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以寧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早晨木木買了粥回來,她突然說:「木木,我能去你家住幾天嗎?」
木木一驚,手裡的飯盒差點掉了,她驚喜的跑過來,「以寧,你沒事了,你終於肯說話了。」
她淡然一笑,「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你沒事就好,你想去我家,行啊,我家就是小一點,你別嫌棄。」
「我還怕給你添麻煩,我這個樣子,不想被我媽看到,我怕她難過。」
「行,你到我家住,我給你做好吃的,保證沒幾天就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還有,你別告訴顧奈和顧玟,我不想讓他們知道。」
「好,我不告訴他們。」
何以寧偷偷的辦了出院手續,顧奈來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只留了一張字條給他:顧奈,小五,謝謝!
望著空空的床鋪,他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她既然已經離開了顧家,就不想再跟顧家有所牽連,她以後恐怕要跟顧家斷得乾乾淨淨了。她的孩子沒了,耳朵也聾了一隻,他不知道她以後要怎麼辦,就算要幫她,恐怕她也是不肯接受的,她就那樣的性子,沒有人比他更瞭解。
木木的家果然很小,只有一室一廳,但是佈置的非常溫馨,有股女孩子特有的青春爛漫。
「木木,我幫你吧。」看著她在廚房忙碌,她洗了手要來幫忙。
木木急忙將她推出去,「你現在的身體要養著,放著我來,你怕我做菜不好吃啊?我可跟你說,我以前是二級廚師。」
何以寧微微驚訝。
「真的,一會你就知道了。」
她的廚藝果然是一流的,何以寧不禁納悶,「你以前做廚師的?」
「我什麼都做過。」她說得不以為然。
看她小小的年紀好像就經歷了人事滄桑似的。
「我要攢錢,攢很多很多的錢。」她一笑,露出兩隻淺淺的酒窩。
「你攢錢幹什麼?」
她搖著手指頭,「秘密。」
何以寧也沒有再問,「這湯真好喝。」
「我再給你盛一碗。」
吃過飯,兩人坐在陽台上看月亮,何以寧身上披著木木的棉襖,懷裡抱著熱水袋,明明只是秋天,她卻生怕她著涼會對身體有影響,像小熊一樣把她裹得嚴嚴實實。
「木木,這些天顧念西都沒有來看過我對嗎?」她有時候挺怕自己睡著的,她還在心裡期盼著,如果他來了,恰好她在睡覺,就看不到他了。
可是她清醒的時候又想得很明白,當初是她說了那麼絕情的話,是她要離開他的,他恨她都來不及,怎麼還會來看她。
木木糾結了半天,撓著頭髮,「白天的時候沒有。」
她是想留個餘地,不想讓何以寧太難過。
何以寧明白,「木木,其實你不用可憐我,我是自找的。」
木木把臉湊過來,「以寧,你說什麼自找的?」
她便把這些天發生的事講了一遍,講完後,心裡倒覺得輕鬆多了,木木不是顧家的人,她可以在她的面前肆無忌憚,最後她苦笑,「為了報仇,我做了那麼多事,可最後關頭還是放棄了,結果呢,仇也沒報,自己還落得這樣的下場,你說我輾輾轉轉的倒圖個什麼啊?」
木木不贊同的搖頭,「以寧,如果我是你,我恐怕不會放棄報仇,畢竟顧震亭害得你們何家家破人亡,就算你爸爸的死可能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但他也是幫兇。你當初決定報仇就已經放棄了跟顧念西的關係,你們的父輩之前有這樣糾葛的恩怨,你們兩個人又怎麼可能在一起,可是後來,你為了他和孩子又放下了仇恨,那就說明,在你心中,顧念西才是最重要的,你沒有虧欠他。」她抬頭凝視著那一輪皓月,「以寧,我挺佩服你的,畢竟放下一段仇恨比心懷感恩要難得多,你是一個善良的人,卻被逼著不得不去仇恨,其實你心裡比誰都難過。你沒有錯,我想顧念西有一天也會理解。」
「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她絞著自己的雙手,「你看到那些星星了嗎?它們繞著太陽轉動,卻永遠不會有相交的一天。」
「最起碼,它們在同一片天幕上,軌跡不能相交,卻可以遙遙相望。」
遙遙相望,她連這樣的奢望都不敢了。
孩子的離開已經帶走了她所有的希望,活著,不過就是一天天挨日子而已,反正怎麼過都是一生。
何以寧回到醫院上班的第一天。
大家都知道她請了病假,可沒想到見到她的時候,她幾乎憔悴到只剩下皮包骨頭,風一吹就會飄起來。
「小季,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何以寧剛要坐回自己的位置,突然進來一個醫生,然後大大方方的坐下來,看到她還一愣,「你是?」
何以寧驚訝的看看她,又看看小季。
小季一臉的憤怒,對著那醫生說:「沒看見我們在說話嗎?能不能麻煩你出去一下。」
醫生討了個沒趣,離開何以寧的座位出去了。
她這才發現,桌子上的所有東西都被換過,她以前的東西已經不在了。
「小季……這是?」
小季歎了口氣,鎖著愁眉,「主任沒跟你說嗎?顧家把你亂用違禁藥品的事情告到醫院,你已經被停職了,而且,上面說,做為一個醫生,你現在有一隻耳朵是殘疾,恐怕不能在這行繼續做下去……所以,唉!剛才那個是新來代替你的。」
何以寧明白了,這是顧震亭要對她趕盡殺絕,她拿了他的資料,他怎麼會輕易的放過她,當初來搶資料的,或許是花語的人,也可能是顧震亭的人,現在顧震亭想讓她在a市生存不下去,的確,他有這個能力。
她揚了下苦澀的嘴角,這樣的結果她也早就預料到了。
「小季,我以前的東西你都收拾了吧?」
「嗯,我給你收拾好了,你現在要拿走嗎?」
「好,謝謝你了。」
她知道小季和主任一定都為她說過好話,做過努力,但是,他們只是職員,權利有限,她也只能在心裡感激他們。
小季將她送到醫院門口,余坤從後面氣喘吁吁的跑上來,「何醫生。」
何以寧回過頭,衝他笑笑,「余醫生,再見。」
余坤握了握拳,「我一定會繼續替你討回公道。」
「事情的確是我做的,做為一個醫生,有違醫德,醫院這樣處理,我沒有絲毫的怨言,你別為了我惹得上面不高興,反倒自己吃虧。」她釋然一笑,「謝謝你們為我做的一切,你們放心,我想得很開,不做醫生了,還可以做別的,天下這麼大,不會活不下去。」
她抱緊了懷中的箱子,笑得像是塵埃裡開出的花朵,「再見。」
「可是……」余坤還要說什麼,小季拉了他一把,搖搖頭。
何以寧轉身離開了,沒有絲毫的留戀,她已經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她已經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能夠讓她再傷心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