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石虎聽說石宣甚至拉出來了攻城器械之後,整張臉終於變了顏色,他對身邊的傳令女官道:「傳朕的口諭,除了石宣之外,格殺勿論,石宣務必活捉,若是有可能,連他身邊的將領一起活捉,朕倒是要看看,他們的膽子是不是真的比朕的拳頭還大!」
石虎現在的年紀並不大,又是武將出身,雖說這些年有些懈怠,但底子仍舊保留的不錯,站在龍庭之上揮動拳頭這麼一比劃,倒還真保留著一些虎威。
眼看著傳令女官出殿,石虎這才重新坐回龍椅之上。
對於石宣,石虎心中其實是很不甘的。雖說當年廢了第一個太子,立石宣上位之後不久,石虎心中就對自己這個兒子某些地方不滿,但因為大臣們的反對,以及其他原因,石虎一直沒有廢掉石宣,相反,他甚至還很盡心的培養石宣,希望石宣能夠改掉那些毛病,成為一個他心中滿意的接班人。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石宣也算是做的不錯,至少在石韜進入石虎的視線,成為石虎最寵愛的兒子之前,石虎還是認可石宣的。等到後來石韜閃耀登場之後,石虎心中對石宣仍舊存著念想,希望石宣能夠有所長進,在某些方面可以超越石韜,符合他太子的身份。
然而,誰也想不到,石宣竟然會喪心病狂的殺死了石韜!
這是石虎最不能容忍的。在石虎看來,哪個兒子不聽話,他可以打,可以罵,甚至於可以摘了他的腦袋,因為他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也是石宣等人的老子!可是兄弟之間不應該、也不准許動刀子,若是你殺我,我殺你,豈不是沒有將他這個皇帝老子放在眼中?
在這一點上,石宣可謂是觸犯了石虎的大忌!
但就算如此,石虎仍舊是打算給石宣一個機會。所以他不惜將監國的重擔丟給石宣,同時又藉著修建行宮、搜刮美女的機會,留給石宣一個自由發揮的空間。
別以為石虎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他在做這些表面工作的時候,卻暗中留下不少的後手,石宣做的事情,至少有一半以上,石虎都是知道的。
然而,石宣竟然會在暗中運送材料入城,並且打造出大量的攻城器械,這一點,石虎是絕對的不知情!
這個倒不能怪石虎,畢竟就連石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啥時候有了這樣一批攻城器械,若不是楊坯主動將這些器械擺出來,恐怕石宣到現在都還被楊坯蒙在鼓裡!然而除開石宣自己以外,恐怕包括石虎在內,沒有一個人會相信,這些攻城器械的事情,石宣會不知情!
正如冉閔跟董媗討論時所說,一旦攻城器械被擺出來,那就意味著事情再沒有轉圜的餘地,石宣等於是被這些攻城器械在腦門上釘下了「謀反」的標籤。
石宣已經沒有機會了,當那些攻城器械被拉出來的一瞬間,石宣就已經失去了投降的機會,任何一個帝王,包括石虎在內,都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在皇宮周圍弄出這些玩意兒,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成!
之所以石虎要保留石宣的一條性命,其實是他要親手殺了石宣,殺了他自己的兒子,石趙的太子!……
戰爭一旦展開,暴露出來的猙獰面目永遠都是殘忍的!
飛馳的利箭隔著護城河和高聳的皇宮圍牆,開始收奪性命!那些呼嘯穿空的惡魔,迫不及待的期待著品嚐新鮮的人血!
石宣身邊的親衛是沒有弓箭的,那些爬上井欄的弓箭手都是來自皇城衛隊當中,要說這些弓箭手也算是石趙國內的精兵,跟守護皇宮的士兵戰鬥力有的一比,實際上守衛皇宮還是守衛皇城,選拔的重要理由不是戰鬥力,而是「政治清白」,故而當戰鬥開始之後,雙方損失差不多。
「快!再去給我找人,把我們的人手全部調動過來,快去!」作為一名帶兵打仗的將領,那石宣自然知道攻城的難度,即便眼前只是一個內城,算不上高大險峻,可問題是他自己手中的兵力實在是有限,更重要的是,當戰鬥開始之後,石宣卻仍舊不清楚,此時皇宮裡的兵力情況如何!
昨天他是清楚的,但自打聽說石虎已經回宮之後,石宣就知道昨天的情報已經徹底報廢。所以他需要盡可能多的士兵,才能保證戰爭的勝利。
楊坯等人現在也焦急起來。
像楊坯、趙生之流,本身是個文官,雖說對於行軍打仗多少有些瞭解,但是卻始終停留在紙面功夫上,一旦面臨廝殺場,就好比此時,一個個的臉上冷汗直冒,那飄蕩在空氣當中逐漸濃郁起來的血腥味,還有滿眼的鮮血殘肢、已經足以嚇的這些文官們大腦停止運轉。
要繼續收攏兵馬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說最近幾個月來石宣已經很下功夫盡量爭取支持,但皇城衛隊畢竟是皇城衛隊,在那些士兵心中,忠於石虎的信念在短時間是很難改變的,哪怕石宣已經將皇城衛隊三分之二的統兵將領都買通,但真正能夠聚攏的人馬始終還是不足,稀稀拉拉的人流在那些將領的催促下向皇宮門口集中,就像是冬季快要斷流的小溪。
而這個時候,冉閔率領著三百親衛隊,卻是已經聚攏在街道的一角,從這條街道直殺皇宮門口,即便不騎馬,也花費不了一袋煙的功夫。
法蘭西僱傭軍已經接到冉閔的命令,就地化整為零,分作三十多支小隊伍,各自尋找出城的時機。因為石宣造反,鄴城恐怕很快就要陷入混亂當中,那個時候就是法蘭西僱傭軍安全撤離的機會,而等到石虎的兵馬將這些叛亂掃平之後,肯定要封城大索,若是法蘭西僱傭軍不走,到時候怕就會有大麻煩了。
至於說冉閔身邊的這三百親衛兵,那就是經過官方正是報備的軍隊,是不會受到任何懷疑的。
「前面已經打起來了,接下來我們怎麼辦?」董媗在冉閔身邊,盡量踮起腳尖,向著街道盡頭處的皇宮方向望去,事實上她在這個角度根本就看不到皇宮邊上發生的戰爭,完全是個心理因素而已。
「你急什麼?」冉閔微微一笑,道:「現在還不是出動的時候,難道你以為石宣真的可以控制全部的皇城衛隊士兵?」
董媗眼神動了動,卻是沒有吭聲。在冉閔身邊呆了這麼長的時間,她也知道,在行軍打仗這些方面她是不如冉閔的,獻醜不如藏拙,她就乾脆閉上嘴巴,只是聽冉閔說。
「石宣在鄴城的經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絕對不會才只有這點人馬,你看,石虎明明就在那皇宮當中,可除了正面抵抗之外,什麼兵馬都沒有動,難道你以為石虎就沒有後手了?」冉閔緩緩道:「繼續等吧!時間拖的越長,對石宣來說就越是不利,他已經沒有退路了,等到最後,他就不得不亮出全部的底牌,到那個時候,我們再見機行動就好了!」
冉閔是一心打著等到最後撿便宜的心思,這一點倒是讓董媗感覺有些意外,畢竟她剛剛才給冉閔說了楊坯的事情,佛圖澄不願意讓楊坯死掉,若是最後發生混戰,誰能保證這些文官的性命?
關於董媗的這點疑問,冉閔倒是輕易的給了她一個答案:「你以為就國師大人想那楊坯活著麼?你以為石虎就是個慈悲的人?哼,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真正要報復一個人,那就得讓他生不如死!」
說到最後,冉閔的聲音竟然有種淡淡的冷漠,而這種冷漠的腔調,卻讓那董媗身軀微微一抖,像是從來不認識似的望定冉閔:「你剛剛說什麼?讓一個人生不如死?」
「嗯。不管怎麼說,那石宣都是石虎的親生兒子,哪有當父親的不愛自己兒子的?我想石虎此時心中最恨的人應該不是石宣,而是石宣身邊的那些狗頭軍師吧,你說,石虎恨透了楊坯那些人,又豈會讓他們安安心心的死在疆場之上呢?石虎可是有不少讓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不信,咱們就走著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