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的襄國城讓冉閔感到親切,雖然這裡還是羯人的天下,但因為石虎遷都的原因,大量羯人貴族都已經離開了襄國城,改居鄴城,甚至於一些在襄國城家大業大的貴族不願意離開,都被石虎一道命令,強行遷移了。要說這個時代,各個胡人皇帝最喜歡幹的事情,好像就是遷移民眾了。在歷史上還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情,某個胡人首領稱帝之後,打算學漢人,定個首都。結果呢,那皇帝的老娘跑出來說,咱們國家的人(其實就是些遊牧民族)本性就是遷徙的,若是定下個首都來,萬一強敵打來,大家就要固守首都,最後死的一個不剩,還是不要定都,大家跟以前一樣,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來的好。最終的結果,皇帝居然採納了自己老娘的意見,繼續保持遷徙的習慣,這不是個笑話,而是真正的歷史,由此可見,遷徙,對於胡人來說,根本就是本性,是鐫刻在基因序列當中難以磨滅的。
正是因為襄國城裡大量的羯人貴族被遷走,所以留下的反而以漢族和其他少數民族居多,雖然這些漢人在襄國城仍舊是「最低等公民」,但騎在他們頭上的老爺數量減少,日子總會好過一些。
以冉閔的身份,大搖大擺的帶著百把人馬進城那是很正常的,城門口的守衛也不敢去留難這個新晉的皇太孫,眼瞅著要過年關了,到時候冉閔肯定要趕去鄴城,接受皇家的冊封,正式成為皇族成員,改姓為石。
石閔,這個曾經在歷史上出現過的名字,即將正式落在冉閔的頭上。
「張媽,我回來了!」
李志飛還是個妙人兒,在拍馬屁方面確實有一套,這些天不見,居然已經主動將冉閔周圍的住戶統統攆走,然後自己掏腰包,把這些房子地皮買到手,又親自送上門來,交給了張媽,說是一點心意。所以當張媽告訴冉閔,這周圍一圈兒的房子現在都歸冉家所有時,冉閔都吃驚不小:「好嘛,我正擔心要給令傑他們找個隱蔽的住所,現在倒好,只能住咱自己家了!」
跟著冉閔進入冉家的都是管令傑屬下的撼山軍士兵,至於花帽子營,冉閔壓根就沒有管他們,不等進城就攆散,打發他們隱秘行事去了。撼山軍是一定要帶在身邊的,冉閔也不知道自己在密雲山的事情有沒有走漏,帶點士兵在身邊總是有備無患,張媽還有下面的三個弟妹的安全,冉閔自然是要考慮的。
跟家人團聚一番之後,冉閔又開始了緊張的工作。
經過統計,石塗麾下的士兵活著的還有1438人,其中有672人在襄國城有家屬,還有一些的家眷是散居在襄國城外面。冉閔眼下首先要做的,就是想法將這672戶漢人,偷偷的遷移出去,大部分送到管家堡,而剩下的送去清風堡。
其實這些漢人家庭大多都是破落戶,冉閔並不擔心會受到上面羯族的注意,只需小心謹慎而已。
而襄國城外的那些親眷,老實說在沒有完整戶籍制度的後趙國裡,還真是不用太擔心,恐怕就連石塗這個垂直領導都不知道手下的家屬具體居住的位置,就更不用說軍部那些人了。
「明天就開始行動,令傑,名單你拿著,我不好親自出面,你就要做好分配工作,不能有遺漏,如果有的家屬實在不願意離開的,你再向我匯報!」
冉閔當然是不能親自參加這種工作的,好歹他現在是後趙國的北中郎將,同時還有皇太孫這個身份,人家李志飛送了大禮,冉閔總要去走動走動,回個禮之類的。
第二天一大早,冉閔穿上朝廷發的「工作服」,大搖大擺地進了襄國城的城守府——從前的皇宮。一路上所經之處,百官拜見,倒是很給冉閔面子,而冉閔也是滿面的微笑,點頭回禮,遇上年紀大的漢人官僚,他還會上前攙扶以示親切,甚至於對胡人官員,冉閔也沒有面露憎惡之色,反而是禮節周到,讓人無可挑剔。
「哎呀,中郎將來了,中郎將來了,稀客,稀客啊!」作為城守,李志飛一向是來的最早的一個,也是站在最裡面的一個,只不過聽到冉閔的名字之後,李志飛也不拿架子,笑吟吟地迎了出來。
「城守大人,前些天我去了下越郡,看看我封地的情況,昨天才回到襄國城裡,這才想起自己身上還有個北中郎將的官職,這不,我還是該來履行一下自己的職責。」冉閔很是親切的跟李志飛相互拍拍肩膀,隨後就被李志飛拖著手,找到了他應該的位置。
雖然冉閔的職務是北中郎將,在襄國城裡算不上頂階的職務,但他還有個皇太孫的身份在,所以李志飛在安排座次的時候,也是煞費苦心,將冉閔排在了第三把交椅上。
石宣、李志飛,過了就是冉閔,這還是因為冉閔沒有正是冊封,若是正式冊封之後,恐怕冉閔的位置還要往前挪一挪,直接排在李志飛的前面了。
客氣一番之後,冉閔也坐了下來。
石宣討伐朔方,戰果纍纍,返回襄國城讓軍隊休整後,自己帶著親隨,去了鄴城,一來是邀功,二來眼瞅著就是年關了,他這個太子也該回到石虎身邊,盡盡為人子的孝道,天家天家,好歹也是一家啊。
石宣這一走,襄國城就是山中無老虎,李志飛稱了霸王。大小事務一應由李志飛決斷處理,不入流的官職任免也是李志飛一錘定音,權利可謂是極大。冉閔就是個武將,再加上他對朝政始終沒有涉略,所以坐在第三把交椅上,就老老實實當了一台攝像機,只看只聽不開口。
大半天的功夫下來,冉閔是坐得腰酸背痛,比從千軍萬馬裡衝殺一番感覺還累,禁不住有些扭捏不爽。他再看李志飛,同樣是武將當政,卻能將大小事務一一理清,心中還是佩服的緊,同時也聯想到三國時代的那些明星將領當中好些人都是文武雙全啊,就連張飛這樣出名的莽撞漢子,人家都能勝任一縣之職,相比起來,冉閔是自歎弗如。
不知道是不是冉閔的動靜讓李志飛注意到,原本還要繼續的會議被李志飛提前中止,隨後,李志飛邀請冉閔共進午宴,冉閔也沒有拒絕,跟著李志飛回了家。
早說過李志飛在襄國城的府邸勝過冉家百倍,此時冉閔再看時,倒也不覺得驚訝,只是對李志飛家中穿梭不息的僕傭下人感歎:要養活這麼多人,所需的花費可不是小數目,這官員貪污看來是自古有之,否則就算是以冉閔北中郎將加上皇太孫再加上一個封地的產出,恐怕也無力勝任養活這樣多的人口,更不用說人情往來、日常享樂腐化、圍獵歌舞、採購奴隸,等等開銷,怕不是個天文數字。
一想到其中的種種,開宴之時,冉閔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就連跟李志飛說話,也顯得有些飄忽。
「冉大人可是有心事?」
李志飛終於按奈不住,開口問道。
「哦?啊,我是有點心事了,李大人,問句不該問的話,不知李大人可介意?」冉閔想了想,還是決定問問,這李志飛究竟是從何而來的錢財。
對於冉閔的問題,李志飛倒是毫不隱瞞,「冉大人乃是當世猛將,又是堂堂皇太孫,自然是不用為財物之事煩惱,事實上皇族上下除開每年朝廷撥付的費用之外,還有封地的物產,只是冉大人剛剛接觸這些,不太熟悉。當初冉大人您要不是選擇了一個最差的下越郡,你完全可以在冊封之後,就在封地裡收一次『開迎稅』,此乃是我後趙國的慣例,冉大人如此做也屬正常,不會有人彈劾,豈不是就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收稅?」一聽到李志飛這個建議,冉閔頓時想起後世小說中那些穿越主角們的幸福生活:牽著狗和家丁,上街調戲良家婦女。
可是李志飛也說了,除非是富饒的封地,搞一次「開迎稅」問題不大,不會讓封地裡的農戶產生不滿,但是像下越郡那樣本來就已經是窮的叮噹響的封地,再要是狠狠的收刮一次,恐怕會鬧出民變來,到時候朝廷裡多少會出現一些彈劾冉閔的聲音,而此時冉閔還沒有接受正式的冊封,事情就會比較麻煩,撞上石虎心情不好時,恐怕直接降罪冉閔也是可能的。
更關鍵的是,哪怕封地是個富饒的地方,冉閔也狠不下心如此做。若冉閔是個地道的羯人也就罷了,反正任何賦稅,層層落下之後,最終倒霉的還是底層的那些漢人。冉閔自己就是漢人,又怎麼忍心如此做呢?
所以他搖頭道:「不妥,這種事情還是不做為好,李大人可還有其他門路?」
「有倒是有,像我等普通官員,若是不找點路子,光靠那些俸祿,又豈能生存?」
李志飛瞇起眼睛,望著冉閔。
正所謂不怕有原則的官員,就怕沒愛好的大人。冉閔主動開口問起取財之道,李志飛自然要在上面下點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