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蘇清媛被單喜秘密安葬在了景家的蘇家墓園,燕皇微服出宮親自看著下得葬,一路上發生的事,都被暗中跟隨的楚蕎等人盡收眼底。舒骺豞曶
沁兒看著拄著枴杖看著蘇清媛下葬的燕皇,不由皺了皺眉,「把人囚禁十一年又殺了,現在又來送什麼葬,既然知道心有愧疚,不殺不就好了。」
楚蕎淡然一笑,只是道,「沁兒,這世上許多事並不可能事事順心而為,有時候大勢所驅,就算再不願意,也要放棄一些不想放棄的,殺掉不想殺掉的人。」
沁兒側頭望了望她,實在想不明白其中道理,嘀咕道,「老皇帝幹嘛要來送親自送葬,跟死了自己媳婦兒似的。」
玉溪搖頭失笑,低聲說道,「陛下和前太子妃是青梅竹馬長大的,相識多年,總歸是有情份在的。遽」
「不是說他喜歡的是恭仁皇后嗎,怎麼又是跟這個太子妃青梅竹馬,還娶了鳳家大小姐和那麼多的妃子,皇帝都這樣嗎?怎麼我父王就只娶我一母后一個人?他怎麼不多娶幾個?」沁兒在邊上咕噥道。
玉溪遠遠望著已有些荒蕪的蘇家墓園,不由歎道,「當年原本太子妃是為嫁給當今陛下,是晁太后作主,將蘇家小姐嫁給了當時的太子,陛下那時還是個皇子,便在太子大婚當日離京,之後才遇上了衛國的公主,若是沒有那年的宮變,太子登位,如今的蘇家早已是皇親國戚,滿門榮耀,只可惜世事多變,晁太后費盡心機還是把自己的兒子推上了皇位,太子一脈和蘇家也就落得如此地步。」
楚蕎聞言點了點頭,嘴角勾起譏誚的笑意,「玉堂金馬的天子之家,從來都是最尊貴,也最黑暗無情的門庭。輥」
也許,從一出生,就已注定了他們森冷的命運。
晁太后一念之私,改變了多少人的一生,又奪走了多少人的生命。
若然沒有那一場宮變,也許燕胤已經是當今的太子,而縈縈已是母儀天的皇后,鳳寧瀾不會流落他國……
而她,也許這一生都不會遇到那個人。
過了許久,看到燕皇一行人自墓園離開,楚蕎淡聲道,「沁兒,你到外邊看著點,我過去看一看就走。」
她知道當時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可是那樣的決定,對於他們這對母子,卻是無比殘忍的。
「謝謝你的成全。」楚蕎立在新墳前,輕語道。
如果這個不是自盡,還是由寧王下令下斬首,只怕他這一生心中都要背負著弒殺生母的罪孽,而她就會是造成這罪孽的兇手之一。
玉溪默然將一疊手抄得佛經燒在墳前,雖然對於楚蕎最近一系列的事心有疑問,但他們不說,她不主動去問。
楚蕎上前,伸手輕輕按在冰涼的墓碑,沉聲說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白死,我一定會傾盡全力把他們都活著送出上京城。」
回到清雲巷的時候,燕胤已經在住處等候多時,神色出人意料的平靜,平靜得仿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縈縈,她還好吧!」楚蕎問道。
「已經放出冷宮了,在寢宮禁足一月。」燕胤平靜回道。
楚蕎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但以縈縈的聰明,一放出冷宮,只怕早已猜想到外面所發生的一切。
「那天,謝謝你阻止了我。」燕胤說著,自袖內取出一幅卷軸,道,「這是母親留給我的皇宮地形圖,以及皇宮地下秘道圖,縈縈就交給你和魏景了。」
楚蕎詫異抬頭,他現在也已經拿到了太子留下的上陽飛騎。
「好,準備什麼時候走。」楚蕎接過地圖,平靜問道。
「我需要時間集齊散落民間的上陽飛騎,打點從上京撤退之後的路線,以及最後的棲身之地,需要三個月時間。」燕胤端起茶抿了一口,望了望她道,「那時候,你的孩子應該出生了。」
「我知道,孩子一出生,我會盡快送出上京。」楚蕎道。
「好。」燕胤擱下茶杯,起身道,「我要離京一段時間,縈縈那邊,你派人多照應些。」
「我知道。」楚蕎點了點頭,看到已經快要出門的人,她不由道,「她葬在蘇家的墓園,你可以暗中去看看她。」
「現在的我,無顏見她。」燕胤扶著門,背對而立,一字一句道,「待我完成她的遺願,拿回我的大燕江山,我會光明正大地將她遷入大燕皇陵,成為大燕的皇太后,而不想現在這樣偷偷摸摸地去祭拜她。」
說罷,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楚蕎怔怔地望著男子堅毅的背影,驀然間覺得有些無力。
她一直想要化解這場干戈,但是不管面對燕祈然,還是面對燕胤和縈縈,她都那樣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死結越纏越緊。
沁兒和玉溪進來看到她面色不佳,不由一陣緊張,過來扶她坐下。
「瀧一呢,這幾天都不怎麼見他在?」楚蕎隨口問道。
玉溪聞言低低一笑,說道,「夫人再兩個月就要臨盆了,沁公主讓他早些在城中找好穩婆和乳娘,要找上京城裡最好的。」
楚蕎聞言不由皺眉,「這些事,怎麼讓他一個大男人去做?」
「這是燕祈然的孩子耶,姓燕的一點忙幫不上,他好歹是跟著他混了多年的,讓他替他舊主子受點累,有什麼不對。」沁兒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沁兒,你怎麼處處針對他?」楚蕎道。
「誰讓他以前是燕祈然那壞傢伙的手下,雖然他現在是跟了你,但難保不念及舊主,要是讓我抓到他是燕祈然的奸細,本公主就用九九八十一種毒招待他,讓他死去活來。」沁兒咬牙切齒地哼道。
楚蕎無奈地笑了笑,勸道,「你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別處處為難人。」
玉溪掩嘴輕笑,低聲道,「可不是,前些日明明是你自己叫著你有蟑螂,大半夜衝進瀧一和溫大夫房間要他們抓蟑螂,又怪人家在你面前衣衫不整,百般刁難,哪有這樣的道理?」
楚蕎一聽,頓時笑出聲來,「原來是這樣,沁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被佔便宜的人是瀧一,你倒還比他有理了。」
「楚姐姐!」沁兒紅著小臉瞪她。
楚蕎斂起笑意,問道,「溫如春也跟著一起出去了嗎?」
「溫大夫說他雖對醫術有研究,但還是再找個接生的大夫過來比較好,畢竟他遇過人生孩子這樣的時候,以免到時出了差錯。」玉溪回道。
楚蕎點了點頭,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際,淡聲道,「還有兩個多月呢,慢慢找,不用急。」
玉溪見她面有倦色,連忙道,「夫人累了就去歇會兒,這幾日晚上也沒怎麼睡好。」
「也好。」楚蕎扶著腰起身,一邊走,一邊吩咐道,「等魏景過來就叫我起來。」
他們要想三個月後萬無一失地離開上京,要準備的事太多了,在先把那些家屬轉移出上京,要打通出上京之後離開的線路,都是要費盡思辦的事,更何況是在燕祈然的眼皮底下。
幾日後,溫如春說是接到藥王谷的書信,要趕回藥王谷,說盡量會趕在孩子出生回來幫忙。
楚蕎則是一面忙著為營救鳳緹縈出宮做準備,一面等著孩子出生,孩子到了八個月後,便越發的不安穩,頻繁的胎動讓她也心生不安,但大夫只說是要臨盆了才會這樣。
初秋的清晨,她和魏景幾人終於尋到了皇宮的秘道口,馬車準備回清雲巷,卻與皇宮疾馳而來的馬車撞上,還好沁兒眼疾手快,護著她跳下馬車,才免於連同馬車一起翻倒出去。
「眼睛長哪去了,跑那麼快,趕著投胎啊!」沁兒氣急罵道。
那馬車停下,裡面的太監一掀車簾尖著嗓子喝道,「宸親王側妃臨盆,耽誤了行程,害了宸親王側妃和孩子,你們擔待得起嗎?」
「你!」沁兒一聽又是宸親王府,便要衝上前去揍人。
楚蕎一把拉住她,低聲道,「算了,回去吧!」
載著御醫們的馬車飛馳而過,直奔宸親王府,沁兒扶著楚蕎往清雲巷走,想要說什麼,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
一路上,楚蕎默默走著,一句話也沒說,腳步卻越來越虛浮。
沁兒覺得不對勁,一低頭看到她裙擺隱約的血跡,頓時大驚失色,朝著清雲巷裡面叫,「玉溪!玉溪!快出來!」
正在準備早膳的玉溪一聽連忙跑出去,看到被沁兒扶回的面色慘白的楚蕎,頓時嚇得蒼惶失措,朝沁兒道,「這是怎麼了?」
楚蕎艱難地扯出一抹蒼白的笑,道,「孩子……孩子怕是等不及要生了。」
玉溪連忙朝沁兒道,「快去找魏小候爺,還有,叫瀧一把穩婆都帶過來……」
人說十月懷胎,這孩子才八個多月啊,怎麼這麼快就要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