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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忘川之下.茫茫的山水湖光.不見天日的沉睡.阿離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命途.她覺得自己已經凍死在了永恆的長河之中.可惜的是沒有到地獄.甚至沒有勾魂鐵索.沒有牛頭馬面.她死得有些默默無聞.
她又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夢.夢裡面嚴厲的父親.慈愛的兄長.甚至有一個親近的愛人.朝暮攜手與共.那個人的背影模糊.她看不清楚.只是覺得這一切都沒有終點.一直一直在她的幻想裡面蔓延下去.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醒來.從忘川刺骨寒心的冰水中醒來.
一隻溫暖的大手把她破碎的魂靈從忘川水裡面撈起來.一片又一片.都拾起來.然後揉成一塊.輕輕的哈了一口氣.她的身上有了別樣的暖意.新生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別樣的舒適愜意.
撈起她的是個眉目清秀的男子.只是臉上的表情死板.有些生硬.她的肉身早就在忘川的沖刷下消逝了.男子撿起的只是她破敗不堪的魂靈.
男子拿著她的魂靈在陽光下隔著細密的眼睫毛看了一次又一次.然後「哎呀」一下驚呼出聲.
她正想問清楚怎麼了.她的幻影就從魂靈裡面被放出來.還是死前的摸樣.只是身體早就不是實體.在陽光下透透的.就像一張隨風招搖的薄紗.
男子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了阿離一番.說道:「原來傳說中的小金龍是這樣的.我今天才算是見識過了.只不過好像有些地方出了點問題……」男子說到最後一句略略思索了一陣.摸著下巴的樣子特別的嚴肅.但是阿離卻覺得特別好笑.
這是她從夢裡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外面的溫度比水裡的溫暖了太多.她顯得有些興奮.「什麼問題.」
「我發現你的魂靈還缺了一塊.」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抱著手.「這塊魂靈太頑固了.我找不到它.」
阿離和煦的微笑著搖了搖頭.「找不到就算了.」她明白她生命中有些部分的偏執和對有些事物的不捨.那塊魂靈既然如此不可割捨得不到的曾經.那麼就由它去吧.它本來就是應該死在過去之中.
但是她不明白的是.她不過是一個死去的人.「你為何救我出來.」這水之涼就像這個世界的薄情.同樣刺骨的寒意.她不知道再一次回到這個世界還能夠做些什麼.
「我希望能幫你.」男子的臉上依然很嚴肅.但是語氣很真誠.「他們都說你是天宮的英雄.是你跳了忘川.天宮才能等到天帝從九陰山回來.」
「我不是.」阿離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其中的曲折才好.反正論起英雄她必然不是的.
男子的雙手一攤.手心是一面鏡子大小的幻境.裡面全是她過去的片段.天倉和仙君的對話.和慕辰的奔跑嬉戲.男人說得很正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但是你在其中.即使沒有收到逼迫.前途渺茫.也只有這一條退路.這些都是你的記憶.」
她點頭.這個人分析的不錯.九陰閣勸說逍遙仙君讓她去堵忘川.那定然是預備了她的死.慕辰作為天宮之首.這種事情他只有為難沒有決定的權利.而她一個爹不疼.娘不愛.從出生就忙著給人利用的小龍女.除了順應所有人的意願跳下去.一了百了.還有什麼辦法呢.
她到後來才終於明白.為什麼九陰閣閣主沒有收了她的半個魂靈.是根本沒必要.她的死亡是早就被預定了的事情.而她的所有退路也只有死亡.所以半塊魂靈可要可不要.根本無所價值.
「那你救我.又有什麼用呢.」她既然是這樣一個無用之人.她的生死連自己都不能操縱.僥倖不死被人救回世間.又有什麼用呢.說到底不過是遊走一番的過客一樣.心裡既然涼了.那麼走到哪裡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孤苦和寒心.
「既然你自己對自己覺得已經沒有用了.那麼便為我所用吧.」男人也毫無任何的欺騙狡詐之感.「由我將你變成有用的人.當然對我有用的人.」
這個人這麼直接露骨.卻讓阿離笑了.「既然我還有所用處那你便用吧.」她已經習慣被人利用了.「那我應該如何去做.」
男人把手心的幻境收起來.「你只需要把記憶交給我.什麼都不用做.再好好的重新修煉一次就好.這一次你一定要比上一次活得更精彩.這樣才能為我所用.」
「我有非要按照你的劇本發展的必要麼.」阿離很好奇這個男人覺得她一定會答應的自信心是哪裡來的.
男人出乎意料的淡定.「這到沒有.只是你除了答應我也沒有其他能解脫的機會.我能幫你擺脫現在的輪迴.痛苦的束縛.重新來過.」
「擺脫.」她喃喃的念起這兩個人.如同千斤.如同萬斤.這兩個字在她的世界就是一襲再漂亮不過的謊言之衣.她以為穿上了就能遠遠逃離.最後不過是淪入到一個新的輪迴之中.同樣的萬劫不復.
不過這一次.她打算相信這個男人.為著自己罕見又無所遵循的直覺.她衝著那張僵硬的臉點了點頭.「我打算聽你一回.」
男人聽到了自己滿意的答覆.臉上也並沒有過多的表情.一切都好似意料之中.他只是攤開手心.讓阿離缺了一塊的魂靈落回自己的手掌內.把阿離的幻影一併收回了魂靈內.然後再一起揣進了胸口的袋子裡.
他早就安排好了歸途.只等有人進來陪他一起演.
男人沿著忘川多走了幾步.發現一個懷孕的兔妖.便要啟動靈力把阿離的魂靈推入兔子腹中.忽悠覺得又些不穩妥.他需要做的是安排曾經的人一併上演.只不過這一次演一個不太一樣的故事.所以.他借用兔妖的魂靈來掩飾阿離的魂靈之時.輕輕的留了一小部分沒有掩飾住.
看起來似乎是無心之失.但是他又是有意為之.這樣.便能幫助天帝更快的被重生的阿離吸引.再次入戲.這些他都想清楚了的.只有阿離留著那一點曾經的味道.才能激發出天帝的興趣.
所以他留了一小塊阿離的魂靈.其他部分都用兔妖的魂靈遮住了.不過再多的都是幌子.阿離有的也不過是一個軀體罷了.不過後來還真是巧.天帝貪婪得想把兔妖身上最後一塊阿離的痕跡都取出去.也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了.
天帝想要安排一場阿離的重生.可這機遇就是這麼奇怪.她根本沒有死.那麼就算他有再多的九命玄火控制魂靈.也是無用的.她的魂靈是屬於自己的.從來都是一直都是.
這一次天帝看似盜取了白小小的魂靈的一塊.實際卻盜取了白小小身體裡面身為兔妖的唯一一塊.她一直在默默的甦醒.只是她和天帝都沒有察覺罷了.
一切準備就緒.阿離被送入兔妖腹中的最後一刻.抓緊了男人的衣袖.問了最後一句:「你究竟是誰.」不管是誰.能夠救出她.並能這樣毫無顧慮的帶她走.那便一定不是普通人.
「我是光.」男人談談袖口.鬆開阿離的拉扯.「再多的.我來世再講給你聽吧.」
而光也一併收起了她的記憶.等到來世.等到現在才一併講與她聽.這便是那麼悶騷過了頭.不得善終的曾經.
這一部分信息量略大.白小小一直在努力吸收這一部分可能是她前世的記憶.不知道是不是時間相差得太多.她有些恍惚.
「所以說……」她瞪大眼睛抬著手起頭.眼巴巴的看著光.「我們以前見過.」
「是.」光如實回答.
「嗯……」白小小盡力把記憶和眼前的人找一個合適的方式銜接起來.最後發現臉上那個躺屍一樣的表情可能可以成為最大的驗證.於是便點點頭.「那我以前吃錯藥了.去跳河.是你救了我.」
她的逐字逐句都很奇怪.光不得不糾正她.「不是吃錯藥.是被逼無奈.而且不是河.是忘川.我是後來才救的你.」
「是這樣.」她又仔細想了一下這個經過.「所以.你幹嘛不早點救我.那個水那麼冷.早就凍得人神志不清.爹娘不認了.指不定我後來答應你的都是在我神智不清不楚的時候隨口說的胡言亂語.這個你都信.你就這麼篤定.我會在來世管你死活.反正都擺脫過去了.」她說得大義凜然.絲毫沒有顧忌光鐵青的臉色.
「阿離你錯了.你擺脫不了.」他若有所感的看了她一眼.他的每一種眼神都在嘲笑她的異想天開.「只要你身上白小小的氣息完全消失.九陰閣會找上你.慕辰也會找上你.甚至希望你光耀門楣的南海也會找上你.你擺脫不掉的.」
「即便這樣.那麼重生又有什麼用.」白小小忽然感覺前途依然迷茫.人生依然無解.有些惆悵.「反正都是這樣的結局.不如早就死了.一了百了.」
「不.你死不了.你是金龍.是上古傳說中的神龍.巨火吞併不了.巨浪傷害不了.你的人生本來就還有太多的路要邁進.重生能糾正你所處的壞境.能糾正你的容貌.但是唯一不能糾正的就是你的態度.如果你的態度和從前一樣.那麼你的際遇也比起從前也相差不多.我已經給過你選擇的機會.我不會給你第二次.」
光的鋼板臉繃得很直.這一番話字字珠璣.全是他的肺腑.他之所以沒有在以前就聯合阿離實施她的計劃.不過是因為注意到她消極的思想.這些對他想要做的事情都是極為不利的.
光這一番話.白小小自然聽進去了.她也自然不再是從前的阿離了.即使靈魂一樣.但是比起從前現在的她要快樂很多.最起碼她知道快樂這個東西要跟麻煩一樣必須自己找.自己消化.自己處理.雖然前世的記憶很消極.但是重生一下還是有好處的.
說到底.這一切還是光的功勞.
「那麼你究竟是誰.」她一直不忘前世留下的疑問.
但是光卻直搖頭.「現在還不是揭露我身份的時機.」他說的話玄之又玄.彷彿他的身世是上古疑難謎題.
但是他不說.看著他那張長得充滿懸疑的臉白小小也只好作罷.轉而進行下一個問題.「所以說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即便不出於前世那些複雜的救命恩情.白小小也不得不聽光的.她現在是籠中之鳥.只有借助光這把鑰匙才有重返藍天的機會.
「修煉.我已經把我的『堅持』給了你.它本身自帶有一部分靈力.你可以結合它的靈力吸收修煉.只有變得強大.更強大.在這個世界才有喘息的機會.必須要抓緊時間.時間不多了.」他沒有告訴白小小的是.他只能把她偷帶出來.還不能救她.所以要趁著天帝沒有發現再送她回去.這都是天宮的事情.自從那件事之後他再也不便插手.
所以時間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