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界河外的小山村家家戶戶庭院裡都設了香案,這是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習俗,神域每千年一次的祭神典期間,這裡的村民也會焚香祈願一年,也許正因如此這兩界村一直都是風調雨順,不論外界怎麼朝代更替,這裡的村民始終都安居樂業。舒殢殩獍
兩界村的村長是個年過百歲的老者,亦是村中極有名望之人,打柴歸來的年青漢子路過村長家放下柴禾進了院子,手上拿著一隻小布包,進了屋便道,「村長,我在山上新挖到一隻山參你留下用吧!」
「不必了,你家媳婦過兩個月便生了,留著家裡用吧。」年邁的老人笑著拒絕道。
「我前些月已經給家裡挖了好幾株留著了,這株你就留下吧,那個在界河撿回來的姑娘還沒醒吧,留給她用吧,你不是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一個月前神域傳出縹緲的梵唱,那是神域千年一次的天尊接任,村長帶著全村人到界河祭拜,卻從河中救下了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縭。
村長想了想,便也含笑謝過,「那便留下吧,有勞了。」
「行,那我回去了,若是有什麼事,過來吱應一聲。」壯漢摸了摸頭,憨厚地笑了笑。
老村長將那裡山參拿到廚房交給兒媳,吩咐清洗乾淨燉了湯送給病人用,方才拄著枴杖從廚房出來脛。
「爺爺!爺爺!那個人醒了——」十多歲的孫兒從屋裡跑來叫道。
「快,帶我去瞧瞧。」老村長欣喜地道。
孫兒扶著她往那房裡趕,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剛才看到她手指頭動了,應該是要醒了。」
兩人剛一進門,床上已經睡了一個月的女子倏地坐起身,然後舉著自己的手雙手在眼前翻來覆去的瞧……
「你醒了?」老村長拄著枴杖來到床邊,神色慈祥地問道。
那人怔怔地望向爺孫兩,顫抖著聲音說道,「你們……你們看得到我嗎?」
「看得到啊。」十來歲的小童點頭道。
這個人真奇怪,人都在他們面前,怎麼會看不到?
那人又慌亂地抓住他的手,激動地問道,「摸得到我嗎?摸得到我嗎?」
小童被嚇得縮了縮,戰戰兢兢地回道,「摸得到,摸得到,你快鬆手……」
這人是怎麼了,難道爺爺是救回來一個瘋子嗎?
那人鬆開了她卻雙手顫抖地摸著自己的臉,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腳,「我……我怎麼還活著?」
老村長一聽,連忙道,「姑娘年紀輕輕的怎麼說這麼穢氣的話,再有什麼難事,也不該尋短見啊?」
他們是在河中救起人的,滿以為她是想不開,投河自盡。
她慌亂地下了船,大約是因為睡得時間太長,腳一著地便是陣陣麻木的疼,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院子裡,「這裡……這裡是哪裡?」
爺孫兩連忙著追出了屋,老村長連忙道,「姑娘,你慢點,我們這裡是兩界村,你在這裡已經一個月了。」
「兩界村,什麼兩界村……」
「就是神域界河邊上的兩界村啊!」小童說話道。
這個人真笨,這裡三歲孩子都知道兩界村,她卻不知道。
「兩界村,兩村界……我沒有死嗎……我怎麼會沒死呢……」她語無倫次地喃喃念道。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自神域天池消失掉的楚蕎。
她不是應該魂飛魄散的嗎?
怎麼會……怎麼會到了神域境外的兩界村?
老村長走近,喚道,「姑娘,你……」
「祈然……祈然……」她突地想到自己最後記憶裡的畫面,連忙跑出了院子,這裡是界河邊上那麼離神域應該是很近的。
老村長一見,連忙讓孫兒跟著過去,以免她再想不開投河什麼的。
楚蕎也顧不得去細細思量自己是怎麼死裡逃生,又怎麼來到這兩界村的,她只想立刻飛奔到他的身邊去……
她飛快地跑出了小村莊來到界河,等不及繞路尋找過河的橋便直接準備淌過河去,河水冰涼刺骨也毫無所覺,只有滿腔重生的狂喜之情。
可是,她到了河中央眼看著神域的河岸近在眼前,卻任憑她怎麼努力也到不了對岸。
「你幹什麼啊,現在過不去的……」小童站在河邊大聲朝她叫道。
她怔怔地站在冰冷的河水裡,望著近在眼前卻又遠如千里的神域河岸,她去不了神域又要到哪裡去找他?
許久,她折回了岸邊,整個人凍得瑟瑟發抖卻還是不死地沿著河岸尋找過河的橋和船隻。
小童小跑著跟在她邊上,問道,「你是要過河嗎?現在是神域的一年祭神,人到不了那邊去,神域的人這一年也不會出來,你現在過不去的……」
楚蕎聞言停了下來,喃喃問道,「一年?」
「是啊,千年一次的神尊接任,每一位神尊接任之後便有一年的祭神大典,那時候神域就是與外界隔絕的,兩界村祖祖輩輩的人都知道。」
楚蕎茫然地望著一河之隔的神域,深深吸了口氣,用盡了力氣大聲地喊道,「祈然,我沒有死,我還活著——」
雖然此刻她迫切地想要見到他,但如今卻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只要還活著,她相信他一定會找到她,他們一定還會有相見的一天……
小童皺著小臉望著她,叫道,「好了,你現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吧,爺爺救治了你好多天才醒來的,你再病暈過去怎麼辦?」
楚蕎一掃心頭的鬱結,側頭望了望邊的孩子,笑了笑道,「走吧,我跟你回去。」
如今是進不了神域的,她也不能一直在這裡空等下去,她必須盡快養好了身體回岐州去,她已經迫不及待回去見到她的兒子了。
於是,她在兩界村養了三天的病,也不等風寒痊癒便向村長一家人告別了。
她歸心似箭,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
岐州,這個冬天隔三差五便是大雪天,燕禳在中旬的時候收到了楚蕎差人送回來的東西,興高采烈地穿著她縫的袍子,好幾天都捨不得脫。
每天將她送回來的東西細細數一遍,又愛惜地收進箱子裡,每天依舊是跟著鳳相國讀書習字,只是每到酉時一刻,無論是晴天雪天一定會去岐州城外,一直等到酉時三刻才回來。玉溪和沁兒見著心疼也曾多次相勸,小傢伙卻執拗的每天非去不可,於是大家便也就由了他去。
雖然有時候都是他自己去,但城總暗中有派人跟著保護,於是大燕也一直未曾發現他在岐州,安安穩穩地過了一年多。
一到冬天,玉溪一估摸到酉時快到了便會將小皮裘和暖爐給他送過來方才送他出門,岐州城外的守將都是虎威的將士,也都是識得他的,所以她也就放心地讓他自己去。
小傢伙抱著小暖爐踏著雪一如往昔地出城,站在自己的老地方,守城地將士一來二往也都認得了他,紛紛向他打了招呼,他都含笑地點了點頭。
燕禳到了城外站了好一陣,手上雖然暖和了,但站在雪地裡腳卻有些冷了,他便圍著邊的樹小跑著,讓自己的腳上能夠暖和起來,不時會往官道的盡頭望一望。
一如往昔地等到了酉時三刻,他咬了咬唇轉身往城裡走,不知是因為凍得,還是難過,眼睛澀澀地想哭。
他都不記得自己等了多少天,卻怎麼也等不到他們回來,他很害怕他們再也不回來,所以總是希望自己能夠快些長大,長大了他就能去找蕎蕎和爹爹回來。
他深深吸了吸氣,忍住了不讓自己哭,突地聽到後面有馬蹄聲越來越近,他回頭去望了望,遠遠看到白雪茫茫的官道盡頭,有人正策馬疾馳而來……
騎馬的人越來越近,面貌也越來越清晰,一如他想念了無數回的樣子。
他手中的暖爐光地一聲掉在了雪地裡,欣喜如狂地跑了過去,「蕎蕎——」
——
至於蕎蕎為什麼沒有真的魂飛魄散,到重逢的時候會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