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兒女心中事,太平頭上巾
管家堡中,接風宴之後的燈光並沒有黯淡下去。
管寧熙離開自己的桌子,來到冉閔身邊盤膝坐下,只是笑瞇瞇地望著冉閔,卻沒有說話。
「堡主,你究竟有何事,不若明言。」
這種猜啞謎的滋味不好受,可是古代的人好像都好這一口,就像此時的管寧熙。
冉閔莽然開口,直來直去的說話習慣,總會導致別人感覺他不夠成熟,事實上,也僅僅是因為冉閔習慣而已。
「賢侄好像說過,將來總會給我管家留個後,我就在想,你這話到底算數不算數?」
冉閔轉頭望了一眼不遠處低頭不語的管中月,眉頭微皺,沉吟起來:這老頭子突然提起這個話頭,究竟是何意思?
不等冉閔回答,或者說,管寧熙就沒有想過要冉閔回答這個問題,他端起酒壺給冉閔倒上一杯酒,而一直端坐的管中月,此時也起身,將管寧熙的酒杯送過來,倒上。
「冉閔,我知道你是個不肯安於現狀的人,石塗在這方面跟你相比,實在是差的太遠了!他只能看到周圍身邊的人,但是你,冉閔,你看的更遠!」管寧熙端起杯子,用眼神示意冉閔跟他共飲一杯。
老實說,這種跟後世醪糟差不多的酒,就算是喝下去一壇,也未必能夠放倒冉閔。
「堡主何出此言?」
「你很想要這個管家堡是不是?其實也很簡單,你跟月月成親,做到你當初答應我的那個條件,然後,管家堡就是你的了!」酒入口中,化成英雄豪氣。管寧熙雖然年紀不小了,但說這話的時候,身上卻散發出一股雄壯之氣來:「中原大地,盡染雜色,炎黃子孫,皆被虜殘!我管寧熙雖然當不成救世英雄,但也不想擋住一個帝王前進的步伐!」
帝王!
當管寧熙口中吐出這兩個字時,以冉閔當下的心性修為,居然也控制不住,抖手將酒杯打翻。
「冉閔,在我老人家面前,你不用隱瞞!別的不說,光光看你那練兵之術,當世罕見!想我管家也是名門之後,就從未曾聽聞過如此的練兵奇術,最讓我感覺可怕的是,僅僅旬月功夫,你竟然可以讓我管家堡血脈子弟心中除你之外別無他物,我真的很想問問,你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燈光下,管寧熙一臉好奇的表情,倒是非常率直。
可惜冉閔沒法回答他這個問題。因為冉閔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士兵們心中只有他,他一直強調的是漢家宗室,殊不知,對於這些在塢堡當中生活多年的人來說,漢家宗室已經是極為模糊的概念,他們自動自覺的將冉閔當成了漢家宗室的代表,效忠漢家宗室,就是效忠冉閔,效忠冉閔,就是效忠漢家宗室。
「堡主,你說的沒錯,管家堡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但是,我並不同意你的方法!」
「為什麼!」
不僅僅是管寧熙為冉閔的拒絕而驚訝,就連在一旁為兩人倒酒的管中月,也猛然間花容失色。
冉閔轉頭深深地望了一眼管中月,咬牙道:「管小姐與我兄長婚約在先!」
「賢侄,你是因為那個婚約?其實到現在我也沒有見過你家長輩,這個婚約僅僅是我一人之言,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那好,我管寧熙就做一次食言而肥的人又如何?只要我告訴石塗,婚約作罷,你就不用擔上罵名,所有的一切,都讓我這個老頭子來承擔,如何?」
「不行!」
「不行!」
這一次,冉閔與管中月異口同聲。
管中月也出言發對,這讓冉閔心中暗暗奇怪,但他沒有直問,只是搖頭,「就算堡主你願意這樣做,我也不會同意的,此事,休要再提!」
說完,冉閔長身而起,他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因為他完全明白了管寧熙心中的想法。
「等一下!」
管中月突然開口,叫住冉閔,隨後,她跟著冉閔一同離開了房間。
「冉閔,你為何拒絕?」
站在管家堡的高牆上,管中月與冉閔相對而立,皎潔的月光從天際灑落下來,映照的管中月那張面容,跟明月一般瑰麗。
「月月。」這是冉閔第一次如此親切的稱呼管中月,頓時讓管中月雙眼中多出一絲柔情來。
「管堡主,是個偉大的堡主,為了家族的傳承,他可以犧牲一切,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將你當成一個籌碼,這是對你的不公平,也是對我的不公平!」冉閔這種論調,很明顯是二十一世紀的思維方式,哪怕管中月算是巾幗英雄、女中豪傑,她仍舊無法體會冉閔的心情,更無法領會冉閔這句話中所包含的深刻含義。
「不公平?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公平啊!冉閔,阿爺說了,我跟你大哥之間的婚約並沒有經過你家長輩的認可,事實上,我感覺石塗他並不在意我,甚至還沒有你看我時候的眼神炙熱,冉閔,你告訴我,我的感覺,有沒有錯?」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能夠把話說道這個份上,已經是非常難得,說難聽點,那就是已經不要臉了。
如果此時冉閔否認管中月的話,恐怕那種羞愧足以讓管中月從高牆上一躍而下,以死證清白。
幸好,冉閔不是那種虛偽的人,對於自己的感情,他並不像否認。
所以,在管中月期盼的眼神當中,冉閔緩緩地點頭,「我不知道我哥他的心思,但我可以坦然的承認,你很吸引我,不管是你的外表,還是你的性格,以及你的…巾幗不讓鬚眉,那種漢人應有的血性,這一切都深深的吸引著我!但是,你跟我哥已經有了婚約,哪怕是沒有經過我家長輩,卻是你爺爺親口跟他定下的婚約。」
管中月剛想說話,情緒終於開始激動的冉閔重重一擺手,不讓管中月開口,「你先聽我說完!聽我說完!」
「好,你說!」
管中月血玉一般的下唇已經咬出深深的齒痕,可見她此時心情已經是如何的激盪。
「不管你與我大哥之間是否存在婚約,哪怕沒有這回事,你爺爺的這種方式,我也是不能接受的!我剛剛說了,你爺爺很偉大,我不反對,但是我不喜歡把別人,尤其是一個女人,當做籌碼,來換取家族的延續!這是我不能吮許的!」
說完這句話,冉閔也不再停留,轉身疾步而走,他怕,怕自己再跟管中月面對下去,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管中月的魅力已經快要超過冉閔對自己的控制範圍,一旦堅守不住最後的陣地,冉閔感覺自己肯定會徹底的淪陷在管中月那如同明月一般的風姿當中。
所以他只能當一個逃兵,一個在愛情戰場上猥瑣逃亡的逃兵!
冉密以為自己這樣說了之後,管中月一定會徹底的對自己死心,他甚至有些擔心,明天早上,管寧熙會不會找個借口,將自己趕出管家堡。
然而,當他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覺,被陳三兒喚醒,來到練兵場時,卻看見一身戎裝的管中月,正筆挺的站在行伍當中。
一切好像都沒有變,昨天晚上接風宴最後三人之間的交談就好像是一場夢,從來沒有真實的發生過。
這種感覺讓冉閔有些難受,但又說不出到底難受什麼。
「下面,我們開始新的訓練!」甩甩腦袋,冉閔盡量不去看管中月那張俏臉,將心思集中起來,開始了撼山軍第三階段的訓練。