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書。舒骺豞曶」
安靜的暖閣,她的聲音顯得格外的清晰決絕。
燕祈然眼底瞬間風雲湧動,面色緩緩沉了下來,一瞬不瞬地望著她,「體書?」
「對。」她的目光平靜如水,無一絲悲喜起伏。
整整十天,她終於有勇氣站在他的面前,索要那一紙休書遴。
「原因。」他沉聲問道。
楚蕎不看他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她身後架子上一隻青瓷花瓶的花紋,「本就是一場錯誤,如今你找到你要找的人,我這個不過幾分相似的替身,也該識趣地走開了。」
她無法阻止這場婚禮,更無法讓自己看到沉香與他成親,甚至想都不敢去想,稍後就要發生的一切梆。
她也曾想過像以前一樣悄然離開,但這一切,她想光明正大地走,也不想以後因為怕他,而東躲西藏。
「是因為她?還是因為諸葛無塵?」燕祈然聲音冷沉得可怕。
「你認為是誰便是誰吧!」楚蕎疲憊地歎息道。
她無法將千丈崖的事當作沒有發生過,更無法將沉香和他的事當作不知道,燕皇和他都已經開始暗中打壓鳳家的勢力,她不想再眼睜睜地看到千丈崖的悲劇重演。
他有他放不下的仇,她也有她必須要保護的人,本就是注定為敵的兩個人,隔著這麼多的人和事,根本不可能再走到一起。
燕祈然目光淡淡地望著她,並沒有打算落筆寫休書的樣子。
「燕祈然,我一直不明白,我們之間除卻夫妻之名,又到底算什麼?」她笑容平靜而薄涼,目光落到他的面上,緩緩說道,「你那般費著心思娶了我是為什麼,我一次又一次想要離開,你把我禁錮在身邊又是為什麼,我逃到蒼月,你不顧生死前去要把我抓回來,又是為什麼?」
燕祈然長睫低垂,靜靜地望著桌上那張空無一字的白紙,不動手,也不說話。
「我以為那是愛,可我現在又不明白了,如果那是愛,又為什麼要娶另一個女子?」她的聲音平靜,平靜得讓人心疼,「我也曾一度以為,我是看懂了你的心,但現在我發現,其實我從來都不懂。」
燕祈然薄唇緊抿,低垂的眼瞼掩去了他眼底的神色,只有搭在椅子扶手上那修長而精緻的手,手指緊緊握著扶手,指尖泛著青白的顏色。
「你都不許我見除你之外的任何男人,將心比心,如今又憑什麼要我接受你娶另一個女子?」她靜靜說著,側頭望向窗外,遠處有掛著的艷麗紅綢,在風中飄舞,「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你是一定會娶她的,我做不到那樣的博大的胸襟,看著自己的丈夫娶另一個女子,即便那是我所認識的女子。」
「今日……你是非走不可了?」燕祈然抬眼,定定地望著她。
楚蕎斂目深深吸了口氣,說道,「燕祈然,你放過我吧,我也放過你。」
她不知道離開這裡,將來還沒會發生什麼,但她能想到的是,再留在這裡,她會痛苦而死……
「這個王府,就這麼讓你生不如死嗎?」燕祈然嘲弄笑道。
「是。」她絕然道。
以前不是,但很快,這個曾給予她無數美好記憶的地方,就會成為她幸福的地獄。
兩人沉默地望著對方,誰也不肯退讓。
與此同時,延禧宮,東暖閣。
鳳緹縈與燕皇對弈了三局,方才將聖駕恭送離去。
「陛下今日看著心情不錯,連下了三局才走。」宮女紫纓一邊沏茶,一邊出聲道。
鳳緹縈接過茶抿了一口,冷冷道,「今日宸親王府大喜,他還不歡喜。」
「這幾日內務府已奉旨送了不少東西去國公府,宸親王妃出嫁的時候,也沒賞過這些,一個側妃倒鬧得這般。」紫纓嗤然一笑,她見識過寧王妃,對尹家的人一慣印象不怎麼樣?
鳳緹縈聞言眉頭也不由皺起,「華眉還是沒有楚蕎的消息嗎?」
「宸親王妃一直未曾出府,聽說是被宸親王下令軟禁,一直不曾露面。」紫纓打量著主子面帶憂色,不由提醒道,「娘娘不是說不再理會楚姑娘的事,不過是宸親王納妃而已,你又操得什麼心?」
鳳緹縈煩燥地擱下茶盞,歎道,「她那倔性子,哪是能委屈求全,與人共侍一夫的人,今日宸親王府內,怕也不得安寧,只怕她鬧出什麼事來,一個人應付不來。」
「不是說她與尹家二小姐一向交好,情同姐妹,她應該不會……」紫纓一時間,實在理解不了主子口中那個女子。
「她啊,什麼事都能委屈,但感情之事,是絕不會妥協的,莫說是尹沉香,便是我,她也容不得。」鳳緹縈說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若是哥哥在的外,哪會捨得委屈她。
「不過,尹家的人這事確實做得太過份了,當年寧王退婚之時,尹三夫人還那般替她說話,原以為會是個心善仁慈之人,到頭來……」紫纓嘲弄一笑,哼道。
「她待楚蕎再好,楚蕎終究是個外人,關鍵時候,心總是會向著自己的女兒,這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會如此,不能說她做錯了,但也確實有失道義。」鳳緹縈說著,望著宮外的天空,喃喃道,「只是可憐楚蕎她……」
一下子,這麼多事壓在她身上,也不知她現在是什麼狀況。
原以為,她留在宸親王府能安安穩穩過一生,如今又鬧這樣的事,只怕她也不願再留在那裡了。
只是此時,她身處皇宮,自身也步步維艱,想要幫她也是愛莫能助。
紫纓望了她半晌,而後道,「娘娘,這樣的是事在你身上,你和楚姑娘喜歡上同一個人,你不會和尹家二小姐一樣嗎?」
鳳緹縈抿了口茶,淡淡而笑,「我跟她,都是不肯妥協將就的人。」
若在所愛之人眼中不是獨一所二,無可替代,她也寧願不要。
她何嘗不想如楚蕎那般,一生一心待一人,只不過,從她決定走上這條路,踏進這座大燕皇宮開始,她的愛情便已經埋葬了。
「罷了,去傳信給華眉,若是楚蕎離開了宸親王府就送她到鳳家暫住,讓寧王暗中安排她回大宛,上京這是非之地,她還是離遠點好。」鳳緹綻淡聲吩咐道。
如果可以,她真寧願她從來沒有回來過,一直在大宛過她自由自在地生活。
「是。」紫纓離去。
———
宸親王府內,東籬園依舊沉寂得令人窒息。
楚蕎望了望外面的陽光,出聲提醒道,「王爺還不寫,尹側妃就快過門了,仔細一會兒誤了吉時。」
燕祈然面色更是冷冽了幾分,盯著她的目光要吃人一般。
「你想要休書,好,我給。」他說罷,提筆蘸墨。
楚蕎痛苦地別開頭,聽到毛筆在紙上落下的聲音,她知道她終於等到了她想要的,只是為何,胸口卻是陣陣撕裂的痛。
明明只是片刻的功夫,她卻好似等了漫漫數年,直到筆尖停下的那一刻。
她的心,瞬間蒼老如死。
燕祈然刷地拿起休書,遞到她面前,「你要的,給你。」
楚蕎沉默還平靜地接過,扯出一絲僵硬的笑,「恭祝宸親王新婚之喜,百年好合。」說罷,逃也似地出了門。
宸樓的一切已經收拾妥當,沁兒已經帶著白二爺在王府後門等候,剛一出門,便聞得府門喜樂大震,鑼鼓喧天。
這時候,新娘子應該入府了。
她震了震,上了馬車,吩咐道,「走吧!」
王府前廳,花轎剛至,原本從東籬園出來迎親的人,看到滿堂的熱鬧,卻怔怔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王爺,該去掀轎了。」墨銀提醒道。
燕祈然霍然回過神來,沒有朝花轎走,卻轉身快步朝府內走去,留下一臉愕然的眾人。
他來到已經多日不曾踏足的宸樓,屋內收拾的乾淨整齊,而關於她的東西,似乎都已經被她抹去得乾乾淨淨,彷彿從來沒在這裡出現過一樣。
「這裡,你果然是一刻是一刻也不想留嗎?」他頹然坐在那裡,笑意苦澀。
ps:還有一更三千字沒寫完,一晚上沒睡,又肚子疼,實行扛不住了,我趴床上瞇一會我再起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