥哥的登基大典結束後他就要啟程去昌南了呢,母妃,聽說昌南有山有水,四季如春,風景甚美!」
「昌南啊!」鏡中的皇太妃抬眼,眼中幾許迷離,「我與陛下,就是在昌南的寧城認識的!」說了這一句,神情怔怔的便似陷入了回憶裡般。
這事歡歌曾聽皇太妃說過,見皇太妃嘴角含笑,似是因這話勾起裡美好的回憶,歡歌默默的整理著皇太妃的髮絲,心中有些悵然。
司徒旭的登基大典,皇太妃和歡歌並沒有資格去參加宗廟的盛典,只有晚宴才需要她們盛裝出席,不過歡歌這事等到晚宴就太晚。
從皇太妃的寢殿出來,天色才剛亮,歡歌默默的朝前走著,她一定要想辦法去宗廟裡。
歡歌暗暗告誡著自己,不管皇帝哥哥對她是真心還是假意,把她當做了妹妹或者敵人,她都不願去試探拆穿,父皇去了,這個皇宮就變成了吃人的龍潭虎穴,她還好,公主及笄就會選駙馬嫁出去,可不善心機的母妃呆在這裡遲早都會被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殿下,殿下!外面這般冷,殿下的披風太薄,來,殿下將這件披風披上,這件厚實!」身後的魏嬤嬤拿著紅色的披風小碎步的跟著前面的歡歌。
「嗯,母妃這裡,勞煩嬤嬤多照看著點!」魏嬤嬤是母妃身邊的老人,歡歌自小便當魏嬤嬤為長輩一般的看待。
「殿下放心!」替歡歌披了大紅披風,魏嬤嬤失神的瞧著歡歌,「一眨眼殿下都快變成了大人,今日是殿下的及笄之日,殿下不要怪娘娘沒有記起,先皇去後娘娘的情緒一直不好……」
「嬤嬤,怎麼會!」沒想到魏嬤嬤還記得自己的及笄之日,歡歌朝魏嬤嬤安慰道,「這種時期,及笄不過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嬤嬤不提,歡歌幾乎忘了呢!」
「殿下這是哪裡的話,及笄是女孩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了,殿下這是在安慰老奴呢!」魏嬤嬤語氣隱有哽咽之意,側了臉不願歡歌看到她淚水漫了的雙眼。
「嬤嬤,你先回去吧,母妃離不得你!」歡歌伸手握住了魏嬤嬤的手,半晌才放開。
轉過長廊,歡歌揮退了身後的夏鳴秋嗚兩婢子,站在湖邊垂柳樹下的她茫然出神,她沒有把握將袖中聖旨拿出之後會引起什麼反應,生又或死?最怕的還是生不如死的境遇!
「誰惹我們的長公主殿下生氣了?」身後突然有聲音傳來,嚇得歡歌一個趔趄差點掉入湖中,還是一隻手及時拉住了她。正是她的同父異母的皇帝哥哥司徒旭。
「皇帝哥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明明心跳如鼓,歡歌卻在轉頭的時候及時綻放出璀璨驚喜的笑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