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身後來罷!」
雖然只是一句話,但落在董閏和滿堂文武耳中,產生的效果卻是不同。
董閏臉上先是露出一絲略顯苦澀的笑容,隨後表情變得堅毅,一甩甲裙,甲葉子嘩啦啦作響,就在甲葉子作響聲中,董閏大步流星的走到冉閔身後,跟張四方站了個肩並肩,而在張四方的左邊,還有個同樣高大的杜雷。
董閏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冉閔兩眼放射出懾人光芒,緩緩掃過一眾文武,他沒有開口說話,卻是讓那些文武官員,心亂紛紛。
是現在就向新任鎮守效忠,還是以觀後效?石斌在經略遼西期間,沒少安插自己人,現在這些曾經是石斌走狗的官員,就混雜在大堂官員當中,他們此刻的心情才是最為混亂的。
不比私下向冉閔效忠,這可是眾目睽睽之下,想要保密都不成,一旦拜見,走到冉閔身後,就意味著自己再沒有回頭路,只能跟著冉閔一條道走到黑,究竟該如何做,很多人都無法像董閏那樣,當機立斷。
默默數了三個呼吸,冉閔心中正當失望時,突然從文武官員當中走出五個人來,向冉閔跪拜,以示效忠。
「好,很好!」冉閔擊掌而起,大笑道:「極好,極好,一個屁股大小的遼西,哪裡需要這許多人來管理,我看五六個人就足夠,就足夠了!」
五六個官員當然無法管理諾大的遼西,但冉閔這話透露出來的信息,卻是讓沒有打算當場表態,或者是壓根就沒有想過要跟冉閔走的官員們紛紛自危起來,誰也想不到冉閔如此強勢,竟然一入河間府,就拿下了董閏等幾個能力最強的武將,只要掌握了這幾個武將,加上冉閔手中掌握的直屬軍隊,恐怕從今後,整個遼西還真就成了他冉閔的一言堂!到時候,恐怕今日沒有表態效忠的官員,都有可能被擼下,或者是賦閒。
冉閔沒有對六品以上官員的任免權,但卻又安置權,這就已經夠了。對於這些朝廷命官來說,一旦賦閒,就意味著斷絕了額外收入,就意味著只能依靠俸祿度日,可朝廷發放的俸祿,豈能養活官員們龐大的家庭?
一時間,整個大堂都亂了,有高呼效忠的,也有破口大罵的,還有心思靈活的,忙著去找董閏等人拉關係的,面對眼前這一切,冉閔卻是不理不睬,等鬧的有三五個呼吸的功夫,他突然發出一聲冷哼:「哼!難怪遼西會被燕人所趁,依本官看,都是你們這些懦弱無能之輩,亂了我大趙基礎,說不定還有人在其中奴役鄉里、魚肉百姓,待本官忙完手中的事情,自然一一查個清楚,本官決意,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到時候,你們吃了多少,貪墨了多少,本官都要讓你們加倍的吐出來!」
「石閔!別以為你是遼西鎮守就可以亂來,我們可是朝廷命官,朝廷命官!」
冉閔自己話音剛落,就聽到堂下傳來一個尖利的嗓音,他定睛一看,說話之人正是原本河間府的城守,一個叫石蒙的羯人。這石蒙其實是漢人,也不姓石,只是拜了石斌當本家,才由石斌賞了個「石」姓。當然,石斌只是燕公,他賞賜姓氏,只能是類似賞賜自家家丁一般,不能跟石閔相比,更別想進入皇族家譜,具備皇族身份。
但在河間府,有石斌賞賜的姓氏,就足夠讓石蒙橫行一時,若是遼西鎮守此時還是石斌,恐怕就算冉閔這個等級比他更高的正四品將軍來了,石蒙都未必會買賬。
而剛才冉閔等待眾人效忠時,石蒙正是自持身份,咬緊牙關不動搖,如今冉閔已經將話題挑明,凡是不效忠他的,不僅僅不能得到重用,還要徹查,他石蒙豈會坐以待斃?
「既然知道自己是朝廷命官,就更應該遵守朝廷的法紀,城守大人,你如此激動,難道是對本官的決定有異議?」
冉閔的臉色冷下來,兩眼瞳孔一絲絲的放大,好像兩個無底黑洞,讓那石蒙經不住渾身一抖,額頭上頓時冷汗連連。
這石蒙,本就是個文人,入職後又一直是從事文職,啥時候見過真正的戰陣,豈能敵的過冉閔那一身從屍山血海當中熏陶出來的氣勢?光是那種陰沉沉有若實質的蕭殺氣息,就壓迫的石蒙不敢接口說話。
看石蒙那副窩囊的模樣,冉閔終於發出一聲冷笑,「廢物!」
河間府官員們的「迎接儀式」,以冉閔的大獲全勝而結局,對於那些沒有拜入冉閔門下的官員來說,今天晚上怕是很難安然入眠了。
冉閔有權,他是遼西鎮守,整個遼西最高領導。冉閔有兵,他麾下有精銳士兵三萬餘人,而名義上,整個遼西目前剩餘的五萬兵馬,也是屬他全權管轄,更重要的是,董閏等武將對冉閔的效忠,意味著冉閔已經將整個遼西差不多八萬兵馬牢牢的掌控住,誰還能跟他對抗,誰還敢跟他對抗?
此間亂世,加上戰爭,遼西的吏治實在是腐爛不堪,恐怕就連董閏等武將都經不起細查,就更不用說那些文官,若是冉閔說到做到,恐怕將整個河間府上下官員統統砍頭,也不會冤枉了哪一個。
冉閔的大刀闊斧之下,不滿的人自然不會只有一個石蒙,好些個六品官員都是憤憤不平,晚上乾脆就聚集在石蒙的家中,尋思對策。
石蒙作為行政級別最高的一個,端坐在椅上卻很少開口說話,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聽,偶爾發表一下意見。當他聽說有人要去鄴城告狀時,兩眼終於放出光芒,道:「好!若是要去告狀,就把本官的狀子一併帶上,本官另有一封書信,是要交給燕公的,也托付給諸位了!」
「這。」
剛剛提出要去鄴城告狀的仁兄,在聽到石蒙的話之後,一張臉變得極為尷尬。誰都知道,動動嘴皮子說話可以,但若是真要離開河間府前往鄴城,讓那石閔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別的不提,光是一個「擅離職守」就足以摘了官帽,落入賤藉,而今遼西不算平定,只要石閔以「戰時臨陣脫逃」為由,將人抓起來,先斬後奏都是說的過去。所以,想離開河間府去鄴城告狀,那也是極其冒險的一件事。
「這個。從長計議,從長計議啊!」提議的仁兄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要擔待多大的干係,讓他一個人去,肯定是不樂意的。
「怕甚?只要你能到鄴城,難道石閔還敢把你從燕公家中揪出來砍頭不成?河間府這邊有本官給你擔待著,量那石閔也不敢隨意動你的家眷,只待燕公將那石閔在河間的所作所為告在陛下面前,還愁那石閔不倒台?到時候你就是我們當中最大的功臣,這河間府十數萬人,都要感激你的功德,此事就如此定下,諸位意下如何?」石蒙這樣說,其他人又不用擔待多大的干係,自然都忙不迭的點頭,就留下那位傻乎乎提出建議的仁兄來。
「既然如此,那安溪就領命前往鄴城,諸事就靠各位大人照拂了!」
安溪,一個河間府祭酒官員,如今被逼,將要行那告御狀的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