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一朝顧京城，鐵甲引雄師（一）
鄴城，作為後趙國新興的首都，在石虎不惜代價的建設上，表面上的繁華程度，已經超過後趙國原來的首都襄國城。
大興土木的同時，石虎還強行遷徙了不少外地胡人充塞鄴城，以至於鄴城號稱人口百萬，不算是虛數。
石塗回師至鄴城，雖然他名義上是石虎的乾孫子，但沒有石虎同意，他麾下的士兵同樣不能進駐鄴城，甚至連鄴城的城牆都不能靠近。原本石塗只想輕車簡從進鄴城去將軍令繳了就走，未曾料張雯羽在看到鄴城那宏大的規模之後，堅持要跟石塗一同進城。
耐不過張雯羽，石塗最後只得約法三章之後，帶著張雯羽和兩個親兵走進鄴城大門。憑借腰牌進城之後，四人緩緩行走在街道上，那繁華的街景讓張雯羽頗有些目不暇接，每每看到一個叫賣小玩意兒的攤子時，張雯羽總會情不自禁地貼上去看個究竟，弄的石塗很是為難。
「你注意點，別忘了，你現在是個匈奴士兵，不是個女人！」
石塗低聲提醒張雯羽，可惜他的話完全沒用，常常是話才剛剛落口，轉眼張雯羽又給忘了，弄的石塗無比苦惱。
原本應該是直接去皇宮求見石虎繳令，結果讓張雯羽這麼一耽擱，時間直接拖到晌午，不吃飯看來是不成了。石塗身上也不差那點錢，乾脆帶著張雯羽和兩個親兵，去了酒樓。
這個時代的酒樓可沒有後世那麼誇張，除了能夠提供飯菜酒水之外，沒有其他附屬功能，真正有錢人請客，那都是在自家完成的，怎麼可能去酒樓那種沒檔次的地方？
不過這一頓飯，張雯羽還是吃得很高興。
兩個親兵很自覺，早早吃完了就去外面等著，飯桌邊上就剩下石塗和還在津津有味吃著東西的張雯羽。
「石塗啊，這兩天我看你心事重重，可有什麼擔心之事？」
「嗯？」石塗兩眼一直，心思有些轉不過來，「心事？何以見得？」
「你就不要裝了！」哪怕是臉上抹了黑炭，張雯羽此時那精靈古怪的表情若是落在精明人眼中，怕是一眼就能識破她的女兒家身份來：「世上少有人能夠逃過我的神眼，石塗，你也不例外。越是靠近鄴城，你眉頭上的霾頭就愈勝，可見你心中有解不開的疙瘩，如果我判斷無差，這個疙瘩，應該是與鄴城中某人有關，而我想來想去，以你的身份背景，還有此次的任務，那人就應該是石虎，對不對？」
石塗心中暗驚：這張雯羽眼力和判斷力實在是出眾，居然依靠著蛛絲馬跡，就能猜到如此多的內容？
然而還沒有等到石塗開口，那張雯羽又低聲道：「依我判斷，這事兒應該還與你前往長安，見的那個石廣有關！」
「啊！」
這一次，石塗真是按耐不住了：「你怎麼知道的？我此時的表情，應該跟那石廣毫無關係才對！」
他這麼一說，張雯羽臉上笑得更加燦爛，簡直就像是一朵快要盛開的鮮花，「本姑娘神機妙算啊！怎麼樣，被說中了？」
「哦，你這是在詐我。」石塗瞬間反應過來，端起酒杯猛喝一口，心中暗罵自己笨，居然被個丫頭片子給騙了一把。
「不如你說出來，我幫你參考參考？」
跟張雯羽接觸的時間越長，石塗就越是感覺這個小姑娘非同一般，不僅僅活潑，而且心思縝密，絕非普通家庭能夠培養出來，對於張雯羽的來歷，也就是越來越好奇。
無論男女，只要好奇心一起，就難免會將對方時刻惦記在心中，多而不少的就會產生感情。
只是石塗自己還不知道，張雯羽的身影其實已經偷偷的侵蝕著他的心境，甚至連原本模糊的管中月的影子，都已經被驅趕出去，幾乎沒有一絲殘留。
「事情是這樣的…」看了眼滿臉希冀神情的張雯羽，石塗不想讓她過於失望，就將冉閔要他向石虎告發石廣的事情，一一講述出來。
事情也簡單，花不了多少時間就可以說明白。張雯羽托著腮幫子，聽完之後半晌沒有說話，倒是石塗忍不住問道：「你不是要給我建議麼？你可說啊！」
「這有啥好建議的，你弟弟不會害你吧？那石廣也是胡人，縱然是誣陷了他又如何？在我看來，這些胡人都該死，狗咬狗一嘴毛，他們自己鬧起來不是更好？你就按照你弟弟給你說的去做就好了！」張雯羽說完之後，右手不斷在桌面上畫著圓圈，好像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出來。
「其實，我倒是有些奇怪了，你說你吧，才十七八歲，那你的弟弟，今年才多大？十五歲頂天了吧？我很難想像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卻有這般心機，可將事情看得如此透徹，嘖嘖，我以前一直覺得我很厲害，現在我感覺，你弟弟好像比我更厲害，掐指一算，就是千里之外啊。」張雯羽是邊說邊搖頭，石塗卻聽的後背滿是冷汗！
以前他一直沒有注意過這些方面，現在聽張雯羽一說，他才發現，原來冉閔身上有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就如他那些別出心裁、獨樹一幟的練兵方式。即便石塗只是進行了最基礎的隊列訓練，但產生的效果卻很顯著。
「怎麼了？」
石塗的沉思引起張雯羽的關注，這個有些古怪的女子，總習慣用她那雙瞳孔明顯超越普通人的雙眸，敏銳地關注身邊發生的一切。
石塗並不知道，哪怕是在跟自己說話的時候，張雯羽的感官仍舊沒有放過週遭發生的大小事情，無論是酒樓門口經過的幾個士兵，還是撥弄算籌的酒樓老闆，以及端著飯菜從遠處經過的店小二，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能夠逃脫張雯羽的感官。張雯羽這種能力，是普通人難以具備的，用習武者的話來說，張雯羽就是天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乃是習武奇葩！」
然而張雯羽卻好像絲毫不懂武術，難道她從小到大，就沒有遇上過一個名師，沒人看出她的天賦？
「我要進皇宮去見皇上了，你和他們兩個一起，返回營地去吧！」
石塗再沒有心思吃東西，匆匆起身，結賬之後帶著張雯羽離開。剛剛還喋喋不休的張雯羽，整個過程卻是一言不發，任由石塗擺佈。
要見到石虎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石塗從中午等到晚上，又熬了一個通宵，終於在第二天中午，等到了召見。
石虎的氣色還算不錯，雖然他後宮當中女人無數，但一生征戰的石虎，對於女色卻有著相當的克制能力，相比起來，他的幾個兒子反而還不如他。
「你是說，石廣在長安借官倉，樹私恩，意圖不軌？」
聽完石塗講述之後，石虎面色鄭重。
石虎今年四十三歲，在這個時代，算是逐步進入老年狀態，只是因為吃食用度皆是奢華，所以整個人看上去還不算老邁，眼窩深陷，鼻樑高挺，擴口厚唇，皮膚雖然白皙，但已然開始出現明顯的老年斑，應該說，羯人的特徵在石虎臉上表現的尤其明顯。
「是！」
面對石虎的質詢，石塗不得不硬著頭皮，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
「石廣乃朕之大將，豈可做此大逆不道之事？長安重城，朕派襄城公與上庸公前去鎮守，相信很快就有消息回來，這幾天，你就暫且留在鄴城。」說著說著，石虎的臉色又變得不善起來，「哼！石塗，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昌黎一戰，你不但沒能發揮作用，反而損兵折將，雖然帶回來一些鮮卑人的首級，但是慕容熙的腦袋為何在那冉閔手中？若不是你能力所限，就是你故意為之，無論是何種原因，都是對我的不敬！」
石虎這種多變的性格，石塗早已經有所領教，他很清楚，這個時候最好是不要跟石虎頂嘴，由他發洩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一旦頂嘴，暴怒的石虎就會動手殺人！
所以石塗只是低著頭，在石虎視線不及的陰影當中咬牙強忍著，直到石虎罵完，才跪下道：「兒臣無能，請皇上責罰！」
「責罰！我當然要責罰！來人啊，昭告天下，從今天起，石塗不再是我的乾孫子了，他不配！哼，年後我將擇石塗之弟，冉閔作為我的乾孫子，石瞻家，應由更加優秀的子弟來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