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閔感覺自己的脖子有些酸軟,他感覺時間過得實在是太慢了。事實上時間過的並不慢,這才是不到一袋煙的功夫,已經有超過一半的花帽子營士兵攀上了城牆,正在跟守牆的燕兵激烈戰鬥。
「終於到了老子了!」冉閔將雙龍奪收起來往背上一搭,往掌心裡啐了兩口唾沫,衝到城牆邊上抓起繩索,兩腳用力一躍,人就到了城牆的一半高度,隨後兩手交替兩次,右手一伸,就抓在了城牆跺口上。
「咻!」
一聲尖嘯擦著腦門而過,讓冉閔後頸子上不由自主的冒出一片雞皮疙瘩來。冉閔也弄不清楚是城牆下負責掩護的花帽子營士兵發射的羽箭還是出自守城燕兵之後,總之他躲過了,那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城頭上的戰鬥很是激烈,已經發現情況不對勁的燕兵將領正在指揮著大批燕卒朝著東牆上趕來,只不過因為杜雷等人的戰鬥力實在是強悍,而城牆上的寬度有限,花帽子營的士兵兩頭一堵,竟然生生的將湧來的燕兵給堵住了!
別看眼下的情況還不錯,事實上冉閔這些攀上城頭的人處境異常的危險,若是燕兵反應過來,直接讓弓箭手對這段城牆來幾波齊射,或許有人能夠活下來,但死傷必定非常慘重。
冉閔當然不會把敵人的失誤當成常態。雙腳落地之後,他第一時間向天空中射出一支火箭。這是跟董閏早早約定好的暗號,此時大營當中負責總調度的董閏在看到火箭升空之後,就會迅速將早已經安排好的隊伍調動來東牆,以東牆作為突破口發起進攻。
等到信號發出之後,冉閔這才抽出斬龍,然後向著杜雷所在的位置衝了過去。
擁擠在一起的燕兵已經放棄了使用環首刀,改用長矛,因為在單兵戰鬥力上守城的燕兵無法於花帽子營的戰士相提並論,若是比拚刀法和兵刃的質量,燕兵完全不是對手,當換用長矛之後,才能獲取一定的優勢。
「卡嚓!」
斬龍光芒一閃,兩根長矛應聲而斷,冉閔的及時趕到,將杜雷從危機當中拯救出來。
「少爺,他們人數可不少!」已經鏖戰了半晌之後的杜雷體能下降的非常厲害,說話都是斷斷續續連接不上,額頭上的汗水下雨似地往下滴。
「你去休息一下,注意燕軍的弓箭手!」
冉閔一邊說著話,一邊將杜雷從原本的位置頂替了下來,他手中的斬龍跟杜雷用的花帽子營制式長刀質量迥異,幾乎是一出手,就壞了四五個燕兵手中的兵刃,面對幾個沒有兵刃的燕兵,冉閔大踏步上前,左右揮動斬龍,鋒利的刀鋒切過那些燕兵的身體,單薄的皮甲根本無法阻擋,鮮血飆射而起,幾條性命就這麼被斬龍收了去。
「殺!」
因為冉閔的出現,燕兵的包圍圈突然之間被撕開了一條巨大的豁口,而他周圍的花帽子士兵士氣頓時變得更加旺盛,紛紛調整腳步,緊隨著冉閔,向前殺去!
戰陣之上,除了比拚武器和個人戰鬥力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士氣。
而此時,作為防守一方的燕兵,因為趙軍突然衝上城樓,以至於士氣迅速下降,而此刻冉閔突然將原本剛剛堵上的通道撕破,那些燕軍的士氣自然更是下降的厲害。
一邊士氣上升,一邊士氣下降,對比起來強弱易辨,直接表現出來就是冉閔率領的花帽子營步步進逼,而屬於燕軍的士兵則是步步後退。眼看著不到三百人的花帽子營已經在東牆上打開長長一截的缺口,那些燕軍將領心中豈會不急?
但是急也沒有用,冉閔率領的花帽子營已經在東牆的南北兩個方向,跟燕兵密集的混雜在一起,哪怕是燕兵守將想要讓弓箭手放箭,此時怕也是分不清楚敵我,不要以為每個弓箭手都是神箭手,隔著一段距離之後,誰也不能保證倉促中射出去的羽箭究竟是在殺敵還是在自殘。
可隨著時間的拖延,趙軍佔據的東牆已經擴張的越來越大,若是燕軍弓箭手再不行動,恐怕就只有等著破城那一刻的到來了。
被逼到頭上事情反而簡單了起來,幾乎不用守將動員,一聲令下之後,幾百名南牆上的燕軍弓箭手就調轉身子,將一根根羽箭向著東牆拋射了過去。
「咻~」
破空聲剛起,冉閔就開口大喝,那些衝上東牆,正在跟燕兵貼身搏命的花帽子營士兵幾乎同時做了一件讓所有燕軍瞠目結舌的事情——他們將倒在地上的屍體,不管是燕軍還是趙軍的屍體,頂了起來!
說起頂,其實也就是當成了一個人形的盾牌,有力氣大的花帽子營士兵,甚至一手提起一具屍體來,將自身遮蔽的嚴嚴實實,那些燕軍弓箭手們射出的羽箭雖然犀利,但畢竟不是穿甲彈,根本無法有效殺傷躲藏在屍體之後的花帽子營士兵。
「衝過去!」
東牆上唯一沒有頂著屍體盾牌的趙軍就是冉閔了!
他輕鬆的揮舞著斬龍,將一根根威脅到他的羽箭撥開,趁著身邊的燕軍正被自己人的羽箭大量殺傷的當口,冉閔猶如一條下山的猛虎,向著東牆的方向,衝殺了過去!
而此時,在已經被清空的東牆邊上,一個個趙兵的身影正接二連三的冒出來,這些新生力量嗷嗷叫著,在將官的帶領下,分作兩隊,向著南北兩道城牆衝去。
這些後續上來的趙兵雖說沒有花帽子營士兵那樣勇猛善戰,但因為他們攀牆之時沒有威脅,故而可以順利的將盾牌等防禦戰具帶上城牆,甚至於一些力氣大的將領或者士兵還帶著大錘、穿著盔甲。而有了全套防具和兵刃,這些站上城牆的趙軍,在士氣上完全不輸剛才那些花帽子營,哪怕北牆上稀少的燕軍弓箭手張弓搭箭,射出一批白羽來,卻絲毫不能阻止這些已經發狂的趙軍。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在北平城南、東、北三面城牆上,趙軍的數量已經開始超越原本的守軍,而燕軍的生存空間則是逐漸被壓縮,最終僅僅剩下西面一道城牆還能夠控制。
所謂大勢已去,指的就是現在燕軍的情形。
現在趙軍的將領已經有空閒指揮士兵衝下城牆,去搶城門的時候,幾乎每個北平城裡的燕軍心中都明白——北平城,完了!
冉閔仍舊領著花帽子營在奮力的衝殺!從衝上東牆牆頭的那一刻起,冉閔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殺人機器,任何擋在他面前的敵人都是那麼的不堪一擊,雖然也有些羽箭能夠射在他的身上,卻無法穿透精緻而堅固的鎧甲,精鐵打造的箭鏃在爆出一團火花之後,只能是黯然跌落塵埃當中。
「殺下去,記住了,不要去西面!」
冉閔終於停止了攆殺燕兵的舉動,畢竟他還是個人,不是真正的機器,只要是人,就會有疲倦的一刻,況且他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戰陣,還有些不太習慣。當然,冉閔心中也清楚,只要多來幾次這種程度的戰鬥,他的身體很快就會重新適應過來。
向花帽子營的士兵,以及其他統兵將領下達命令之後,冉閔孤零零的站在已經空蕩蕩的城牆上。
風很大,獵獵作響的旌旗吸引了冉閔的注意力。
那是屬於燕國的旗幟,是證明慕容鮮卑在北平統治權的象徵,只不過此時這面旌旗已經破損不堪,在歷經了戰火之後,這面曾經趾高氣揚的飄揚在北平城上半年時間的旌旗,看上去就像是一面被千軍萬馬蹂躪過的破布。
「真是可憐,還是讓老子來終結你吧!」
冉閔抖了抖還沒有歸鞘的斬龍。原本滴血不佔的斬龍,今日一戰下來,竟然也是瀝瀝如血,恐怕是因為血污來的太快,上一層還沒有來得及流淌出去,下一層又迫不及待的沾染上來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