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晨剛下過一場雨,空氣中還是濕漉漉的,遠處的森林罩著一層白色的迷霧,山間偶爾傳來野雞的啼鳴。
警衛員看到何以寧站在那裡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關心的問:「何醫生,需要幫忙嗎?」
何以寧眨著纖長的睫毛,心想,不如裝病吧,讓警衛員去通知他,可是轉念又一想,他連自己睡在他的床上都能視而不見,她裝病,他恐怕不會上當,八成會說一句,讓醫務室去看看,別死了就行。
何以寧捏著衣角,腦裡轉過無數個念頭,但顧念西不是別人啊,他要真堅定起來,那還不是老僧入定,雷打不動。
她想了想,「小李,你幫我找套軍裝吧。」
警衛員小李偷笑,「何醫生,你是要微服私訪嗎?」
偷偷監視他們四少?
何以寧只好順著他的話來,好像真是那個意思,「拜託你啦。」
「沒問題,你等著啊。」小李笑著走開了,一臉我明白我懂的。
片刻,小李就抱著一套軍裝回來了,「我們軍隊裡沒女兵,這是最小的號了,何醫生,你穿上試試。」
「好,謝謝你啊,對了,你說今天有別的部隊來聯合訓練是嗎?」
「是十三軍,四少一早上就親自去迎接他們的參謀長了。」
何以寧嗯了一聲,「那我去換衣服了。」
她換上一身軍綠色迷彩,把頭髮挽了個髻塞到帽子下面,帽簷一壓,倒也像個小個子男兵,就是特纖弱了一些。
因為聯合訓練的原因,宿舍周圍幾乎沒什麼人,只能聽見訓練場那邊山一般的吶喊聲。
何以寧循著聲音走過去,就見一隊隊大兵整齊的排列在訓練場四周,她孤零零的一個,很快就被人發現了,幸好發現他的是上次軍訓時的教官耿健。
「何醫生,你怎麼來了?」
何以寧眼珠子一轉,「今天有聯合訓練,你們四少說怕有人受傷,讓我在這裡隨時準備。」
耿健點點頭,「四少想得真周到。」
何以寧只能賠著笑,「我穿成這樣,你都認得出來啊?」
「我們軍人都有一雙雪亮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挺亮的,何以寧縮了縮脖子,他都能認出來,更何況是顧念西呢,顧念西那雙眼,聽說在黑夜裡都能看清東西。
她忽然想起舞會那天晚上,大家都戴著面具,他卻自沙發上向她走來,那時候,他幾乎就要猜出是她了吧,如果不是那個女人打擾……
「好!」耳邊突然響起雷鳴般的掌聲,訓練場上正在進行的是四百米障礙跑,何以寧一隻腳扭了不太敢跳,努力伸著脖子往裡看,可是抻了半天也看不到。
耿健見了,立刻蹲下來,指著自己的一條腿,「何醫生,你踩著我的腿就能看到了。」
「啊?這……這不好吧。」
「沒事,照顧你是我們全體士兵的責任,你放心,我們都是鐵打的,別說踩一下腿,就是踩在腦袋上也不會吭一聲。」耿健一臉認真的模樣讓何以寧感動不已,她只好說:「那我踩了啊。」
「踩吧。」
何以寧小心翼翼的踩在耿健的腿上,這才能看到訓練場裡的情景,原來這些人歡呼雀躍是因為訓練場中正在比賽的是顧念西,而另一個人……
何以寧用力揉了揉眼睛,不會吧,竟然是個女的。
雖然她不太懂這個四百米障礙,但軍訓的時候耿健跟他們介紹過,那是一種高難度高強度的訓練科目,參加者需要在這四百米的距離內跨越很多障礙,五步樁,高板牆,獨木橋,是速度和靈巧度的體現,以顧念西的身手,四百米障礙對他來說不成問題,可對手竟然是一個女的,而且絲毫也沒有被甩開太大的距離,幾乎是並駕齊驅,兩人此時正在向前匍匐著鑽過鐵絲網,場邊的吶喊助威聲震耳欲聾。
何以寧暗暗為顧念西加油,他那個人死要面子,最怕輸了。
顧念西從鐵絲網下鑽出來,無意往人群中一掃,許多士兵中,有人突然就高出那麼一截,此時正緊張兮兮的看著他,雖然戴了帽子,穿了軍裝,他還是能從茫茫人海中一眼認出她來,他垂下了眼眸,突然就放慢了速度。
最後一個三步樁,顧念西身子晃了一下,差點掉下來,眾人立刻發出驚呼聲,何以寧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百米衝刺的時候,兩個人幾乎是並肩到達終點,就連計時員都忍不住讚歎,「孟參謀長真乃女中豪傑,竟然跟我們四少分秒不差。」
「是他讓著我。」女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張標緻的鵝蛋臉,細長的眉毛,紅潤的唇,絲毫沒有被部隊的烈日侵蝕的皮膚,她甩了甩頭髮,將額前的劉海往後攏了下,衝著顧念西笑道:「顧軍長,承讓。」
顧念西淡淡一笑,「走吧。」
「唉呦。」她突然臉色痛苦的一皺眉,一隻手按著自己的腿,「我好像扭到腳了。」
何以寧認識那個女人,她就是當初在舞會上跟顧念西跳舞的人,顧念西還吻了她。
「四少竟然會讓著她,唉,這個參謀長是什麼來頭啊?」身邊有士兵小聲議論。
「這還用說,四少是百年難見的將帥奇才,人又長得這麼帥,那個參謀長八成是看上咱們四少了。」
「那四少也不用讓著他啊,我喉嚨都快喊破了。」大兵不滿的嘟囔,「難道四少對她也有意思啊?」
「要我說,八成是狼情妾意……」
何以寧聽著,突然腳下一軟,「啊」了一聲差點跌下來,耿健急忙扶住她,「何醫生,你沒事吧?」
「沒事。」何以寧雙腳著地,抱歉的說:「耿連長,多謝你了。」
見她眼中微微掠過黯淡的神色,耿健急忙安慰,「那些兵蛋子都在胡說八道,何醫生你別往心裡去。」
「嗯。」何以寧說著,還是忍不住往那邊看了一眼,顧念西正和孟陸向這邊走來,孟陸在剛才的障礙賽中不小心扭到了腳,此時只能扶著顧念西的手臂用一條腿蹦著走路。
何以寧心中就腹誹了,四百米障礙都能跑,怎麼就在關鍵時刻扭到腳,準是故意的。
可是看到他們依偎在一起的樣子,她心裡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好痛,不行,不能走了。」孟陸停在原地,笑著說:「你還是找個擔架吧。」
「不用。」顧念西突然彎下腰,然後當著一眾大兵的面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我送你去醫務室。」
何以寧看到這突如其來的畫面,怔了半天沒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