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驚天的出世,對於冉閔一繫上下來說,那就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在中國封建歷史上,從上至下的都看中的是一個「大義名分」,什麼叫大義名分,石塗和冉閔雖然一個是大哥,一個是二哥,可如今的局面都是冉閔一手開創出來的,可以說,石塗縱然有冉閔一般無二的勇猛,卻是沒有冉閔那樣宏大的志向,也沒有執行力。
所以在冉閔一系的人心中,包括石塗和張雯羽在內,實際上早已經將冉閔當成了主心骨,說直白點,大家縱然口中不提,心中也就認定將來揭竿而起,坐龍椅的人不是石塗,而是冉閔。
如今冉閔有了個兒子,就等若是皇朝有了太子,如此一來即便冉閔本人有何不測,也不會影響到整個龐大的集團生存,畢竟大家有效忠的對象。冉驚天,這個剛剛出世的孩兒,一落地頭上就戴上了無數的光環,當然,他同時也要承擔無數的詛咒,比如來自燕國方面的,以及將來,來自全天下胡人方面的。
是壓力也是動力。
對於冉閔來說,有了個兒子,那是動力,也是對他更大的壓力。那種沉甸甸的壓力讓他不敢在管家堡耽擱的時間太長,才住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冉閔就告別了妻兒,返回河間府。
春節一過,就意味著寒冬即將遠去,冉閔必須要早早返回河間府,為來年做好準備。
而讓冉閔奇怪的是,整個春節,好像已經徹底將他遺忘的石趙皇帝石虎,竟然突然讓宮中太監來到河間府傳令,通知冉閔前往鄴城面聖。
石虎的聖旨還是要聽的。接到宮中太監傳令之後,冉閔迅速將麾下將領召集起來商議,這一次,無論是張四方、杜雷還是董閏、盧諶,都被冉閔叫在一起,商議他離開河間府之後,整個遼西的運轉模式。
按照冉閔的命令,遼西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燕人的動向。北平還在燕人手中,哪怕是那慕容恪早早返回大棘,但北平這樣一座雄城仍舊不是能夠輕鬆攻克的,冉閔明確下令,無論發生任何情況,都不准對北平用兵。
不能對北平用兵,自然是更不能對漁陽用兵。
隨著天氣轉暖,漁陽城的貿易更是會步步高陞,大量的資產流入冉閔的腰包,對於冉閔來說,漁陽城那就是他的聚寶盆,誰也不能動。
「董閏,我前往鄴城之後,整個遼西的兵馬就留給你,以及張四方來統領,兩個重點防禦方向,一個就是北平,另外一個是漁陽,董閏你主要負責北平方向,張四方,你來負責漁陽方向!」
冉閔的命令自然是不容置疑的。
事實上,對於漁陽,董閏等人心中多少有些猜測,冉閔是按聖令經略遼西,卻一直對失陷在不知名勢力手中的漁陽城不聞不問,生生就似沒有這番事情一般。況且,漁陽城這個冬天一躍成為北地最大的貿易集散地,這種事情也是藏不住的,不消任何人去打聽,河間府市井之中就已經是多有流傳,一個城市豈會沒有一群走南闖北的生意人?
再看現在冉閔對遼西兵力的安排,漁陽城方面由素來親近的張四方負責帶領,也很能說明問題。
只不過現在不會有人傻的去追問這個問題,漁陽城究竟屬於誰這跟董閏、盧諶等人沒有關係,他們早已經跟冉閔站在同一條船上,船翻了,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暫時的安排就這些了,等我從鄴城回轉,帶來皇命之後,再圖燕國。」
將人遣散,張四方和杜雷卻是沒有走,因為冉閔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向張四方交待。
「漁陽方面是不會讓燕國人入侵的,但是你要做好萬全的準備,若是我不在的期間,燕國人對漁陽發起進攻,你就要主動出擊,協助漁陽城防守,必要的時候,聽從漁陽方面的調遣!」
「聽從漁陽方面的調遣?」張四方瞪大了雙眼,他怎麼也想不到,冉閔會給他下達這樣一個難以理解的命令,聽從漁陽方面的調遣,那豈不是冉閔從某種意義上,已經承認了漁陽是落在他的手中?
面對張四方臉上的驚訝,杜雷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不用冉閔出聲,他默默去了房門口,充當起哨兵的職責,房間裡,留下冉閔和張四方兩人。
「四方啊,你跟著我轉戰南北,如今已有兩年多的時間了。」冉閔先是一聲輕歎,的確,曾經那個看上去猶顯稚嫩的張四方早已經被崢嶸歲月給打磨堅毅,此時展現在冉閔明顯的張四方,已經隱隱然有一代名將的風采。
「將主。」
「四方你不要急著說話,先聽我說!」冉閔擺擺手,打斷張四方的話頭,「我這次前往鄴城,前途未卜,如今皇上性情大變,太子石宣監國,大凡小事都經過石宣之手,其中恐免算計,但我不得不去。不瞞你說,我心中早已經對石趙不滿,有心在這北疆建立一個屬於我們漢人的勢力,漁陽,只是我跨出的第一步,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步!」
「啊!」
以張四方如今心性的堅毅,在聽到冉閔的話之後,也忍不住低呼一聲。作為冉閔身邊的親信,張四方是知道自家將主多少有些隱蔽之事,可他怎麼也想不到,冉閔竟然在暗中行那謀反之舉。
隨後張四方頓時發出一聲苦笑:「將主,幸好我張四方就是個孤家寡人而已,這事兒要暴露了,可是要抄家滅族啊!」
看到張四方的表情,冉閔心中一鬆,知道這傢伙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笑罵道:「怎麼,孤家寡人還是好事兒?要不要我給你安排個媳婦兒,再生了大胖小子?」
「這個事情就不勞將主費心,不勞將主費心!」張四方赫然而笑,一手撓著自己頭皮,一邊道:「將主,既然漁陽城都已經在你手中,那何不讓我帶兵進駐漁陽城。」不等冉閔開口說,那張四方猛然一拍自己臉頰,「我是個笨蛋!」
冉閔淡淡一笑,道:「嗯,有自知之明就好!我上次安排你做的事情呢?可還順利?」
上個月,從鄴城傳來批文,遼西地區稅賦不減,冉閔讓張四方負責將這個消息傳遞給四里八方,今日正好順便問起此事來。
「將主放心,屬下已經將消息通過各種渠道放出去了,如今恐怕整個遼西都已經知道,現在之所以還沒有動靜,怕是因為還沒有開始徵收稅賦,只待。」
不等張四方把話說完,冉閔就點頭打斷道:「很好,你做的很好!沒有開始徵收稅賦麼?按我朝慣例,過了大年之後,怕是就該徵收了,正好我此時去了鄴城,若是因為徵收稅賦的事情,遼西發生了什麼民變,跟我這個鎮守卻就沒有啥關係了!」
「啊?」
張四方口中驚呼,兩眼放光。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冉閔竟然是打著民變的主意。民變,在後世看來是一件極其正常的事情,可是如今是什麼時代?是胡人統治漢人的時代,這個時候若是鬧民變,以羯人為根本建立起來的石趙朝廷是決計不會採用優柔手段,尤其是針對鬧事的漢民,那絕對是「橫刀所向、血濺山河」。
遼西雖屬河北,但漢人所佔比例仍舊是高企,若是發生民變,按照石趙朝廷一貫的做法,恐怕被姑息的只有胡人。
「將主,民變易生不易息,若是鬧的太大了,到時候又該怎麼收拾?」張四方禁不住開口問道。
「不收拾!」冉閔面帶微笑,上前拍了拍張四方的肩膀,「我還不知道此去吉凶,一切只是未雨綢繆,若是我能順利歸來,民變什麼的自然在我掌控之中,若是我遲遲未歸,到時候會有人帶著我的信物來教你,聖人曰: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將主,若是您遲遲不歸,漁陽城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