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宸親王府。舒蝤梟裻
整個王府都籠罩著冷冽的沉寂中,單喜扶著燕皇到了宸樓之前,上前試探性地敲了敲門,開口稟道,「王爺,陛下聽聞你舊疾復發,過來探望。」
半晌,屋內之人未有一絲回應。
燕皇沉著眉,逕自推門而入,進到內室方才看到一身雪衣的男子斂目靠榻上,如玉的面容帶著些許病態的蒼白。
「朕聽瀧一回報說,那個紫衣金髮的男人曾有兩次與你交手,且這兩次都與楚蕎有關,想想也該知道,她不是被人擄走,是早就打定了主意演這樣一齣戲,從王府脫身。」燕皇扶著桌子坐下,沉聲說道「任你給她萬千寵愛,恐怕,她一分也沒放在心上。濡」
他自己兒子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而那個紫衣金髮的人竟可以兩次都傷了他,又該高深到什麼地步?
楚蕎竟與這樣的人物有牽連,他一直以為這個女子只是韜光養晦,但他現在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低估了她。
燕祈然沒有說話,只是疲憊地靠在榻上,不動,不說話平。
「那樣無情無義的女人,你何必找她。」燕皇沉聲道。
宸親王妃失蹤第二天,他竟親自追著諸葛無塵的使團,一路到了蒼月尋人,又無功而返回到上京,多年未平息的舊疾也因著那連日的奔波而復發。
「陛下探望完了,請回。」燕祈然眼也未抬,冷聲下起了逐客令。
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敢這麼對他呼來喝去。
燕皇沒有惱怒責怪,只是無奈歎道,「上京這是非之地,若不是願多留,就早些回江南養病,再不然,去你師傅那裡也好,有他照應著,你舊疾也能早日好了。」
燕祈然沒有說話,低垂著眼簾,目光始終停留在那卷半開的書,那是楚蕎離開那天中午還未看完這卷書,書頁始終翻著她臨走之際翻著的那一頁。
「朕會替你找人,你安心養病便是。」燕皇心疼地望著兒子,全無平日在朝堂之上的冷厲威嚴,只是深深的無奈。
單喜上前扶著他起身,出了宸樓,方才道,「陛下真要將王妃找回來嗎?」
「祈然待她何等榮寵,她這般忘恩負義,朕都恨不得讓她死無葬身之地。」燕皇面上殺氣暗生,卻又無奈歎道,「可祈然這般放不下她,朕若傷了她,他啊,還不知要將朕恨到什麼地步。」
「王妃既是打定了主意要走,只怕不容易尋到。」單喜出賣道。
燕皇回頭望了望一片死寂的宸樓,歎息著朝王府外而去,「那麼大一個活人,朕就不信找不到她,回宮吩咐金蛇衛暗中撤查這些年她在西域的行蹤,派人多注意些諸葛家那邊,左賢王離開大燕不到十天,她就脫身,不會不與那個人毫無關聯。」
「是,奴才回去便佈署人。」單喜扶著他出了宸親王府的大門,御輦已經候在門口處。
燕皇凝眉想了想,又說道,「還有,你不是說祈然這些年在找一個女子,楚蕎也說自己是因為跟那女子幾分相似,祈然才娶了她。」
「倒是有這麼回事。」單喜輕輕點了點頭,又說道,「只是奴才覺得,王爺對王妃只怕不是那麼簡單的心思。」
如果只是因為她與那人的幾分相似,他何至於這般生氣,何至於千里追去蒼月尋人,這般的用心怎麼會只是對一個相像之人的心思。
燕皇聞言眉頭緊擰,思量了許久道,「不管是什麼,把他要找的人,盡快找出來。」
「陛下,你……」單喜說著,連忙低下聲音,「你是要把那個女子送到王爺身邊?」
「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在他身邊,想來也好過楚蕎那樣心思深沉的女子。」燕皇冷冷說罷,拂袖轉身上了御輦,道,「回宮!」
楚蕎確是個聰慧過人的女子,她若心在祈然身上,可以在旁輔助於宸親王府,那他自然是樂見其成。
可是,她生有異心,他就容不得這樣的危險的人威脅到自己的兒子,只要祈然能放下她,他必除之而後快。
單喜暗一思量,御前行走數十年,自然知道燕皇是什麼樣的打算,雖然心中有話,卻也沒有在多加追問,只是吩咐侍衛們擺駕回宮。
***
江南,聽雨茶樓後園。
諸葛無塵想來是疲累至極,倒在榻上,一睡便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楚蕎想抽回手起個身,手上一動就又被他緊緊攥住,最後只得坐在榻邊守了一天一夜。
白二爺卻沒有那麼多的瞌睡,一醒來便不時望一望諸葛無塵,焦急地在枕邊來回踱步,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耗子,你到底要幹什麼?」楚蕎皺著眉道。
白二爺負手望著她,鄭重言道,「你什麼時候跟我們走?」
一想到錢瘋子就在附近,它就如坐針氈,雖然它現在小心隱藏自己身上的氣息,可是一旦被錢瘋子逮到,它可就小命玩完了。
「我現在……還不能走。」楚蕎猶豫地說道。
「不能走?」白二爺愣愣地盯著了她許久,很是不解,「你到底想怎麼樣啊?當年在西域的時候,你恨不得飛了翅膀回去嫁給他,跟他一輩子相守,現在明明他就在你眼前,你怎麼又猶豫不決,真搞不懂你們女人!」
楚蕎淡笑,默然不語。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猶豫什麼,曾經期盼一生的幸福,此刻唾手可得,她卻再沒有那個勇氣和自信去擁有這一切。
「難道你要一輩子就這麼躲著宸親王府,然後跟著錢瘋子混日子?」白二爺一副老成的樣子,儼然一個嚴肅的長輩模樣。
「你不是一直要我離他遠遠的,這會又怎麼轉性子了?」楚蕎伸指彈了彈白二爺的圓滾滾的身子,笑道。
「爺跟你說正事,你聽到沒有?」白二爺理了理身上的白毛,一本正經地說道。
楚蕎笑了笑,沉默不語。
「蕎蕎,爺和沁兒一直覺得你是很好的人,你對我們每一個都很好,可是你又離我們很遠,你從來不會真正相信我們。」白二爺認真地望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爺以為,也許這世上你真正相信的人,只會是鳳寧瀾,可是現在,為什麼你連他也不敢相信了?」
楚蕎有種被揭穿內心秘密的尷尬,卻又無言以對。
「爺之前確實不希望你們再有糾葛,可是看到他千里迢迢追去西域,看著他每次夢裡都喚著你的名字,我想也許你們之間會有不同。」白二爺目光灼灼地盯著她,道,「你不是說過,要用心珍惜身邊每一個對你好的人。他大難不死,你們重新相遇,這不是你最應該珍惜的嗎?」
楚蕎抿唇沉默許久,瞥見榻上之人微顫地長睫,笑道,「醒了就鬆手,我等著用膳呢,都餓了一天一夜了。」
不知他什麼時候清醒的,她與白二爺之前的說話,又聽進去多少。
諸葛無塵尷尬地睜開眼,鬆開手坐起身,溫潤一笑「我很想知道,你要怎麼回答小白的話。」
楚蕎捏了捏有些發麻的手,走近桌邊坐下盛飯,「想知道,先吃飯。」
諸葛無塵愣了愣,起身下榻,走近桌邊接過碗用膳,唇角卻總是難掩笑意。
雖然她還沒有說,他卻已經聽到了她心裡的答案。
白二爺自是不明白,瞧楚蕎半天不說話,抱著果子啃得凶狠,威脅道,「爺就給你兩條路,要麼跟我們走,要麼爺告訴燕祈然,讓他再把你抓回去!」
「你試試看?」楚蕎眸子微微瞇起,語氣寒涼得嚇人「我想,商容更樂意知道你在江南的消息。」
白二爺頓時委屈,耷拉著腦袋,憂傷地鑽回諸葛無塵的袍袖中,再不出來。
楚蕎沉默了許久,方才道,「處理完這邊的事,我會去蒼月走一趟。」
他是鳳寧瀾,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她應該相信他的,相信他就是自己追尋一生的幸福。
ps:喜歡祈然的也不要急,要不了多久就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