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兒女心中事，太平頭上巾（五）
較量結束了。
不管最終獲得勝利的是撼山軍還是黑龍騎，對於管家堡來說，都是值得慶賀的。所以當夜，在管寧熙的命令下，管家堡舉行了一次盛大的歡宴，雖然條件有限，但同樣讓整個管家堡陷入歡呼聲的海洋，每個人都在盡情的歡笑，暫時忘卻塢堡外，那個殘忍的世界。
「少爺，今天看了撼山軍的真本事，俺才知道，俺的那些手下，都是一群草包啊！」黑大的臉上有些泛紅，或許是酒精燒的，也有可能是他真心慚愧。
冉閔看著黑大仍舊顯得憨厚的臉龐，笑道：「他們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士兵，你們不同，你們都是自學成才的勇士，戰爭千變萬化，僅僅是依靠勇士或者是士兵，都不行，我們需要職業的軍隊，同時更需要勇士！」
其實冉閔這話已經有所指，可惜黑大沒有能夠理解，仍舊是憨憨地道：「少爺，我聽說他們在兩個月之前還是些農夫？莫非少爺你有神仙本事？如果是那樣的話，不如也給我來一下吧？或者也讓我和手下的兄弟們，加入到撼山軍當中，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
「你這個黑大，我哪裡來的神仙本事，這些成績，都是他們用汗水和鮮血換來的，況且，今天的勝利並不能說明什麼，這是一場較量，而不是真正的生死之戰，誰敢保證，在面對胡人的屠刀時，這些撼山軍戰士，還能像此時一樣冷靜。對了，黑大，你不是說在你塢堡不遠處，有個小小的胡人部落麼？」
「是了，少爺，是有個部落，可能有兩百多的成年男子，還有三百多的婦孺兒童，不過那狗娘養的胡人，一有事全民皆兵，我曾經有個手下，就是被八歲不到的胡人小狼子，用弩矢捅死的！」
黑大這話毫無誇張，歷史上，這些遊牧民族就是以此著稱，戰時一起，就全民借兵，殺起人來，上至八十歲老嫗，下至八歲小孩，沒有一個手軟的，如果說曾經的漢民族還有點狼性的話，那麼胡人一生下來，血管中流淌的壓根就是狼血！
「很好，黑大，過幾天，我們去你的塢堡看看！」
冉閔的眼神當中發出光來，撼山軍始終留在管家堡裡，只能是溫室裡的花朵，盛開得再怎麼嬌艷，也無法承受大自然的風雨雷霆，只有放出去，見見血，撼山軍才能真正的成長起來。
對於冉閔的這個決定，姜波是有些反對的。
「我們裝備都還不齊，那些戰士們甚至還不能做到人人一把趁手的兵刃，難道你想讓他們拿著木棍上戰場麼？」
第二天一早，當冉閔說出自己的想法時，其他人都愣了。
管中月沒有開口，昨天黑龍騎的失敗，到現在她都還沒有恢復過來，而管寧熙則是臉色沉穩，不知心中在作何盤算。
「少游兄，我好像說過多次了。撼山軍，不是培養武林高手的搖籃！我需要的是職業化的軍隊，而不是一個個遊俠！趁手的兵刃，他們有必要用趁手的兵刃麼？我總共就教了他們十招，五個陣型變化。我承認，他們學的很快，很刻苦，十招五陣已經嫻熟於心，或許你們會想，我什麼時候再教新的東西給他們，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我不會再教任何一樣新的東西給他們了，從現在起，我唯一能夠教給他們的，就是面對死亡！」
「我每次會帶五十個人出去，剩下的一百五十個人繼續訓練，同時在曾經被撼山軍淘汰的戰士當中選出二十個人加入一起訓練，等我帶隊回來之後，損失的士兵，從這二十個人當中補充！」
「從明天起，每一個撼山軍的戰士，唯一要學習的事情，就是面對死亡！」
冉閔冷冽的眼神在每一個人臉上掃過，包括管寧熙在內，都在此刻保持了沉默！
昨天的勝利奠定了冉閔大聲說話的基礎，有本事的人就應該受到尊重，而黑龍騎的倒下，就是冉閔的基礎！
「我只擔心，管家堡沒有那麼多空閒的人口。」管寧熙終於開口了。
「怎麼會呢？我不是送了四千漢人過來？雖然他們老的老，幼的幼，但老尚且可以行走，幼終究一天會長大，這些不都是勞動力，我們不需要將正值壯年的男人束縛在爬犁和田埂上，外面那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才是屬於他們的！讓女人們都行動起來，讓孩子們都自立起來！在這個風雨飄揚的世界裡，軟弱就意味著死亡，我們不能再軟弱下去，不能再等待下去了！堡主，大小姐，請你們想一想，和平真的能夠靠著一味的忍讓來換取？還是應該用鐵血的勝利，來警示那些張牙舞爪的胡人，將他們從哪裡來，就攆回那裡去？」
冉閔虎目當中噴射出濃濃的戰意，這兩股火焰點燃了姜波，灼燒了管中月，就連管寧熙，在沉默片刻之後，都是發出一聲長歎：「冉閔啊冉閔，你說服了我，今後，管家堡的事情，你可以做主，不用事事都來請示我，希望你是對的，希望我們管家，能夠走的更遠！」
「多謝堡主成全！」
這個時候，冉閔沒有客氣，也不能客氣。堅持了這麼長的時間，做了如此多的準備工作，冉閔求的，不就是這一刻？
當管寧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冉閔才真正成為管家堡的半個主人。當然，冉閔不會在其他事務上干擾管家堡的運轉，他唯一會插手的，僅僅局限在軍事方面。
沒有趁手的兵刃，冉閔讓姜波提供的，僅僅是簡單打造的精鐵長槍，統一的長短，統一的造型，甚至連刃口的寬度都是一模一樣。
這是冉閔提出的標準化模式，不僅僅是兵器，就連士兵們身上的鎧甲，也是一模一樣：皮甲，護心鏡和鐵拳套！
當然，姜波還額外提供了一些他私人作品給冉閔，比如什麼引火丹、飛天爪、強力弩和幾囊特製的利箭。
「我很想參加撼山軍的第一場戰鬥，但是我知道，將軍你是一定不會同意吧？」
將最後一囊箭矢遞給冉閔之後，姜波的臉上顯出一絲遺憾。
他是個聰明人，也清楚自己在冉閔心中的份量，除非是家破人亡的絕境，否則冉閔絕對不會將他放在危險的地方。當然，最讓姜波可惜的是，冉閔的這種關心，是因為他的本事，而不是因為他這個人。
事到如今，姜波也知道，冉閔是絕對不會接受他的，不管他有多英俊，性情又是多麼的溫婉，像冉閔這樣一個雄赳赳的武夫，只有至陰至柔的女人，才能走到一處。
面對神情婉婉的眼波，冉閔清咳兩聲，「少游兄，有勞你了！你說的對，你的重要不僅僅是對我來說，你的生死關係著整個漢家命脈，所以你不能有半點意外，冉閔可以死，因為冉閔只是一介武夫，而你不能，你身上承載著我們漢家智慧的種子，必須要將其傳承下去，並發揚光大！」
姜波依舊款款地凝視冉閔那張英武不羈的面孔，「芳心」當中，始終是放不下。
「將軍，請您放心！我一定會保重自己的！不過將軍您有一句話沒有說對！少游我固然自知責任重大，將軍切切不可掉以輕心！武夫固然不少，但像將軍這般的，少游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但請將軍自憐其身，事事看顧長遠才是！」
眼看姜波的臉上居然再次飛起紅霞，那極其精緻的五官和久經日曬也沒有明顯變黑的粉面，居然在冉閔心中激發起一絲波瀾，嚇的冉閔連忙移開視線，將那絲波瀾壓下，「好！我定會保重自己！少游，我不在的時候，堡中撼山軍的訓練事宜，就全托付於你了！」
「請將軍放心，奴家省得！」
「嘶~」
冉閔剛剛轉身，耳中聽到姜波那軟綿綿、意幽幽的一聲「奴家」，頓時渾身上下一陣發麻，像是有一萬條毛蟲在皮膚上滾過般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