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楚蕎愕然。舒殘顎副
雖然她追隨他來到蒼月,亦與他同住一府,但一時之間,還沒有能與她親密到同床共枕的勇氣。
諸葛無塵瞅著她驚愕又無措的神情,不由一笑,「你想什麼呢?」
楚蕎低著頭,緊張地捧著手中的茶杯,正搜腸刮肚想著該怎麼婉拒,諸葛無塵卻已經起身脫鞋上床,根本由不得她拒絕。
諸葛無塵雙手枕在腦後,微一側頭,微笑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多些時間陪在你身邊而已,畢竟我們已經蹉跎了太多時光。濮」
楚蕎心下一軟,卻還是未起身。
「不可否認,我是想親近於你,但在我們成親之前,在你沒放下心結之前,我不會難為你。」諸葛無塵坦然言道。
楚蕎抿唇沉默,卻依舊未動踢。
他含笑望著她,眉梢微挑,「是你自己過來?還是我過去抱你過來?」
楚蕎慢吞吞起身,慢吞吞走近床邊,慢吞吞脫了鞋,合衣躺在外側,眼睛盯著帳頂,一眨不眨地數著上面的花紋。
「我有那麼可怕,看都不願看?」
楚蕎嘿嘿一笑,「哪能,美男在側,我怕我一個把持不住。」
諸葛無塵低笑,悄然牽起她的手,側頭靜靜地望著她,卻沒有說話。
她感覺有些不自在,半合著眼睛,開始裝睡。
「阿蕎……」
「嗯。」她懶懶地應了聲。
「阿蕎……」
「嗯。」她耐著心,又應了一聲。
「阿蕎……」
楚蕎挑眉,側頭瞪著幼稚的男人,到嘴邊準備教訓的話,卻在那溫柔的目光下,無聲消散。
「每一次在夢中這樣叫你,卻從來沒有人應,我追著你的影子,卻怎麼也抓不住你。」他說著,唇角笑意漸深,「現在你在我身邊,真好。」
楚蕎淡笑,「是啊,真好。」
「無論將來再發什麼,你都會一直在,是嗎?」他微笑問道。
「嗯。」她毫不猶豫地應道。
從她下定決心離開宸親王府,來到蒼月,便已經做了回答。
諸葛無塵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繼續問道,「阿蕎,你真的不會後悔離開那個人嗎?」
「你很希望我回去?」楚蕎秀眉微挑。
諸葛無塵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語道,「我只希望你早些成為左賢王府的女主人,斷了所有男人對你的宵想。」
「能擁有此刻的安寧,已是我此生莫大的幸運了。」她淡笑言道,此刻手中真實的溫度,溫暖得令她安心。
可是,她比誰都明白,他們根本沒有可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她亦不想他與宸親王府再起衝突。
可她不知,她最不想發生的,已經在悄然上演……
「可我不能讓你一輩子過著這樣躲躲藏藏的日子。」諸葛無塵側身,將她攬入懷中,歎息道。
次日清晨,楚蕎被一陣不堪不耳的歌聲吵醒,一睜眼,身旁的諸葛無塵已經換成了「玉樹臨風」的白二爺。
「你怎麼在這?」
「爺高興在這兒。」白二爺以爪抱胸,繼續哼著小調,好不自在。
楚蕎一掀被子摀住白二爺,起身下床更衣,瞧見書案上的一紙留書,諸葛無塵有事離京,明日再回。
白二爺半晌才從被子中爬出來,直言問道,「那天諸葛老頭,說的話,你到底怎麼想?」
楚蕎背影一震,佯裝不知,「什麼話?」
「就算你現在一時安寧,燕祈然不是傻子,他總會再找到你的,那個時候你可就不一定有那個幸運,再逃得了。」白二爺一臉老成樣子,朝她勸告「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楚蕎洗漱完畢,回頭秀眉微挑,「你是要我去殺人,還是要我去送死,拜託,錢瘋子那麼變態,都沒得了他,我就更不用說了。」
「俗話說,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你能離得他最近,然後出其不意,手起刀落……」白二爺一邊說著,一邊激動地朝她比劃著。
「我跟他無冤無仇的,幹嘛要殺個你死我活的。」楚蕎到桌邊坐下,用著早膳。
白二爺看他一臉淡漠,急得跳腳:「有他在一天,你就不可能和師傅真的在一起,你有這麼好心,他可不會,要是知道你現在是在左賢王府,會放過師傅嗎?」
楚蕎低頭用膳,沉默不語,絲毫沒有接受白二爺勸告的意思。
他們說的,她都知道,可是本就是她一再利用,一再背棄,如今還因為自己的幸福,要置對方於死地,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她做不出來。
「現在你不聽,將來你哭都沒地兒哭去。」白二爺見自己一腔熱心如此被無視,好不忿然「還是,你對他……」
「耗子!」楚蕎抬頭望著猶自說教的白二爺,平靜說道,「在宸親王府,我暗中那些算計,你以為燕祈然當真不知?」
白二爺聞言愣住,不知該如何說,那麼說那個人早就知道楚蕎嫁入王府是別有用心,也知道錢瘋子兩次傷他,也是與楚蕎有關?
「他給過我生路,我可以無情,但不能無義。」楚蕎低眉斂目,平靜說道,「知道恭仁皇后是怎麼死的嗎?是他親眼著看著燕皇殺死的,對這樣一個人,我做不來那樣殘忍的事。」
白二爺聞言沉默了許久,只是歎息。
你這樣心軟,總有一天,會害了自己。
你不想害他是義,你護持鳳家也是義,可他與鳳家本就水火不容,真到血肉相搏的那一日,你又該怎麼辦?
一人一鼠,相對沉默。
白二爺默默扒飯,不時抬起小眼睛,瞥一眼對面神色平靜無波的女子。
「今天是神兵山莊總管事匯報那批火槍研發進程的日子,人估計已經到京都了,用完早膳,咱們要出府一趟。」楚蕎淡聲說道。
她現在不能留在上京幫助鳳緹縈,但希望能盡快造出這批絕世神兵,以助她將來能平安脫險。
「哦。」白二爺懶懶地應了應聲,隨即咕噥道,「燕祈然既然和鳳家有殺母之仇,不是早該報仇血恨嗎,幹嘛還一直眼睜睜地看著鳳家在朝中風生水起,平步青雲。」
「牽一髮而動全身,謀害恭仁皇后參與的其中又豈一個鳳家,宸親王府再勢大,也未必敵得過大燕已經根深蒂固的幾大家族。「楚蕎道。
鳳家的處境更是水深火熱,一旦寧王的身世敗露,鳳家不僅要面對宸親王府,更會遭到燕皇及其它家族的誅殺。
想到這裡,她心頭不由一凜,放下碗筷起身,「走吧。」
「爺還沒吃完呢。」白二爺包著一嘴的食物,跳下桌,跟著她出門。
南城,一處僻靜的宅院,楚蕎和神兵山莊的總管事密談,白二爺乖乖地蹲守在門外望風,這一望,便望了整整三個時辰。
待楚蕎從裡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暮色黃昏,作為站崗三個時辰的功臣,白二爺要求享用京都最負盛名的美酒,十里香。
想著回王府也是無事,於是楚蕎很爽快地帶他到了十里香的酒樓,白二爺酒足飯飽,醉態醺然地在桌上給她大耍醉拳。
楚蕎失笑,起身推開臨街的窗戶,想要散一散滿屋的酒氣,卻驀然間看到樓下緩緩而出的一行人,面上的笑意緩緩散去。
白二爺瞇著小眼睛瞅著她,打了個酒嗝,道,「你不喜歡看醉拳啊,爺給你跳舞,神域仙娥們跳的舞……」
楚蕎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定定望著樓下。
那個一早給她留書說出京明日才歸的男人,此刻正與一名錦衣華服的男子自十里香的後園出來,那錦衣華服的男子,她不熟悉,卻也陌生。
那是晁太后費盡心力想要扶上太子之位的大燕二皇子,燕南飛。
此刻,諸葛無塵與他同行而出,從二人神色之間,可見這並不是第一次會見。
夜風清涼,吹醒了她的酒意,卻也吹涼了她的心。
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這個她自認很瞭解的男人,其實……她並不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