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的年初一是非常熱鬧的。以石虎這個愛熱鬧的皇帝為首,上行下效,王公大臣們家中載歌載舞,市井百姓也是張燈結綵,歡慶新一年的到來。
而在太子府中,石宣也正在謀劃著一場針對冉家的陰謀。
「那石塗還沒有出現?」
石宣手裡端著酒壺,醉眼惺忪,昨夜裡跟歌舞姬妾尋歡作樂一宿,也虧的他遺傳了石虎那強悍的身子骨,否則此時早該躺下才是。在石宣高凳的正前方五步之處,跪著兩名來自襄國城的將領。別看石宣離開襄國城來給他老子共度新春,襄國城那邊他可是從來就沒有放鬆過,那邊大大小小上上下下官員們的一舉一動,都有石宣留下的心腹監視著,這不,剛剛年初一中午,按例該來的人就迫不及待的進了門,向石宣匯報襄國城的動靜。
以石宣的太子身份,他在襄國城中撒下的探子數量不知幾何,可歎冉閔直到現在仍舊沒有發覺,這也不能怪冉閔,畢竟他還沒有考慮到這些細枝末節,況且因為歷史的影響,在冉閔心中,石宣就是個窮凶極惡的太子爺,最終被石虎用酷刑殺死的配角,壓根沒有重視。殊不知正如張雯羽所說,這天命的東西誰能說的清楚?
聽完那兩個將領的匯報,石宣哪怕是宿醉,他身上的殺氣仍舊是一股股地向著四方宣洩,就連周圍執仗的宮女官員,也因為這種殺氣的衝擊,面部表情變得極不自然起來。
「你們是說,冉閔在暗中聯絡石塗麾下士兵的家眷,他想幹什麼,他想作反了不成!」石宣擲杯而起,兩眼中凶光四射,「走,明天我們就走!一回到襄國城,就把那些劣等之人統統塞進大牢,我倒要看看,那冉閔敢不敢找我要人?哼,冉閔啊冉閔,本王之前還在懷疑慕容恪的說辭,現在看來,那慕容小狗倒是沒有說謊,密雲山,少不了你冉閔的事兒!這兩天父皇心情好,我就等著,等哪天父王心情正差時,再稟告上去,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的結果呢?到時候父皇應該就會把那個礙眼的傢伙丟進獸園吧?」
石宣臉上洋溢出得意的笑容,那模樣,好像此時他正站在獸園外面,看著冉閔在猛虎的利齒下掙扎,被鋒利的爪子開腸破肚一般。
然而石宣臉上的得意並沒有持續太長,隨後他又發出怒吼,「你們兩個蠢貨,石塗不是一個人,是一兩千人,一兩千人難道你們都沒有一點線索?蠢貨,一群蠢貨,我就不信,這些人藏進地窖裡,不用吃不用喝,就那樣能夠活下來?」
「屬下等,屬下等…。」在石宣的咆哮下,跪在地上的兩個將領早已經面無人色,唯唯諾諾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口中重複著毫無意義的話,雙股如同篩糠一般的顫抖。
「哼!」
罵夠了的石宣一仰頭,馬上就有個宮女過來,給他換上盛滿酒液的杯盞,然後又低首快步地退開。
「要不是看在你倆還有點用處,我現在就想砍下你們的腦袋,下酒!滾,限你們在大年十五之前,找到石塗的下落,否則,就自己殺了全家,然後跳黃河去!」
剛剛石宣說明天就走顯然是一句氣極了的胡話,就算他能夠在正月十五之前趕回鄴城,馬不停蹄的往返一次襄國城又能待上幾天的時間?若是路上稍加耽擱,恐怕是即至即返,活脫脫是讓屁股受罪。一想到還要讓冉閔在襄國城裡逍遙一段時間,石宣心中的憤怒就難以抑制。
「一群廢物!給本王滾出去!」
兩名將領滿頭大汗的起身,顫抖著身軀想要敬禮,殊不料石宣突然起身,搖晃著衝上前去,一人賞了一腳,力道雖然不大,但兩名將領豈敢表現得無所謂,連連踉蹌後退,口中慘叫連連。
「沒長耳朵麼,本王說的是滾出去,滾!」
「是,是,屬下這就滾,這就滾!」
兩個大男人,在石宣的威勢下,還真就蜷縮身體,從石宣府邸的客堂裡,一路滾出了石宣的視線。看到眼前這樣的場景,石宣的心情才算是好了一些。
……
年初一到年初三的三天時間裡,冉閔都很忙。襄國城的官員們相互走動,自然免不了來邀請冉閔這個皇孫,眼瞅著冉閔就要前往鄴城參加祭祖,隨後就要更名為石閔,真正成為皇家成員,那襄國城裡的官員豈能不趁現在拍拍馬屁?
對於這些刻意奉承的官員們,冉閔原本是很不耐煩的,他手中還有大把大把的事情需要去處理,哪有時間虛耗在這些迎來送往之間?
然而,張雯羽卻反覆提醒他,無論他對後趙國抱著什麼樣的態度,保持一定的人際關係都是很重要的,畢竟就算是將來重新建立個國家,搭建最基礎的行政班底,還得指望那些有經驗的人,總不能去農田里抓個老農,洗了雙腳上的黃泥就坐進知府衙門裡當官老爺吧?
冉閔從來沒有向張雯羽表現出推翻後趙、建立國家的野心,但不知為何,那張雯羽在幫他出謀劃策的時候,就總是會把他朝著那個方向引導。為此,冉閔也問過張雯羽,然而她只說這事她也弄不清楚,只是冥冥中好像有種力量在告訴她,冉閔將來是要當帝王的人。
對於張雯羽這種似是而非的答案,冉閔已經有了相當的免疫力。但張雯羽的意見並沒有錯,冉閔終還是按照張雯羽的意見去做了,可惜,他在人際交往當中確實有不少缺陷,短短三天時間就被累了個半死。
到初三晚上,實在是支撐不下去的冉閔只能閉門謝客,自認找個了最好的借口:他即將出發,前往鄴城參加皇族的祭祖儀式。哪知此事襄國城官場上下早已經獲悉,結果,冉閔以為自己可以憑借這個理由得安寧,卻沒想到年初四早上,家丁們一打開冉家大院的門,就被外面的陣仗給嚇傻了!
車水馬龍都不足以形容此時冉家大院門口的情形,幾乎整個襄國城官場中有數的人,都不肯放過這樣一個機會,紛紛斥資採購了大量物品,裝上馬車騾車,送到冉家門前,等待著。
這些寶貝當中有一部分是送給冉閔的,但大多數還是希望通過冉閔的手,送給當今皇上石虎,每個送禮的官員都希望自己花費金錢心血收集的寶物最終能夠落入石虎的法眼,到時候自然就能得到重用提升,比起討好自己上級來,直接討好後趙國的皇帝陛下,豈非是最有效的方式?
所以當冉閔抬出即將趕赴鄴城的借口時,那些早有準備的官員們,漏液趕來冉家門口排隊,誰知大家都是這種想法,結果就將冉家門口堵了個水洩不通。
得到家丁通報的冉閔出門一瞧,當場愣了:這得要收刮多少民脂民膏才有如此「宏大」的場面?而在種族等級制的社會制度下,這些民脂民膏,怕不都是漢人身上的鮮血骨髓?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冉閔禁不住大吼出聲,未料他的憤怒好像根本無人在意。更讓冉閔意外的是,就連那李志飛,也在人群當中。
「哎呀,小王爺,您可出來了,咱們這些人啊,都守一夜了。來來來,大家快把禮單都呈過來,不要耽擱了小王爺上路的時辰啊!」
「李大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沉著臉,冉閔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