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有幾個男人手上沒沾著血？沒沾血的男人，那都不叫男人！」
說這話的人，是黑旋風。
清風馬賊的規模已經擴大到兩百人，幾乎人人都能有雙馬，武器不僅僅有尋常的馬刀，甚至還有軍隊制式的臂弩、腰弩、足蹬弩，黑旋風也被手下強加上一幅鎖子甲，雖然沒有冉閔身上那套來自西域的鎖子甲精緻結實，但哪怕是在各**隊中，能夠穿上這鎖子甲的人也不多。
五十多個人點燃了三堆火，就著火光，喝酒吃肉，也有倒頭呼呼大睡的。自從正式踏入馬賊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後，清風堡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日子都過得逐漸滋潤起來。
「老大說的對，你們幾個新來的，都給老子記住了，殺人就是狠狠的揮刀子，照準身上要命的地方砍，一刀下去，他娘的，不是你解決了他，就是你被他解決了，沒痛苦，跟喝醉了一般，沒痛苦的！」
「滾你的蛋！王老八，有你這樣教訓人的？什麼跟喝醉了一樣，砍人的時候，都要清醒著點，手眼配合，別緊張，腰腳要放鬆，不能繃緊，雙腳膝蓋保持彎曲，隨時閃避，我收你們進來是殺胡人報仇的，不是讓你們去被胡人殺的，都給老子記住沒有？」
這些年的腥風血雨讓黑大成熟的很快，不僅僅是在精神上，看看他滿臉的絡腮鬍子，那風刀雪劍刻畫過的粗糙臉皮，怎麼也不像是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尤其是亂蓬蓬的黑髮下，一對圓溜溜的眼睛，時不時瞪起來，就跟山上下來的餓虎一般。
幾個「新人」，是清風馬賊剛剛幹了一票，在胡人村子裡救出來的奴隸。原本一般的漢人奴隸，黑旋風要麼就送去清風堡當農夫，要麼就送去管家堡種田，只是這幾個男人不同，他們自稱是晉朝的士兵，因為戰敗成了奴隸，剛剛被那村子的族長買了去沒幾天，不想去當農夫，想當兵。
可惜黑旋風沒那個能力送他們去當兵，於是就把他們留在清風馬賊裡，反正在黃河北當兵，只能給胡人做炮灰，不如留在清風馬賊裡，有酒有肉，還能砍胡人的頭顱，經過黑旋風大大咧咧的一忽悠，這五個老兵還真就應承下來，成為黑旋風手下的幹將。
只是伙裡有些馬賊沒搞明白狀況，還以為這幾個新入伙的傢伙是菜鳥，沒上陣殺過人，就連黑旋風，也都不說破，畢竟清風馬賊雖然只對胡人下手，但總歸是賊，若是知道伙裡進來幾個當兵的，恐怕有些人心裡就會像是吃了蟑螂一般的難受。
「老大，那個老闆呀，好像最近要出發去鄴城，去見後趙那個狗皇帝了。」
老闆這個詞，是冉閔「發明」並讓黑大等人使用的，清風馬賊不能算是軍隊，所以冉閔不讓他們採用軍隊那一套體系的稱呼方式，下面的人管黑旋風為老大，管他，就是叫老闆。
黑旋風下巴上，沾滿油膩的鬍鬚在火光下閃閃發光，可惜他自己不知道，一抬手就捏住了，「是了，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過老闆了，他娘的，最近搶的順手，差點把老闆都給忘了！」
這糙話又引來眾馬賊的一陣哄笑，倒是讓那幾個新來的有些迷惑，剛剛聽大家的語氣，那個「老闆」應該是老大的上級，可為啥在這些人身上，感覺不到對上級應有的尊重呢？
這幾個當兵的並不能理解，清風馬賊雖然是黑旋風一手拉拔出來的，但現在所有人的家眷都在清風堡裡，而清風堡又是屬於下越郡，屬於冉閔的封地。對於清風馬賊來說，冉閔的存在已經不僅僅是上級這麼簡單，說的現實些，清風馬賊團伙就是冉閔的家臣，冉閔是大家的大家長，要說這裡的人不怕冉閔，那是假話，但正如一般情況下，家庭裡的孩子又怎麼會表現出太多對長輩的尊敬呢？恐怕只有在犯錯誤的時候，才會規規矩矩的等著家法伺候。
「唔，王老八啊，最近我們收穫的東西，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拿得出手的，我想帶著，去見見老闆！總不能幾個月了，我們清風馬賊一點收穫都沒有吧？那個陳三，人家現在是整個清風堡的內總管了，飼養的戰馬不僅僅供咱們使用，還在為將來大老闆組建騎兵隊伍做準備。」說到騎兵隊伍，包括黑旋風在內，幾乎每個馬賊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黑旋風兩眼掃過眾人，心中明瞭這些傢伙的想法，嘿嘿道：「老子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沒錯，將來若是要組建騎兵，肯定跑不了咱們的份，不過話先說在前頭，老闆也說過，兵和賊，那是截然不同，咱們這兒的都是老兄弟了，老闆也給老子掏心窩子，將來一旦發展起來，怎麼滴都不能虧了老兄弟，到時候會給你們選擇，願意當賊的當賊，願意當兵的當兵，但是，當兵就要服管！就要遵守老闆定下的軍隊紀律，不能搶錢搶糧搶婆娘，不能張口喝酒閉口罵娘，不能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聽到黑旋風一連好些個「不能」，很多清風馬賊臉上都露出不豫之色，有馬賊嘀咕道：「當兵這麼不自由，那咱們干哈要去當兵，不如以後一直當馬賊好了！」
「呸！」
黑旋風一口痰啐向說話那馬賊方向，當然稍稍抬頭一些，總不至於會啐到那人臉上，「瞧你這點出息！你胯下到底有沒有鳥啊！」
「當兵和當馬賊有啥區別，還不是提刀砍人，跟有鳥沒鳥，沒關係！」那馬賊反駁道。
「新來的，你們幾個告訴他，你們是願意當兵，還是願意當馬賊啊？」黑旋風也不跟他辯，直接問那剛剛入伙的幾個人。
「當然是當騎兵了！」一人道。
「是啊，咱們胯下都有鳥，將來都要找個婆娘，生孩子的，有孫子，當兵，就有希望當上將軍，光宗耀祖啊，榮耀啊！若是一輩子當個馬賊，那還不如真不要鳥了，否則以後有了孩子，難道你好意思告訴他，你爹就是個當賊的？」
另外一人的話，頓時讓清風馬賊們沉默下去。
榮耀，一個士兵的榮耀不僅僅是為了他個人，還有他的父母，他的妻兒，他的兄弟姐妹！幹好事不一定有好下場，當兵也不一定就能當上將軍，但無論如何，這都是正大光明的事兒，都是說的出口，曬的在人前光榮，不是偷偷摸摸的當個賊，操著永遠不敢在兒孫輩面前高聲大呼的職業，活動在月黑風高不見太陽的陰影中。
「老子要當兵！老子要討婆娘，要生兒子，要當個將軍！」
一根粗大的木頭，被黑旋風重重的砸進火堆裡，揚起一蓬明亮的火星，隨著熱氣沖天而起，「老子以前總以為過了今天沒有明天，所以從來沒有妄想過，但是現在不同了，有老闆帶領我們，說不定真就能拼出個天地來，等老闆組建騎兵的時候，俺黑大是要去報名的，去當一名光榮的戰士，哪怕就是給老闆牽馬跑腿兒，也要當個正正堂堂的兵，娶個婆娘，漂亮不漂亮倒是不重要，關鍵是要給俺生幾個仔，等俺老的時候，可以給他們講講，當年他老子我是如何殺胡人，如何奪胡城，如何成為一個威武大將軍的！」
這一次，很長時間都沒人再開口說話了，大家都被黑旋風所描繪的那種美景所引誘，遐思。
「干！老大，反正我們是跟著你了，你要當兵，咱們就去當兵，你要當賊，咱們就繼續當賊！咱們是跟定你了！」良久之後，一個馬賊開口，說的話引來了眾馬賊的附和，黑旋風兩眼一亮，大聲道：「好！大家都是好兄弟，他娘的，王老八，你在磨蹭個啥？到底有沒有找到點有用的玩意兒，明兒一早我就出發去找老闆，總要求個佔先手，將來騎兵成軍的時候，給咱們這些老兄弟都留點位置！」
「來了來了，老大，您還別說，我們這裡還真有一樣好東西，送給老闆，他一定中意！」
王老八笑瞇瞇地捧著一箱東西過來，也不知道裡面到底放著什麼樣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