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對於冉閔沒有能夠參加祭祖儀式,原本是很生氣的,不過在經過佛圖澄的一番勸說之後,好歹沒有直接處罰冉閔,只是下詔懲戒了事。倒是北海郡戰事峰迴路轉,那燕**隊竟然是因為一場寒流而不得不淒涼撤退,打了半年的高句麗戰役,最終以石趙的勝利而畫上完美的休止符!
要說慕容恪在高句麗戰役上的失敗,還真是意外之災。誰能想到今年的冬天竟然會來的如此之早,一場從西伯利亞提前到達的寒流讓整個渤海灣飄滿了浮冰,這不可是有大型破冰船的年代,光是那些浮冰,就讓燕國不得不放棄繼續通過海路支援北海的企圖,也就直接導致慕容恪黯然退敗,趁著還能控制港口的時候,收攏殘餘隊伍,從北海離開。
在這裡,燕人丟下了至少四萬精銳的步卒,還有數不清的物資。
這樣一場戰爭,從結果來看,是燕國人輸了!但若是統計兩個國家的損耗,恐怕應該算是兩敗俱傷!
燕國在進攻高句麗的時候並沒有受到強烈的阻擋,以至於慕容恪可以輕易的將北海郡等幾個大城拿下。而後來的石斌,就必須要面對那些高大的城牆和無數的流矢。圍而不攻不是石斌能夠做的事情,在這爭搶太子寶座的當口,若僅僅是圍而不攻,哪怕沒有真正的遭受一點損失,也足以給朝堂當中支持其他皇子的大臣們借口,用來攻擊石斌的無能,對於他的大業自然是有很大的影響。
故而哪怕是明知會遭受到大量的傷亡,石斌以下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進攻,而且還要不計傷亡的獲取最後的勝利!
長達半年時間的戰鬥,幾乎每隔一兩天就要發起一次進攻,哪怕是剛剛征發來的民夫,若是能夠活到燕軍撤離,也肯定是一名百戰的老兵了!只可惜的是,從石斌到達北海郡那天算起,到現在,他麾下別說是士兵,就連中層將領,怕都是已經換過幾輪了!
現在頂著盔甲、提著兵刃的士兵,往往是當初毫無戰鬥力的民夫,真正一開始來到北海郡的精銳,甚至包括在冉閔的授意下從遼西趕來支援,由麻秋率領的那一萬親衛兵,在這場戰爭當中的損耗都高達八成左右,若不是有石虎後期從鄴城派來的真正羯人士兵補充,到這個時候,石斌恐怕連自己的親衛隊伍都湊不齊了。
「終於結束了!」
在經歷了半年時間的戰爭之後,此時的石斌也變得成熟起來。目睹死亡,尤其是大批量、長時間的目睹死亡,對於一個皇子來說,是一種極大的促進,至少現在的石斌不會再像當初那樣,活脫脫一個「紈褲」性子。
李農這半年下來也老了很多,縱然都說狠不下心的人無法成為將軍,可是狠心不代表他就沒有感情,看著自己的士兵一個個倒在城牆之下,一批批成為屍體,任何一個人都是無法忽視的。所以說李農也好,麻秋也罷,作為真正領兵的將領,在精神上的壓力可謂是巨大的。
「是呀,王爺,終於結束了!」李農低低的應了一聲,臉上卻是看不出喜悅來。他跟麻秋一樣,是一輩子打仗到現在,可謂是打老了仗的,又豈會不知道這場戰爭,趙國究竟是贏了還是輸了?
對皇上也好,對百姓也罷,趕走了慕容恪,就可以宣稱這是一場勝利的戰爭。可是當掉過頭來,清點陣亡的數據時,李農卻無法恬著自己的老臉,卻忽視那鮮紅的數字:陣亡士兵八萬,陣亡民夫十五萬消耗物資不計其數。負責任的說,這場北海郡的戰役,基本上將整整一年趙國能夠動用的戰略儲備,不管是兵源還是物資,都消耗的乾乾淨淨!
「王爺,其實這場戰爭,談不上誰輸誰贏。若不是因為皇上一心要修建行宮,恐怕我們能夠動用的資源會更多,也就不會讓慕容恪小兒溜掉了,只要慕容恪不死,這場戰爭我們就說不上勝利!」李農是石斌的心腹愛將,他自然是有資格實話實說。
若是換做從前的石斌,恐怕一聽這話就會當場發火,因為李農話中之意,實際上是直指石虎在國內勞民傷財,以至於動搖了國之根本。身為皇子,石斌自然是有充足的理由來呵斥,甚至是直接處罰李農的。
但是如今的石斌已經真正成熟了!他親臨戰爭的第一線,雖然不至於跟普通士兵同吃同喝同睡,但也算是真正當了一會主將,明白了很多。
李農的指責,石斌認為是沒有錯的,石虎在鄴城的所作所為,也是讓石斌心中有些齒冷。但他還是皺了皺眉頭,低聲對李農道:「這種話就不要在外面說了,你我知道即可!父皇需要的是一場勝利,那我們就給他老人家一場勝利好了!」
「是!王爺怎麼說怎麼辦,王爺還是抓緊時間趕回鄴城報喜吧,這裡的殘局,就交給末將好了!」
石斌點點頭,發出一聲歎息,「盡你所能的撫恤陣亡士兵的家庭,尤其是我們羯人,死一個,就少一個啊!」
聽到石斌的話,無論是李農還是麻秋,都連連點頭。應該說,他們對石斌如今的表現也很是認可,至少剛剛這句話,在李農和麻秋看來,石斌就已經具備了成為一個明君的條件,至於是羯人的明君還是天下人的明君,那就要看是怎麼想了。
當石斌離開之後,李農和麻秋也不敢停歇,開始收拾北海郡的殘局。既然石虎已經下達了遷徙的聖旨,那麼如今還滯留在北海郡周圍,包括那些曾經屬於高句麗的平民百姓,都要遵守這道聖旨。李農給了下面半個月的時間修正,最後整裝的軍隊將會保護,也可以說是「押送」這些平民離開北海郡,返回鄴城,並且在鄴城附近定居
也就是石斌離開北海郡的那天,在飄滿浮冰的渤海灣上,慕容恪乘坐著一艘巨大的戰艦,淒涼的返回燕國。
在接到撤退命令的同時,慕容恪同時還收到了一封來自慕容皝的親筆信。
在信中,慕容皝明確的告訴慕容恪,不要在意這一次戰略性的撤退,事實上燕國僅僅用了一半的戰爭資源,就將石趙幾乎全部可資利用的戰爭潛力都動用了,不僅僅起到了消耗趙國有生力量的目的,同時也試出了趙國的底子,如今已經心中有數,那麼征服趙國只是個時間問題,讓慕容恪不要過於自責。
另外,慕容皝也在信中告知慕容恪,在燕國的西南方向,原本屬於趙國的遼西區域裡,一股新興的力量真正成長,根據燕國的探子們傳回來的消息,這股新興力量的主人,極有可能就是趙國曾經的猛將冉閔。相比起來,慕容皝等人認為,冉閔對燕國的威脅,將會比趙國更加現實和重大。
「冉閔,真的是你麼!」
若不是因為遼西新興勢力的首領是冉閔,恐怕慕容恪還不會輕易的走出失敗的陰影,哪怕是有慕容皝的勸解也無用。
可是,當慕容恪知道,或者說當慕容恪第一眼看到慕容皝信中的猜測之後,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肯定,那個首領決然是冉閔無疑了!而這個時候,也只有冉閔,這個讓慕容恪明裡暗裡吃了無數次虧的名字,才會激發起慕容恪心中的憤怒,從而轉移他對戰爭失敗的愧疚情緒,一門心思的將注意力放在了冉閔身上。
「冉閔,等我回去之後,等到明年春暖花開,我們之間的恩怨,也該好好的算上一算了,哼,你不是在北平修建了城池麼,等著我吧,我很快就會率領大軍來找你,我要親自指揮進攻北平城,我要將你,還有你的親人,家屬,哦,還有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統統殺死!」
在這一刻,慕容恪緊緊的捏住信箋,腦海中幻想的卻是他攻佔北平城,將冉閔一腳踹翻,同時將管中月壓在身上的場面,血與火交織成為畫面的主題,而管中月淒厲的慘叫則是畫面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