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沉沉,天色漸暗。舒蝤梟裻
楚蕎身形敏捷,很快追上了燕胤的人馬趕到了出事的山崖,在他們尋路下谷的時候,她已經藉著一身了得的輕功,直接從山岸下去。
昨日一場雨,崖壁上的青苔濕滑難耐,好幾次慘些摔了下去,不過總算是平安到達谷底。
馬車墜落的地上,諸葛無塵本就高燒未退,從上面掉下雖然未傷及性命,但頭部受傷,再度誘發了頭痛之疾,整個人陷入了昏迷。
車伕和幾名守衛的屍體散出的血腥氣,很快引來了谷中的狼群,白二爺守在諸葛無塵身前,一邊要對付隨時撲過來的惡狼,一邊又要護持著身後傷病在身的諸葛無塵,著實不易濉。
白二爺已經將最先撲過來的兩隻狼打敗,這令狼群不敢再輕舉妄動,誰也不敢想那麼一隻小小的鼠類,竟然能徒手殺死兩隻凶殘的狼,但它始終不敢離開諸葛無塵一步之外,一身白毛染血,看起來更加殺氣凜然。
為首的狼王眼見同伴被殺,仰天一聲長嚎,狼群頓時狂竄而上,準備把眼前獵物撕碎入腹。
白二爺一番苦鬥,最終被狼王踩在腳,眼見便要落入狼腹,一道箭光破空而來直直射穿了狼王咽喉,讓它倖免於難襯。
「耗子,沒事吧!」楚蕎一連數箭連發擊退狼群,一邊問道。
白二爺從狼屍下爬出,怎麼也沒料到,來的竟然是楚蕎。
楚蕎見不應聲,幾個起落趕到,「耗子?!」
「爺還沒死。」一身鮮血淋淋的白二爺疲憊出聲道。
狼是很凶殘狡猾的動物,對獵物從不輕易放手,雖然被楚蕎逼退,不敢再冒然行動,卻一直徘徊在周圍,伺機而動。
楚蕎不放鬆警惕,瞥了一眼諸葛無塵,朝白二爺問道,「他人怎麼樣了?」
「傷勢不重,只是染了風寒,高燒未退,方才又撞到了頭,現在一時醒不來。」白二爺拍著一身染血的白毛,很是鬱悶。
楚蕎聞言皺了皺眉,想到是因為自己失約,才害他在淋了一天雨,病成這般,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
「你來這裡,燕祈然知道了怎麼辦?」白二爺不由出聲問道。
原本萬壽晏上兩人的事便鬧得沸沸揚揚,因著她在諸葛無塵的窗下睡了一覺,燕祈然便將她軟禁在王府,如今她又不顧他的警告跑來救人,若是被知道了,後果更是難以設想。
楚蕎抿了抿唇,方才一時情急,哪還顧得上想什麼後果,要她眼睜睜看著鳳寧瀾身陷險境而不顧,她做不到。
「這裡血腥氣太重,不能再待在這裡,再引來其它猛獸,咱們就真的有來無回了。」
白二爺聞言回頭望了望未醒的諸葛無塵,說道,「他還未醒,怎麼辦?」
「寧王已經帶著人馬下谷尋人了,我們朝他們來的方向趕。」楚蕎沉聲說道。
只要將諸葛無塵送到接近前來迎救的人馬,她再先他們一步趕回木蘭圍場行宮,應該不會引起燕祈然的懷疑。
「那快走吧。」白二爺自然知道楚蕎是什麼樣的打算,之前就勸她不要再插手諸葛無塵的事,她還非要把自己捲入其中。
楚蕎將諸葛無塵扶起,背著他朝著寧王帶人趕來的方向而去,狼群雖不敢冒然攻擊,卻一路緊追不放。
天色越來越暗,谷中少有人跡,又多有沼澤,根本無路可走,她一邊要防備著後面的狼群,又要背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縱然有一身武功支撐,但一路走下來,也難免有些吃力。
走了半個時辰,白二爺聽到她呼吸漸亂,不由出聲道,「休息一下再走吧。」
楚蕎搖了搖頭,道,「還是快走吧,不快點與迎救的人馬會合,一旦再遇上猛獸,我們對付不了。」
白二爺歎了歎氣,繼續在前面探路。
黑暗的密林中,只有蟲鳴鳥嘀之聲,諸葛無塵因為高燒,渾身燙得嚇人,楚蕎不知是被累的,還是被他傳遞的熱,額頭沁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阿蕎。」諸葛無塵夢囈般呢喃出聲。
楚蕎腳步一頓,難言的苦澀蔓上心頭,她不知他此刻叫的人,是她,還是……晏子喬。
她背著他繼續走著,諸葛無塵卻是越來越來越痛苦,突然伸去抓疼痛欲裂的頭部,似是想揮開那重重迷霧,看清腦海深處的記憶。
楚蕎被他猝不及防的動作,帶得腳下一個踉蹌,兩人直接從山坡滾了下去,緊追不放的狼群見狀立即蜂擁而來,撲下山坡。
「楚蕎!」白二爺驚聲尖叫。
她根本來不及拉弓,狼群已經撲近前來,只要她鬆開諸葛無塵,完全可以自保,她死死將那人抱在身下。
狼群張著利牙森森的大口,眼看便要將瘦弱的女子撕成碎片,白二爺來不及多響,小小的爪子眨眼之間結出一個印伽。
「雷霆破!」
霎時之間,一道閃電撕裂漆黑的夜空,自九霄穹蒼劈入密林之中,兇猛的狼群瞬間被震得血肉橫飛,支離破碎。
楚蕎驚恐未定地望向白二爺,簡直像在看神一樣,以前就算它會說話,會武功,卻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他所說的穹蒼神域真實存在。
這一刻,她不得不信。
白二爺有些脫力地癱坐在地,瞅了眼已經狼口脫險的楚蕎和諸葛無塵,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沒事吧。」楚蕎擔憂地問道。
白二爺虛弱地甩了甩頭,穹蒼的人是沒有天尊神旨是不得入凡間的,在凡間妄動法力,亦會損耗不少修為,更重要的是,這會神域肯定已經發現它的蹤跡了。
「完了,驚動驚域,錢瘋子非殺了爺不可。」
「這麼嚴重?」楚蕎挑眉問道。
「就是這麼嚴重。」白二爺苦著臉,欲哭無淚。
它私入人間,又與魔界中人為伍,就算不被錢瘋子滅口,被神域逮回去,也是死路一條啊。
可是剛才那樣的情況,師傅和楚蕎都有難,它又非救不可。
楚蕎望了望遠處的火光,想來是寧王的人馬已經進入山谷了,於是重新背起諸葛無塵,沖白二爺道,「快走吧。」
白二爺爬起身,重新走在前方探路,一邊走,一邊暗自盤算著要怎麼逃命去。
「耗子,你可知道他的頭痛之疾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楚蕎突然出聲問道。
白二爺聞言轉身望了望她,而後言道,「你是想問有沒有辦法,讓她盡快恢復記憶吧。」
楚蕎不說話,表示默認。
「其實他並沒有失憶。」白二爺回頭望了望她背上的諸葛無塵,說道,「他在夢裡面記得自己是鳳寧瀾,但醒來記得的又是諸葛無塵,就像是有兩個靈魂,在一個人的身體裡,一個生活在白天,一個生活在夢裡,所以有時候記憶是混亂的,想弄清楚原因,只有去了蒼月的諸葛世家,才會真相大白。」
它想到方才楚蕎護住諸葛無塵的那一幕,如果它不在,如果它不是出自穹蒼,那一刻她就真的會被狼群撕得粉碎不可,想想都覺得後怕不已。
那一道詭異的閃電劃破夜空的異象,亦驚動了木蘭行宮的許多人,欽天監說那是不祥之兆。
燕祈然騎馬從林中出來,遠遠望了眼閃電落下的方向,眼底無一絲波瀾,下馬繞過行宮前來往的官員使節回了落腳的殿閣。
屋內一片漆黑,瀧一連忙先行進屋掌燈。
燕祈然進屋四下望了望,未見有楚蕎回來過的痕跡,不由皺起眉頭,那女人把她劈頭蓋臉訓了一頓,自己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他逕自斟了杯茶,卻被外面來往的馬蹄聲攏得沒法清淨,「外面吵什麼?」
「屬下出去看看。」瀧一立即出門去打探,回到屋中稟報道,「金武衛在找人,說是左賢王在來得路上掉下山谷,寧王帶人去找還未找到。」
燕祈然聞言薄唇微抿,掃了一眼空蕩的屋內,沉聲道,「去把王妃找回來。」
「是。」瀧一領命離去。
燕祈然側頭望向窗外濃濃的夜色,聲音淡而冷,「楚蕎,你現在,最好不是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