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冉閔放下雙龍奪,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向那馬上就要宣佈勝敗的宮官,朗聲而道:「人有失手,馬有漏蹄。這戰陣之上的事情,說的清楚麼?或許這位密衛大人是過於放鬆才會失手呢?」
那宮官臉上的表情可謂是精彩!作為皇帝的近侍,不消說宮官也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夠獲勝的,然而事實跟大家的猜測截然相反,他作為裁判出來宣佈太子失敗,心情是可想而知。誰知峰迴路轉,冉閔竟然在這個時候開口,聽他話中之意好像是願意再給那密衛一次機會。
「這石閔豈不是瘋了?還是他有信心,即便再來一次,那密衛仍舊抓不住羽箭?」
不管宮官和其他人心中如何作想,太子石宣在聽了冉閔的話之後,一張臉頓時變得潮紅起來,他連連向那宮官做手勢,其心意是不言而喻。
可哪怕石宣是太子,宮官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照做,他明明看見了石宣的手勢,卻裝著沒有看見一般,老老實實地轉向石虎,看皇上的意思。
石虎的雙眉同樣緊鎖,他是皇帝,考慮的事情自然跟普通大臣皇族不同,片刻之後,石虎對著那宮官微微點頭,示意讓冉閔再來一次。
「我不是為了給密衛機會,而是為了證明,哪怕我再多給他一次機會,他同樣抓不住!」冉閔在聽到宮官的話後,整個人氣度突然發生變化,他抽出插在地上的羽箭,卻是沒有扣弦,而是遙遙轉向石宣:「太子殿下,你不是說我就是那刺客麼?你不是說,我是在三百步外偷襲你麼?你不是說,只要有密衛在,就能護的你周全麼?現在,你,給我看清楚了!」
一邊說話,冉閔一邊邁動腳步!
他不是在靠近石宣,也不是在走近那巨木!
他是在後退,面對那巨木和密衛,他一步一步的後退!
「石閔在幹什麼!」
這一次,就連石虎都坐不住了,他強壯的身軀緊繃,整個人事實上已經離開了座椅,只是當他屁股離開椅面的那一瞬間,身為帝王的意識讓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動作,除了佛圖澄幾個極少數近挨著石虎的人之外,在其他人眼中,石虎看上去僅僅是身體向前傾了一些,仍舊坐在龍椅之上。
「石閔,他要幹什麼!」
石虎身體保持懸浮在椅面上的姿態不動,雙手卻是已經緊緊的握拳,隱隱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皇上,稍安勿躁。石閔王爺一心為國,他再勇武,那也是皇上的福氣,我大趙的福氣!」佛圖澄臉上帶著笑容,開口穩住了石虎。
此時,冉閔仍舊在一步步的後退。石虎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在重複佛圖澄的話:「是我的福氣,是我大趙的福氣…」
跟自己老子相比,石宣的表現可就差太多了!一開始看到冉閔後退,石宣開口就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但是隨著冉閔的繼續後退,石宣的臉色是越來越差,一張臉已經變得跟暴風雨前的天際一般,黑沉的馬上就要滴出水來!
周圍的情況盡入冉閔眼中,就連興奮的有些失態的石韜,揮動助威的舉動也沒有逃過冉閔的視線,他甚至有閒心向著石韜微微點頭。
五十步…
一百步…
一百五十步…
在有心人的默數下,眾人紛紛驚呼,冉閔竟然從三百步的距離上,連續後退了整整一百五十步,也就是說,現在冉閔距離那巨木的距離,至少是在三百五十步之上(計算射程時的步,大概等於正常人的三步也就是一米五,而冉閔身高腿長,他的步幅長,退了一百五十自然步,等於就是增加了一百米的距離,超過計算射程的「五十步」了)。
「太子殿下,希望您沒有忘記我曾經說過,若我真是刺客,你就無法活到今日!」冉閔此話一落,校場週遭人聲鼎沸,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冉閔也敢當著石虎和石宣的面脫口而出,難道他真是不要命了?
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將周圍的干擾完全屏蔽,在這一刻,冉閔的眼中只有三百五十步之外的那個密衛,就連密衛身後的那塊巨木,好似也從冉閔的眼前消失,天地之間,僅餘一把弓、一支箭,還有一個敵人!
雖然隔著三百五十步的距離,但在這一刻,冉閔好像能夠清楚的看到那密衛的每一個舉動、每一處細節,就連那密衛久久才起伏一次的胸膛,也沒能逃脫冉閔的視線!
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
整個校場在一瞬間安靜的猶如墓地,春風好似也因為這種詭異的靜寂,而靜止!
「崩!」
弦動!
「咻!」
淒厲的破空聲打破了校場的靜寂,那尖利的聲音好似就在每個人耳膜邊上響起,刺的人雙耳隱隱生疼!
「噗嗤!」
短暫的破空聲還沒有結束,大多數人的雙眼還在半空中搜尋那羽箭的蹤跡。但對於那矗立在巨木前的密衛和距離他三百五十步之外的冉閔來說,一切都結束了。冉閔默默地收起雙龍奪,扶正腰上的箭囊,轉向側面的石虎、石宣等人,邁著等長的步伐,以固定的節奏,走了過去。
他沒有再看那巨木,那密衛,也沒有去看校場周圍的人,他的雙眼,只是平靜地望著石宣,望著那目瞪口呆的石宣。
「止步!」
一群全副武裝的禁軍衝至冉閔的前面,斧鉞「噹啷」作響,將冉閔擋在距離石虎和石宣五十步之外!
冉閔停住了腳步,他不會跟禁軍發生衝突,他只是望著石宣,眼光穿透了層層斧鉞鉤槍的影子,投向那石宣。
「我說過,若我是刺客,無須等到靠近你三百步,即便是三百五十步之外,你也沒有活命的機會!」冰冷的語言如同是一根無形的羽箭,竟然讓平日裡飛揚跋扈的石宣蹬蹬退後兩步,若不是因為他身後還有禁軍阻擋,怕是會繼續後退。
「膽小鬼!」
這三個字冉閔雖然沒有說出口,但他眼神表情卻是無聲的傳達出這個意思,所有石虎身邊的人都能看懂,都能看明白!石宣怕了,石宣被此時的冉閔,嚇呆了!
「放肆!石閔,當日我就說過,言語間不得無禮!」
石虎終於開口了,他臉上的表情略顯得複雜,說話的速度也比平常時候慢:「今日一試,看來的確是太子聽信小人讒言,誤會了你。可是,縱然你心中有怨氣,也不能口無遮攔,朕考慮再三,就罰你三個月不准領俸祿,其他的事情,就此作罷,來呀,回宮!」
三個月俸祿?
冉閔剛才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要太子小命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而最終石虎竟然只是罰了冉閔三個月俸祿了事,如此的懲戒與其說是在懲罰冉閔,不如說,是在懲罰太子石宣!在場的官員幾乎都是真正的人精,石虎的這種表現,讓諸多官員此時再看冉閔和石宣,眼神已經跟剛才截然不同。
「父皇,父皇,此事不能就此作罷,不能就此作罷,他威脅我,石閔他剛剛威脅了我,要治罪,一定要治他的罪!」清醒過來的石宣,突然追著石虎,嘶吼聲響徹整個校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